段止韶華 第5章

作者 ︰ 池未墮

只看靖王府二人終又跨上駿馬而去,起起落落揚起一地塵埃。

寶丫頭二老當真是喜的不知所以,對著那遠去的人影連磕了幾下,只恨不得把那靖王爺當神供著了。

唯獨段韶華默默不語,手上的木盒似有千斤,壓得他毫無動彈之力。

實在想不通,猜不清,靖王爺這突然之舉到底是為何意。

但很快,二老難抑的欣喜之聲在耳邊響起,段韶華將將從思慮中回過神來,忙扶著二老小心進了屋,「放心,我這就去請大夫,寶兒一定會沒事的。」

眼中只能看到二老寬慰欣喜的淚花,段韶華腳下也不敢耽擱,飛快的走出了屋。

請的依然是那位花白胡須口稱醫術高超的老大夫,他的回春堂經營的正熱,冷不防的看了段韶華而來,老大夫一張堆滿皺褶的笑臉猛然就變了。

早就說過他家丫頭已經無藥可醫了,怎地又來了。

老大夫自認最受不了病人一副眼淚汪汪請他再施良藥的可憐模樣了,這會見了段韶華也咳嗽著含糊不清,表明了不想再前去。

段韶華見他如此也不多說,徑自把木盒推到了老大夫面前,是去是留由他來定。

果然,只看那老大夫的雙眼一下就直了,腦袋一伸湊上前不敢置信的看著那棵人參,口中連道感嘆。

到底是大夫,見著珍奇藥材總忍不住想要抓在手里研究一番。老大夫自然也是同樣心思,目光炯炯的在那人參上流連,灼熱的似乎要將盒子都燒出一個洞來。

欲伸手觸模,但木盒卻在此時被猛的關上,接著就被拖到了段韶華懷里。

「這。」老大夫一時無措,只能模著白花花的胡子遮掩。

段韶華態度也是恭敬,只做了請的姿勢,「我家寶丫頭還有沒有救,到底還是要請大夫看看。」

老大夫這下哪還能不應,終于點了點頭,親自挎上藥箱隨段韶華而去。

人參本就是草中之王,何況這還是一株極為罕見的千年人參,藥用價值更是無可估量。但是此刻對著這珍奇,老大夫卻有些躊躇。

人參能大補元氣,補脾益肺,用于危時回陽救逆,續命之效還是勉強能說的過去,但是否能讓寶丫頭康復如初,老大夫卻是不敢保證了。

但已有了這樣珍貴的藥材在手,不能不盡前言,更不能丟了他回春堂的顏面。

想到此老大夫不由輕咳了兩聲,在寶丫頭雙親極為渴望的目光下取了那人參炖煮。只是思來想去又怕病了許久了的寶丫頭會虛不受補,于是便只取一半炖服,且先試過藥性再說。

雖然有千年人參這極為罕見的藥材壓陣,不過段韶華眼看著卻依然無法心安,好不容易尋來一個希望,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向天禱告,乞求這次安康。

次日,寶丫頭依然昏迷不醒。段韶華雖是無比擔心,但不忘雪宇樓里還有他的差事,不得不暫時離開。

雪宇樓是毫無疑問的京城第一名樓,光顧的盡是非富即貴的達官貴人,偶爾也會有官至高品的朝廷命官來此听曲享受。雖然這些客人的身份都普遍高貴,不過人活一張嘴,是人都有八卦聊侃的時候。

每每隱在屏風後彈琴,段韶華也曾不只一次的听到雅間中的客人們在談論誰家花錢買官,誰又遭逢貶斥,又或是誰家的小妾和原配鬧了窩里反。樁樁件件,幾乎就沒有听不到的。

在從前段韶華只信閑事莫理,便是听到了什麼也只能當沒听到,左耳進了右耳就出,不聞不問,麻煩自然不沾身。

但是今日,心思突變,半點不由人。

他開始傾听那只言片語,夾雜了靖王爺三個字更是匯起全部心神,只願是他多想,只願靖王爺其實樂善好施,體他疾苦。否則,各中原因實在讓他猜疑的頭疼。

只是最後的結果依然讓他失望,雖說是茶余酒間萬事不忌,但談及天潢貴冑卻是將聲音壓的一低再低,只聞余音,不細內容。

半日就這麼過去了,午膳間又接下了一個大單。

這次的雅間異常安靜,段韶華垂首而處,目及處只見一雙絲履。

走至屏風後坐下,段韶華依舊彈琴,清脆玎玲之樂在雅間蔓延。

但一次下來指下已不知錯了幾個音,一再緊張又一次再犯,好在房中之人並未發覺,只聞杯盞落桌悶聲,聲聲不絕。段韶華小小的松了一口氣,看來這客人是沖著此地的美酒而來,故而沒有听出他的差錯。

盡管如此,段韶華依然懊惱非常。

再輕靈的琴音,此時也失了原曲原味。

一曲終,十指頓停,段韶華卻依然坐在原處。

曲已盡,人未言。暖春送風,吹來無數柳絮煩擾。

雪宇樓後院正有一湖碧水,植草木無數。今天天氣晴好,從窗望去正是一湖波光粼粼,忽然輕風微讕,光平如鏡的水面漣漪泛濫,水色草綠皆凝為一色,綠汪汪似翡翠,醉入心處。

段韶華歪著腦袋,心里眼里皆是一片湖藍春水。

屏風後突然有人笑了一聲,「琴音紊亂,比起昨日可是差了許多。若再不下些功夫,你這個第一琴師的地位可就不保了。」

這一語帶笑,聲音卻似林籟泉韻,悅耳婉轉,直听得人心口一顫。

段韶華只覺得這聲音隱約透著熟悉,顧不得收琴就大步走出了屏風,在看見來人後又是一驚。

這不就是昨日與靖王爺一起來的那位公子。

灰色里衣作襯,外套白色水墨印花長衣,腰間系著紅絲腰帶,一把桃花折扇在手。明眸皓齒,面似冠玉,微風漣起赤黑長發,當真是說不盡的風流倜儻,道不盡的曖昧春情。

昨日未曾細看,今下才知原來男子也可以長的如此妖媚。讓段韶華來說,簡直就是書上所說的勾人狐妖,只不過這只是個公狐狸。

他兀自呆了半響,直到對面一聲輕笑喚回了他。

方知失禮,段韶華忙作揖道︰「是在下失禮,還望公子莫怪。」

掛著一抹似笑非笑,信若元反而走近些許,一露笑顏道︰「你還沒回話,怎麼今日的琴彈的如此心不在焉?」

靠的近了,他身上那股清香直鑽入鼻中,段韶華忽忽然然,似是醉了。

「公子莫怪。」他努力定下心神道︰「只是惦念著家中之事,反忽了琴聲,是我的不是。」

話雖如此,不過段韶華心里卻是當真有一抹驚訝。此人看著風流不羈,但卻能听出他琴外之擾。都說知音難尋,不知可是此人!

信若元听完挑眉,白皙的手指一下下玩轉著折扇,扇面繪著潑墨桃花,人面妖嬈賽粉,美輪美奐。若非親眼所見,又豈能相信這一幕人間絕色。

但見他緩緩綻出一個笑容,桃花眼微闔,在那無邊媚氣中又增添了幾絲邪佞。

段韶華突然想起眾口紛傳的一位京城名人,此人愛穿水墨印衫,拿把桃花扇,皆說他一有美玉之貌,二有逸群之才。風度翩翩,月兌俗高雅,傾慕者更是數不勝數,可謂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有人送一雅號,無暇公子。

而看眼前之人,所穿所持,想必就是那京城第一美男子,信若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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