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身體到意識,都是一片模糊。
已經是第二日了,布簾不知何時已被撤下,窗外漸漸的開始透了光進來,絲絲縷縷寸金光,照在臉上一片,即有溫暖匯聚。
恍惚間有杏花落入房中,淡粉一色飄至床邊,與錦被相疊。
如此看倒是美景,不相襯的,只是人面憔悴。
段韶華迷迷蒙蒙的睜開眼,意識依然混沌,同時花了一點時間來看清頭頂。
所見與自己的那間小屋是全然不同,段韶華試著起身,手腕上即刻傳來一股刺痛。
猛然睜大雙眼,這一瞬所有的記憶上涌,歷歷在目。
無邊的恥辱席卷而來,段韶華猛然從床上坐起,不想身後那難以啟齒之地又是鈍痛酸麻,一切都在提醒他那羞恥的經過。
唯一讓他可以松口氣的就是那位靖王爺終于離開。
手忙腳亂中發著抖的掀了錦被,就算再不願相信還是足見身體上青青紫紫的痕跡,咬痕掐痕,大多血跡已干。
噩夢已醒,痕跡卻不褪。
忍著痛尋了褻衣褻褲穿上。再找其他,卻發現外衣早就被撕了個徹底,穿上身上實在太不成體統。
恨的幾要吐血,但現下也只能妥協的套上外衣,他實在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
段韶華扶著床欄艱難的站下床,不過才走了幾步兩腿就泛起了酸軟,虛晃的直打顫。
這是何等屈辱,段韶華覺得呼吸都透著股血味,只想著就算爬也要爬出這個鬼地方。
正在他苦苦掙扎之時,「吱呀」一聲緊閉的房門突然打開。
段韶華的警戒之心全起,卻是見了兩名紅衣羅裙的女子進入。一人手端銅盆,一人手捧新衣。
段韶華目含驚恐的看著她們,那二名女子本來正快步走進房中,卻在看到段韶華時均是面色一紅,含羞帶臊的後退了幾步。
見她們此舉段韶華才心覺不對,忙低下頭去打量自己。只因太想逃離這個地方,竟是忘了自己現在還是一身的衣衫不整。
段韶華很是尷尬,踉踉蹌蹌的走回床邊,奈何除了被子再無一件完好之物了。
最不濟的一面都讓他人看了去,段韶華自認向來恪守禮義廉恥,卻不曉一天之日都丟了干淨。
就听腳步聲靠近,那兩名丫鬟還是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其中一人怯生生說了一句,「奉王爺之命,奴婢來伺候段公子梳洗。」
听到王爺這個稱謂,段韶華剛隱下的恨意又涌了上來,十緊捏的死緊。
那兩名丫鬟不明就理,依然迎了上來,出言提醒。
段韶華再怎麼想拒絕,但是一看自己現在這副狼狽模樣,若不梳洗又怎麼走得出王府。
他只匆匆看了一眼丫鬟帶來的衣服,隨後立刻拿來披上,直把自身裹了個嚴實,想開口,喉間依是沙啞。
這時才覺口渴的厲害,但急欲想離開王府的念頭超過了一切,雖覺得身體虛軟還是努力快步朝門外走去。
那兩名丫鬟本是來伺候他的,結果卻眼睜睜的看著他離開,半句話也沒說到,當即就是一愣。
段韶華迫不及待的沖出了那滿是噩夢的房間,跨過朱紅色門檻,明媚春光一瞬間都打在了他的臉上,伴著和煦春風,杏花疏影,若非全身上下的疼痛還在段韶華真想駐足一觀。
兩名丫鬟很快追了上來,一左一右的圍在段韶華身邊,臉上盡顯急色,「公子這是怎麼了,王爺說很快就會來看公子,公子還是先休息的好。」
段韶華的臉早已慘白,听得這句話更加不可能再留一刻,這時候終于顧不得什麼男女有別,頗為蠻橫的推了二人就要走。
內心焦急萬分,腳下又虛浮無比。段韶華隱約記得來時的路,但就是覺得頭重腳輕,怎麼都走不到前頭。
身後的兩名丫鬟看著也是無措,思慮下正打算把這里的情況稟告給嚴總管,只是見到前方人影,驀然頓止,慌慌忙忙的跪下請安。
裴靖自身本就是不容忽視的存在,他這樣堂而皇之的走來段韶華自然是看到了,當下唯覺得眼前更加模糊了,極力要將其忽視過去。
「這麼一早想去哪里!」沐浴後的裴靖一身清爽,一把遏住欲離開之人。
避免不了的觸踫只能是不適,段韶華連喘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定下心神,他努力從裴靖的桎梏中抽身,「請王爺開恩,讓草民回家。」
「回家!」裴靖舒了笑,將段韶華從頭到腳的看了一眼,反故意貼近他曖昧道︰「竟然這麼快就能下床了。」
胸口似被利爪給抓了一道,他話里的意思段韶華又怎會不明白。
只看眼前的靖王爺,五官英挺,劍眉星目,眸光深邃如古井,眉宇中是難掩的英雄氣概,上好的皮相加上舉手投足間的貴氣,怎麼看都與那下作的勾當觸不到邊,可偏偏……
段韶華在心中冷笑,所謂人不可貌相,他真的見識了個透徹。
又一次回想昨夜所受的侮辱,如今又對著他本人,努力平復的情緒又如怒江巨浪,竟是怎麼都止不住了。
「靖王爺!」段韶華倏地拔高了聲音,雙牙狠咬,瞪著裴靖的眸子似要噴出一把火來。
裴靖本來還笑盈盈的,這一下卻是愣住了。
站在權利場上這麼多年,他從來都知想除去他的人不在少數。有光明正大的不屑,也有表面奉承背地里卻又參你一本,裴靖自認早就看清了這些官場之爭。無論是誰,卻是頭一次有人敢拿這種目光看他,無論哪一寸都是徹底的憎恨,毫不掩飾的憤怒。
恍惚間,又想起那日在雪宇樓的美好。全身無一不處的靜若處子之態,哪來的這般強硬。
裴靖眨了眨眼,同時伸了一只手過去捏住他的下巴,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段韶華本來就對他防備頗深,裴靖的這一個動作等于是點燃了段韶華心中堆積的全部**,只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早在裴靖靠過來的時候雙拳就已緊緊捏住,這一次段韶華對準他的臉,使盡全身力氣一拳揍下。
料定他手無寸鐵又無力,裴靖是萬萬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招,何況他內心正忙著審視,直到拳頭著面才終于反應過來。
這一拳雖拼了全力,只是段韶華畢竟受了一夜苦楚,如今真的打下去了,對裴靖來說只是針扎那麼似的一痛,很快就能恢復過來。
震驚下,裴靖被這拳打的後退了一步。疼痛倒是不多,卻實在讓他怒火中燒。
「你好大的膽子。」裴靖扭臉對他,哪知道他還沒說出下一句,段韶華再度怒氣沖沖的撲了上去。
有一就有二,那一拳打的解氣,揮出後腦袋也是一片空白,從精神到身體唯一想做的就是狠狠教訓這個人面獸心的靖王爺。
段韶華發了瘋般的只為出氣,拳頭如雨點般密集落下,鉚足了勁只為把裴靖揍趴下。
段韶華沒學過一招半式的武功,此刻全憑著一股怨氣在支撐,慣于撫琴的手全成了雜亂無章的拳,傷害能力且不說,至少能讓對方一時無力招架。
此刻裴靖就是這種感覺,他被段韶華撲的倒在了地上,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只能一阻擋那拳頭。
抓住了左手,右手又揮了上來。摜住他的胳膊,不想連牙也湊了上來。裴靖哪遇過這架勢,只是沒想到段韶華看起來斯文有理,發起瘋來卻是這樣的難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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