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止韶華 第80章

作者 ︰ 池未墮

眼瞧著春日將近,徐徐春風饒在了房梁,糾纏了新芽,生出了絲絲明媚。

段韶華整日里躺在床上,對著外間之事是充耳不聞。直到火盆被全數撤走,開了窗子,親眼瞧了外間透進來的暖暖金光,段韶華仿佛才意識到,這是春日來了。

算起來離那兩年之約,已經差不了幾月了。在j□j未消,夏暑未及的空擋,他本該自由了。

應該是歡喜的,甚至是激動萬分。可是細覺當下,實在是無一絲一毫的喜悅,反而是充斥了滿滿的擔憂。

他沒忘記余大人,也沒忘記雪宇樓之亂。能否順利出府暫且不想,他只擔心裴靖到底還暗藏了多少花招。

心內只存了擔心惶恐,卻又不能當面質問。愁思結于胸,只瞧著是愁眉不展。

只是索性他平日里也不怎麼說話,這樣沉默著也未讓人覺出異樣。

直到有一日裴靖再來看他,正是春光明媚著,大開的窗外延伸了綠色。雖是春光如許,但二人相對其實也說不了什麼話。

段韶華只能是沉默,裴靖坐在他身邊,以著一種難言的目光看他。

屋中沉寂,段韶華忽一抬頭,對上裴靖的注視,禁不住就是狠狠一顫。

平白多了一人,還被如此注視,真似生吞了蒼蠅一般難受。

難以忽視,且終又見了人,段韶華左思右想,只說︰「王爺可還記得那封血書?」

很快,只听裴靖輕輕笑了一聲,好似早就知道他會這麼問。

「自然記得。」裴靖笑吟吟道︰「那是本王親手寫的,自不能忘。」

裴靖這次靠近了些,接著又道︰「那上面還有本王的大印,你要走,沒人會攔著。」

段韶華慢慢轉身看了他一眼,也知他必有後話。

果不然瞧了裴靖目中的狡詐,「外間之事詭異莫測,待你出府後會發生什麼誰也說不準!就算是深山老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笑著,後面的話並未再說下去。

這是提醒也好,是威脅也罷。只是這話若是在一切尚未發生之前听到,段韶華也許只會置之一笑,最多是擔著份警惕罷了。可是在經了余大人,歷了刑部大牢,親眼見證了權勢使然,他卻沒那麼自信了。

這位靖王爺的手段,又藏了多少,又算計著多少,防不勝防。

心情在瞬間跌宕,直落到谷底。

段韶華自嘲道︰「只要我肯乖乖的陪王爺睡,那今後發生的就只會是好事!」

裴靖一時無言,臉色稍黯,半響才道︰「本王是真心待你。」

這一句真心讓段韶華呆了一下,仿佛是不敢置信。隨後是淡淡一笑。他的真心說的容易,想來哪日去了真心,更是容易。

只是這等思想並未流于表面,他怔怔看了裴靖,慢慢間,只看那目中流轉,顯得是異樣的溫柔。

連日來,也只有此刻他的表情最顯柔軟,明媚如春光,萬不能辜負。

裴靖心神大動,先是試探一般輕觸了那漸漸滋養起來的臉龐,見段韶華並未躲開,手下更是放肆了。

直到二人靠的近了,吞吐了對方的呼吸。裴靖板正段韶華的臉,湊了上去輕薄。

唇齒間都是火熱,燃著親近,慢慢糾纏了絲絲曖昧。

比之更羞恥的事二人都已做過,只是此刻,明明只是最簡單的唇齒相貼,卻叫裴靖全身的血液都熱了起來。

卻不僅僅單純于他的一頭熱,他更想要段韶華的允許,也要段韶華隨他一起而熱。

呼吸灼熱到了一定程度,裴靖有瞬間的錯覺,懷中之人軟似春水,直誘著讓他沉下去。

他不由自主的興奮起來,動作顯得越發的急不可耐,猛攬了段韶華直壓□去,雙唇在他臉上流連,直移到了脖頸處。

裴靖的手也在繼續往下伸去,隔著薄薄一層衣衫,拭了那皮肉,模了那細膩。

段韶華微微顫栗,裴靖也是曉得的,他對這種事的確是怕到了極點。

難得的從**中抽出身來,裴靖探了頭去看他,動作是越發的溫柔。

接了他目中溫情,段韶華好歹鼓了勇氣,目光閃爍著,屏息道︰「王爺若實有真心,何不對我公平一些。」

話音即落,裴靖的手停在了半空,那點子溫情也隨著段韶華的話慢慢流去,而已隱隱的現了怨懟而來。

他忽然示好,所有的目的只在這一句話罷了。

匆匆撤了身子,裴靖再看了去,已恢復了默然。

「段韶華。」他微有不悅,更似含了怒氣,「到底孰輕孰重,你自己好好考慮清楚,別一味的倔強。」

冷冷說下這句話,冷淡到再沒了感情。只看了他拂袖而去。

東兒終于從門外走了上前,不發一言,只略為擔心的看著他。

段韶華朝了她苦笑,「你說,王爺這樣可算真心?」

東兒面上一白,支支吾吾道︰「公子不似凡人,應該有更真心的人待之。」

段韶華被她的話逗的一笑,「傻東兒,也只有你把我當成神看了。」

東兒微垂了頭,小聲道︰「只要公子高興就好。」

細微的一聲,段韶華也未听清,只是一笑而過罷了。

又過了些時日,當第一朵桃花盛開的時候,春日已經開始濃了。

經了一段時間的調養,段韶華的氣色也隨著這春日漸漸轉好。楊柳枝條繞著春風,春來燕子幾回,已經完全用不著厚衣的時光,距那離開的日子也是越發的近了。

或許是時日將近,裴靖再無冷落了段韶華,時不時就會來看他。而等真見了面二人卻還是無話可說。直到了入夜時辰,所剩的只有肢體糾纏。

算準了離開的時日,段韶華搜遍衣櫃,只道還好用了當日的法子,那封血書還牢牢的附在衣服上,只需取下,從此此身就可自由了。

天氣一日比一日的暖和起來,直到了轂陽高照,杏花繁影,攀折附枝。懸于春,未及夏,段韶華親自拆了線取了承諾,只等了裴靖的兌現。

那一日段韶華就在書房外恭候,裴靖在桌案上專注文書,不知是等了幾個時辰,段韶華依是固執如舊。

書房的門終是打開,卻是嚴總管走了出來。

段韶華一顆心一起一落,只看了嚴總管走來,恭敬道︰「公子的東西已經給王爺看過了,王爺只問公子,可是下定了決心,不再改了?」

「的確下定了決心,不會再改。」段韶華直視了他,語中堅定。

「既如此。」嚴總管微微伏身,「公子一路好走。」

段韶華頭皮一陣發麻,忽然不知他的好走是什麼意思。半響了才確定,「王爺的意思是?」

「王爺還有朝廷的事在忙,公子可以自行離開,府中上下,無人會阻攔公子。」

這句話不停回蕩在耳邊,幾震的耳膜鼓痛。段韶華猶豫再三,好半響才敢試探著邁開步子。

嚴總管還在原地,面無表情的等著他離開。

段韶華這才終于找回了行動力,快速走了幾步,最後幾是跑了起來。

一直到了屋中,段韶華才扶了牆直喘氣。太驚太喜,過後又是起疑。

裴靖遵守了諾言,果然放了他里離開。但另外他同樣也說過,外間之事詭譎莫辯……段韶華甚為擔心的在腦海中勾勒,難道真會有一天,他在外間會被逼到走投無路,最後只能求著重回靖王府!

用力搖了搖頭將這種可能性甩出腦袋,正正站定,東兒已經捧著包袱走了過來。

「公子。」東兒也一直在這等著,語中頗含著悲意,「公子的行李可真是少,這一點功夫竟就收拾完了。」

她的不舍是如何也掩藏不住,微顫的睫毛輕盈,卻是要落下淚來。

段韶華只能是執了她的手,「等你五年的賣身期一過,若有緣,我們還會再見。」

東兒似是笑了一下,「只求公子到時候不忘了東兒就好。」

「得人恩果千年記,又是同甘共苦而來的,怎會輕易忘記。」

這句話叫了東兒一笑,隨即轉身望了望門外晴好,「我送公子一程。」

段韶華自是點了點頭,接了東兒手上的包袱。甚至沒有再看一眼這間好歹住了兩年的屋子,實在也是無法留戀。

一碧如洗的天空藍的純粹,東兒與段韶華並肩而行。踩過青石道,路過兩旁青翠,腳下的路已不知到底走過了多少回。

憶起兩年前被強壓進府的那日,現在想起來不過就是腦海中關于靖王府牛毛一角的不堪罷了。

金燦燦的艷陽直刺入眼,忽一目視,著實的絢爛。

段韶華兀自笑了,層層金光好似薄幔如酥,一層層的揭開,一路的順暢無阻,直到了王府門前。

這才是王府中最陌生卻也是最期待的一處。

段韶華將手中的行李攥的緊緊的,好似被絢爛了眼,直覺得模糊。

朱門大敞,只看得門口立似標桿的兩名侍衛,再往外就是無比寬闊的天地。

他走的越發的急,東兒且還跟著,無人阻攔,很是順利的就走出了那道大門。

這總算是出去了,段韶華以指甲一掐皮肉,又掂了掂手上的行李,只道這回是真。

總算可以放慢些腳步,段韶華心中所覺,除了激動再無其他。

但必得是朝前走著,絕不能回頭。

越行越遠,直到是徹底遠離了那浮華之地。才終是轉了身向東兒,正想說句留步。還未開口,哪料東兒卻一把抓了他的手,直拉了他而去。

「東兒!」段韶華發疑,但東兒急促的腳步並未停下,只輕聲了一句,「公子勿慌。」

雖著實不明,但還是隨著她走了前去。

二人的腳步越發的快,尤以東兒更是緊張。好似在躲著什麼一般,又或是怕還有人追著上來。

一直走了約莫一刻鐘,早已是連靖王府的邊都看不到了。而看得周邊,已經是離了街道,遠了喧嘩,前邊不遠就是官道。

東兒這才停了下來,微喘了口氣,再落了段韶華的身上的目光化了真正的悲傷。

「公子。」東兒勉強持了最後一點笑,「這是東兒最後能為公子做的,只求公子此後平安。」

段韶華愕然,「你這是?」

說話間,已瞧著官道上駛來一輛馬車。趕車的人也見到了東兒二人,就在段韶華的正前方將將停住。

不必說,這定是東兒的準備。

段韶華怔怔瞧著那停下不遠處的馬車,「這是你的安排?」

東兒笑著點了點頭,「王爺和公子的那些話我都听到了,若王爺當真……那公子實在不能再留在京城了。以防萬一,公子還是快些上車,待會兒會有人向公子解釋一切的。」

段韶華的確是滿頭霧水,東兒何來的銀錢雇車,她是何時開始準備的,此去的目的又是在何處?一個接一個問題,滿滿的卡在喉嚨里。

東兒攔了他,眼中的悲切之意越濃,忽地抓了段韶華的手,只道︰「好不容易出了王府,以後公子就不要再回京城,永遠也別再回來了。」

此話說出來可謂是錐心之痛,但現在只求著公子平安,若當真有緣,以後自會相見。

東兒滿心的交托之言,段韶華縱使有疑,可也知道東兒是絕對不會加害于他。

分離時分,再多說一句只怕更會牽扯不舍,段韶華緊一緊手中。感激或不舍,都無以言表。

不便再多說,二人俱松了手,東兒目送著段韶華走上馬車,只看車輪滾滾,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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