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01-02
洛雲卿在貴嬤嬤攙扶下行出殿外,洛明揚和太醫院等人送走了太後,迎了上來︰「雲兒……」
「父親大人有話請講
有貴嬤嬤在場,洛明揚不好說什麼,只皺著眉看了看自己的女兒,想了想,叮囑一句︰「這是在宮中,切勿再做出不得體之事!」
「雲卿以為父親大人,好歹會詢問下女兒慘遭侮辱後是否平安?」可這位父親大人考慮的完全是自己的利益和洛家的名譽,絲毫不過問她這個親女兒的感受和處境。
洛明揚的臉色如同喉嚨里卡了一塊石頭。
這真的是平日三竿子打不出半句話,沉悶得像木魚的二女兒?
拋下洛明揚,洛雲卿隨貴嬤嬤與荷香朝納蘭太後所住的‘永福宮’而去。
永福宮里,貴嬤嬤安排她用了早膳,便將她領到一處偏殿。洛雲卿沒心思吃什麼早飯,這副身板太過縴弱,本就一身的傷,又熬了兩晚,到清晨的時候便覺得有些吃不消。至于納蘭太後單獨見她,洛雲卿心中很明白是為了什麼事情。
將荷香留在外頭,洛雲卿由貴嬤嬤攙扶著走進殿中。
這永福宮里,幾乎每個角落都飄滿了濃濃的檀香味道,納蘭太後持齋已久。
明間里,頭頂有關在籠子里的鳥雀嘰嘰喳喳,歡歌啼鳴。
洛雲卿雖然看不見,但也能體會得到這殿中古色古香的華麗。
感覺到貴嬤嬤停下來,洛雲卿伸手一踫,踫到一張八卦紫梨木金紗屏風,便後退了幾步。
「太後,奴才把人帶來了
洛雲卿听見屏風後面,另有上了年紀的嬤嬤道︰「都退下吧
「奴才告退貴嬤嬤留下洛雲卿,領著宮女離開。
「雲卿給太後請安洛雲卿听辨屏風後面的人聲。
不知怎麼,她仿佛感覺到一絲難以察覺的,異樣的氣息。
許是因這殿里檀香味濃郁,她的嗅覺也受到干擾,無法確定。只覺得那一絲氣息,和這格格不入。
「太後問你,知道私下召見你,是為何嗎?」剛才屏風後的嬤嬤再次開口。
「民女明白
「這殿中沒有其他的人,說罷嬤嬤的嗓音很老成。
「民女不敢妄加揣測,但據雲卿所知,晁老將軍的病癥最主要的原因——實則是中毒
須臾的沉默,屏風後面,嬤嬤道︰「你有什麼依據?」
「太醫院判斷,說晁老將軍是年邁中風,外加嗜酒如命引起的心脈疾病,然雲卿卻發現這期間有疑點。雲卿曾听祖父偶然說起過,晁老將軍酒量如牛,愛酒如命,但生活中的習慣,十分有定律。這些生活定律數十年不變。老將軍每到晚上酉時,便絕不再飲。之所以有這個習慣,是怕晚上醉酒耽誤白天行軍打仗。然而听父親大人說,晁老將軍近一年來,不分白天黑夜飲酒過量。一個保持了幾十年不變的習性突然改變,這就是疑點。所以……」
她話音緩緩一頓,又豎起耳朵辨了辨屏風後面的人的動靜,但氣息很寧靜,沒什麼不妥,便又接著說︰「所以雲卿才懷疑,老將軍纏綿病榻的主要病癥,多有可能是中了毒。經昨晚雲卿驗證,果不其然。看起來是心髒疾病,實際上,這一年來老將軍喝的酒中……如果雲卿沒猜錯,酒里面摻了一種可以致人興奮,能夠上癮的‘毒’,它會讓人興奮,慢慢貪杯,一年後,晁老將軍不堪負荷,心肺充血,自然一病不起!」
所以昨天晚上呢,她用銀針扎穴放血,是急救的一招,保證晁老將軍一夕後醒來並開口講話。
但是要把身體治好,還需要費很大的心力。
老嬤嬤意外的目光,似乎從屏風後穿了過來。
可洛雲卿卻覺得,仿佛從她進來起,這屏風後,便有一雙冷魅的眸光如針尖麥芒般盯在她身上!
那種感覺,就好似漆黑的舞台上,她一人站在光束里,被暗處的眼楮窺伺!
這感覺,郁悶呀,不爽啊。
她心想……大概是兩晚沒休息,精神體力都近乎崩潰。
心里的狐疑還沒來得及打消,紫梨屏風後,忽然間,揚起一道男音︰「你很聰明
男人!!
洛雲卿立即蹙起眉頭。
雖然這殿中檀香濃郁,但這屏風隔開也僅僅只是幾步,她竟然絲毫未感覺到男人的呼吸!
盡管覺得很是意外,但是以她向來淡定的性子,幾乎是眨眼間就鎮定下來。
听嗓音,男子十分年輕,約莫二十二歲。
說話的語氣冷魅清沉,若夜風微拂,音調不高不低,深邃莫測,卻無形中給人帶來強大的壓迫感!
這個男子非富即貴。
一個身份不俗的年輕男子,能夠出現在太後殿中,而太後身邊的老嬤嬤還為其遮掩。
那麼,這個男子,放眼璃水國只有可能是那一人——寒王鳳千離!!
「民女給寒王請安
「如此快,便猜出本王身份……」語氣中帶著一星微肅殺的寒意,「傳聞中的洛家盲女就是你?」
洛雲卿听出話語中質疑的成分。
「傳聞中,寒王暴虐嗜血,雙面人格,容貌丑陋形如惡魔
「大膽!」剛才那老嬤嬤對她的出言無忌,呵斥警告。
「事實呢?」鳳千離倒是揮了揮手,讓老嬤嬤退下,幽涼的眸光閃爍著一絲一縷似笑非笑的詭譎光芒,穿過雲絲屏風,一瞬不瞬盯住洛雲卿的臉,沒錯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洛雲卿感覺得出,那雙眼楮在不禁意的顧盼寒暄中,仿佛慵懶幽沉,實則深藏危險,洞悉一切!
「事實是呢,雲卿什麼都看不見。但至少听寒王的聲音,就連叡王的嗓子也是比不上您的這個男人的身上帶著一種讓人不願靠近的危險感覺。時而覺得冷,時而覺得魅,時而覺得陰,時而覺得傲,時而覺得邪,還有語氣中富有的睥睨眾生的,與生俱來的悚然魄力。
「這算是對本王的夸獎?」
洛雲卿不清楚寒王為何會在這里見她。
只覺得耳朵外,所有的聲音忽然間都開始崩潰,飄忽飄遠。
好像有腳步聲,繞過茜紗屏風朝她踱過來……而她的兩只腳,如同踩在了雲端上,開始站立不穩。
「絕對是夸獎……要知道,王爺您的聲音比叡王好听不止百倍……」
她甚至覺得自己的說話聲,也在飄忽忽的離她遠去。
是啊,眼前的男子,嗓音低沉富有優雅磁性,略帶點邪魅,听起來如同嚼了一顆美妙的德芙巧克力糖果……那什麼什麼叡王,哪里能比。你說之前的自己究竟是什麼眼光啊。
洛雲卿覺得,好暈……
「那可惜了,你看不見本王,長得什麼模樣。否則……」最後的意識里,她一頭栽下‘雲端’,仿佛有雙手臂穩穩的拖住了她,薄唇擦過她的耳垂,邪魅男音酥人入骨,這句話是她听見的最後一句話。
昏睡後,夢里仿佛又進入一個昏天暗地的湖底。
巨浪滔天,水花滾滾,那湖心深處,有一神秘男子搗浪而來,挽她入懷——
忽然間,她的眼楮居然能睜開了,哦不,是能看見了。
雖然這是個極好的事情,但一向悠然淡定得令人發指的她,按捺著喜悅的心情,冷冷的掃了一眼抱著她的‘男人’。或許該說,這不是個人,而是……而是一條遍體發光,七彩斑斕,人身魚尾,青絲萬丈的鮫人!!
而這條嚇死人的鮫人,正用他長長的尾巴將她卷麻花一樣卷在懷里!
雖然……他美麗得幾乎人神共憤……
那一頭青絲如墨,泛著烏黑的光澤,若一匹蠶絲制成的錦緞。
那一張俊美謫仙的臉龐,邪中帶魅,朦朧虛幻,俊美宛若夜色中盛開的碧血曇花。
那一條嚇死人的鮫人魚尾,其實,其實也不那麼嚇人,反而是美麗得驚世駭俗……
鮫尾長有三丈,在翻天巨浪中劃出美麗的弧度,魚鰭呈波浪狀起伏,透明如玉。鮫尾上鱗片一層一層,並不尖銳刺人,反而柔軟順滑富有韌性,一片片閃爍著七彩琉璃般的光澤,身體在碧藍的水浪中晃出仙境般的紫色光芒,泠泠的籠罩著他,罩著一雙紫色的魅瞳!
三千青絲飛如瀑,一鮫鱗尾蹈浪花……鮫男俊美的臉龐逐漸放大……
陡然間——俊美虛幻的容貌幻化成窮凶極惡的惡魔,張開血盆大口,磨著尖銳的獠牙撕咬她的咽喉!
什麼鬼東西?!
洛雲卿郁悶至極,揮出一巴掌對著‘怪物’扇去!
啪!瞬間所有影像消失。
……
「……你去告訴老爺,就說小姐還沒醒過來渾沌間,隱約听見荷香在和誰說話。
「荷香姐姐,那我去了是個小丫鬟的聲音。
洛雲卿先是模了模頭上汗水,又模了模底下褥子,心才踏實,幸好幸好,原來是做夢。
虧得不是在海里或者湖里,她這輩子肯定厭惡死有水的地方。
再伸手模了模床頭架和粗糙的紗幔,確定自己已經回到了洛府,並且住在這間洛府最簡陋,甚至可以說樸素得連下人房都不如的破院里。
只記得昏迷前正和寒王鳳千離在一起,她是怎麼回到洛府的?
洛雲卿暫先拋開這些,回想剛才夢境,一模自身,還好,還穿著嫁衣,只是最外面一件嫁袍給月兌了。
她從貼身的中衣袖口里,取出那一片軟鱗,握在掌心里。
以手指緩緩觸模……
不錯,的確是一片足有掌心大小的鱗片!
洛雲卿頓覺得脊背上寒風陣陣刮過……刮過……刮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