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埃蘭島很快就要墜落了。
這就是徐慎行在聯系所有的線索後得到的結論。
最近接連不斷的空震恐怕就是因為島嶼浮力衰減,導致穩定性也連帶下降,使得一些原本毫無威脅的氣流也開始對葛埃蘭島產生了影響。
而韋爾斯礦業財團也了解到了這一點,只不過他們沒辦法推算出空島墜落的具體時間,只能模糊地確定是在最近。于是為了能夠獲得最大化的利益,就連需要耗費一天的返航都不干,直接停駐在島上,拼命榨取這座島的剩余價值——萬一在返航期間島嶼就墜落了的話,那麼那天開采的輝石不就全部浪費了麼……
只不過搖搖欲墜的葛埃蘭島的毅力顯然超出了他們的想象,直到船上的貨櫃全部用完,島嶼都還沒有墜落,因此為了騰出安放輝石的空間,他們不得不開始清出價值較低的玉鋼礦。
如果將玉鋼礦搬下船堆起來的話,肯定會引起一些礦工的懷疑,所以為了杜絕任何可能發生的騷亂,財團的人才決定將那些多余的玉鋼礦全部趁著夜色丟進雲海。
這樣一來的話,財團向礦工們隱瞞事情真相的行動無疑說明了另外一點︰他們根本就不打算救援島上礦工,恐怕現在島上的所有礦工都會給這座空島陪葬!
空島的墜落只要財團自己不說,誰都不會想到是因為開采了輝石的緣故,在歸類到事故中之後,他們完全可以只用一丁點的撫恤費就換回百分百的安全——就算有礦工發現了什麼,死人也是絕對不會泄密的。
「那個……我能說的已經都說了,現在你大人有大量,可以放過我了嗎?」
彼得的聲音將徐慎行的思緒喚了回來。
雖然他現在腆著臉,帶著一副討好的表情,但目光深處的那一縷陰鶩和怨毒卻讓徐慎行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這貨絕對不能留。
如果放他離開的話,只怕幾分鐘之後,自己就要面對礦業財團雇佣兵的追殺了。
「把鞋子月兌下來。」打量了一下彼得身上的東西,徐慎行對他命令道。
彼得對徐慎行的這個命令十分困惑,不過因為旁邊虎視眈眈的拂曉,他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將自己那雙破鞋月兌了下來。
然後他就被徐慎行一腳踹出空島,在嶙峋的岩石上翻滾了幾下,帶著撕裂夜空的慘叫聲直直墜入了雲海。
將地上的破鐵鎬和鞋子中的一只丟下空島,將現場偽造成彼得自己不小心墜崖之後,徐慎行就拉著仍舊一頭霧水的拂曉離開了這里。
這一夜,徐慎行失眠了。
倒不是說他已經膽小到草木皆兵的程度,而是他在思考接下去該怎麼做。
老實說,對于自己的安全徐慎行倒是不怎麼擔憂,畢竟就算空島真的崩塌,拂曉都能背著他飛去最近的城市。
根據這具身體原主人的記憶,那座名為西莫洛的城市距離這里並不遠,哪怕是坐滿載貨物的載貨空艇慢悠悠前往,大概也只要不到半天就能夠到達。
事實上,就目前來說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在空島墜落後偷偷逃離,最後換一個新的名字,在其他地方重新開始生活,對于徐慎行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
這樣一來,自己就不需要和財力勢力都極為龐大,甚至據說在政治上都有一席之地的這個財團作對,想來對方那種龐然大物也不會特意調查自己這個小蝦米。
但這麼做的話,除了他以外的其他礦工全部都會葬身在雲海。
「拂曉……我該怎麼辦?」
清晨的陽光如同往常,其他的工友們也都已經前去食堂的奪取果月復的食物,只有徐慎行還苦惱地抱著膝蓋靠坐在床頭,在空無一人的樹屋里輕聲呢喃。
「做您想做的就行了,司令官。」拂曉的身影出現在他身邊,雖然臉上是一成不變的表情,不過那沒有感情起伏的聲音听上去卻似乎比往常溫柔了少許︰「無論您做出什麼決定,拂曉都會執行的。」
「我想做的……」
徐慎行將臉埋在膝蓋里。在這半個月里受到那些五大三粗的礦工們照顧的景象一一在他腦海浮現。
在他一籌莫展時,悉心教導他采礦訣竅的威爾……雖然時常被他搶走早飯。
當他因為長時間工作而滿手水皰時,幫他去找來敷用草藥的尼拉比……雖然時常被他搶走午飯。
在工作的閑暇之余,給他講述過去各種豐富多彩的經歷的夸克……雖然時常被他騙走晚飯。
還有往常給與他各種幫助的工友們……雖然時常因為他們而使得自己吃不飽飯。
「為什麼想要救他們的熱情突然一下子就冷卻了下來。」
「司令官,有生命反應正在接近。」就在徐慎行一臉囧然地自我吐槽時,拂曉對他說道。
「啊,哦。抱歉拂曉,你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回過神來的徐慎行一臉歉意地對拂曉說道,將她收回系統基地空港泊位才是最好的,不過因為現在情況特殊,小丫頭留在外面更容易進行支援。
「了解。」
小女孩點了點頭,然後試圖鑽進了徐慎行的床頭櫃里,但是失敗了。雖說對于身材嬌小的她來說,那里大小還算挺合適的,但她背上的炮管卻讓她卡在那里沒辦法進去。
于是徐慎行就看到小丫頭只能一臉屈辱地將炮管塞到床下……
沒想到居然能在這種地方看到拂曉罕見的表情變化。
徐慎行暗自好笑的同時,將目光移向了門口。
過來的人是威爾。
「差不多該起床了,我們的小朋友。」他拿著兩個干面包放到徐慎行床頭櫃上︰「吃完就快點準備上工吧。」
「這是給我的嗎?」徐慎行一臉震驚︰「你們居然會給我留飯,難道天地要倒轉了?」
「去你的!我們只是見你已經連續兩天都沒吃到早餐了,再這樣下去沒力氣干活延誤了工期,辛苦的還是我們自己!」
威爾拍了拍徐慎行的肩膀,見體格和他比起來較為單薄的徐慎行禁不住咧了咧嘴,哈哈大笑地走出了樹屋。
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床頭櫃上那兩塊味道並不怎麼樣,但是在葛埃蘭島已經能算得上珍饈的干面包,徐慎行嘴角微微翹起。
「這樣一來的話,我最後見死不救的接口不也就沒有了嗎?」
他一把拉開床頭櫃門,只見抱著膝蓋蜷縮成一團的拂曉像是皮球一樣,從里面 轆 轆地滾了出來……
和徐慎行對上視線之後,小家伙馬上唰地站起身,面無表情地整理好自己有些凌亂的衣服和頭發,從床底抽出炮管背回背上,恢復了之前凜然的樣子。
「……呆毛還翹在外面哦。」徐慎行饒有興致地指了指小丫頭的腦袋。
于是她又唰唰唰地將呆毛塞回了遮陽帽下面。
「拂曉,準備好和我一起大鬧一場了嗎?」忍不住笑起來的徐慎行向小丫頭問道。
「您的命令就是拂曉的意志。」小丫頭也再度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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