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深。
燕南宮一片安泰,駱西禾正從外頭往宮門走去,今日她算是陪了寧華昌太久的時間,他也賴了半天,好不容易挨到這時,差點被拖到書房過夜了,真是頭疼。
這回仍舊是李順德送的她,駱西禾雖不太領情,但卻想起了什麼似的,直問,「那次的食盒,查出什麼來了?」
「回娘娘,那毒甚是蹊蹺。」李順德一听,便聲音小了下去,他低著頭,夜里太暗,燈火卻愈來愈弱,竟不知是何表情,「毒乃大漠的‘骨血’,毒性劇烈,但流傳到中原的卻甚少,莫說是宮中人,哪怕是江湖上風流的用毒高手,也難得此藥。」
「如此說來……」駱西禾恍然陷入了沉思中,她裹著皮裘,在夜風中緩緩行走著,待到了假山石旁,她突然開口,「你去查查,近日里出宮的是哪些人。」
「喏。」李順德倒是听話,其實她也不太明白為何此人一下子對自己忠誠起來,莫非是自個在皇上那兒地位甚高,他想來討個風頭?
「你先下去罷,燕南宮就在前邊了,本宮自個回去。」駱西禾這樣說也不是為了別的,她只是想見穆河,如果不出意外,他應該已經在燕南宮門外值守了罷?
李順德也不在意,他將油傘遞給駱西禾,輕聲道了一句,「喏。」便返身往平景殿走去。
她見他走了,卻不急著回去,畢竟得想想,如何把另一侍衛支開,或者,如何把宮里的宮女們打發走,否則她和穆河哪還有說話的余地?
等等,她似乎忽略了一個問題,穆河不是會武功嗎,干脆讓他來自己的屋子里?
「末將見過燕妃娘娘,不知娘娘有何雅興,竟深夜停留于此?」
來者卻是姚紹年,他這次沒有穿盔甲倒是順眼多了,但是文縐縐的對話感覺硬是不能習慣,駱西禾只是輕輕瞟了他一眼,隨後才道,「閑來無事,便四處走走,倒是將軍你為何來此?」
「末將……末將見此地的梅花開得甚好,便不由自主的來了。」他笑著望向那被落雪壓著的梅花,而駱西禾卻皺起眉頭來,她將燈籠舉起,直道,「本宮不喜歡梅花,太妖艷了。」
听到此,姚紹年便疑惑了,他望著那已然綻放的梅花,喃喃道,「這梅花如此孤傲,怎能說妖艷呢……」
「你看,那花瓣紅似胭脂,被白雪襯得更是妖嬈,說孤傲?這大冷天的開花,豈不是自找苦吃,終也不過是一枝被人嫌棄的花,待到這天寒地凍時,才有它自身的價值,孤傲……該是說可憐罷?」駱西禾說著,便覺著那風愈加凜冽,她裹著皮裘,不待姚紹年回答便告辭了去,而姚紹年望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卻尤是不舍。
「可憐?」他傻傻一笑,不知為何,他覺著此人,倒是愈加有趣了。
燕南宮的燈都滅了,只余下淡淡的月光撒在冷清的雪地上,駱西禾提著燈籠,順著小道走了進去,看著那門口站著的兩名侍衛很是緊張,她什麼都不怕,就怕萬一穆河失手了……
駱西禾急急走到宮門前,卻停住了,她速速打量了一會子,才漫不經心的開口,「你們倆就是李公公從兵部調來的人罷?」
「回娘娘,我們確實是的。」
其中一個人作了答,她轉身望向另一人,待看清他的眸子,才深覺不錯,駱西禾將手中的燈籠交給了他,輕聲道,「你隨本宮來,本宮這兒有許多重活丫鬟們都干不了。」
「喏。」他低下頭,將燈籠打在前頭,便隨駱西禾進了去,而站在門口的另一人尤是郁悶,心想著那家伙運氣甚好,一來就被娘娘叫去干事了,他怎麼就踫不到呢?
「你待會從西邊的第二個窗戶翻進來,我等你。」她直視著前方,小聲說了一句,見他點頭,才裹著皮裘進了門去,她望著穆河將燈籠掛在木柱上,隨後離去的身影有些痴迷,待朝花又來才緩過神似的將木門合上。
「娘娘,這麼晚才回來,定是很累了。」她端著茶,似乎是剛沏好的,沒想到這丫頭還挺有心的,駱西禾輕輕吹了吹,抿了幾口,才將皮裘月兌下放在一旁,只見她打開里屋的門,回頭道,「你下去休息罷,本宮乏了。」
「喏。」她像是得到什麼肯定一般退了出去,見她出了大門駱西禾才安心的轉身,將木窗撐開了一道縫兒。
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這種事竟很刺激,畢竟被發現,那可是死罪難逃的罰,死?她從未體驗過,有時甚至覺著,死也沒什麼,因為死了的人,是不可能會有感覺的。
也許在別人看來,這私會是最骯髒的事情,但駱西禾卻從不這樣認為,因為對方是穆河,她完全無法想象,穆河同骯髒這個字樣擺在一起,多麼的不和諧?對于駱西禾來說,他大概是最為純淨的存在了。
像一張沒有瑕疵的宣紙,很快就要被她加上濃重的一筆,駱西禾覺著,總有一天,她會將他也一並拉入地獄……
將這個不暗世事的男子,不,也許他什麼都知道,只是沉默而已,也許他比誰都清楚,只是不說。
駱西禾有時候很享受這種安靜的感覺,但又有的時候,討厭得快要發狂……
那種叫人恐懼的壓抑,結果還不是源于自個的不了解?是的,她不了解穆河,她不曾清楚這個人為何會那麼堅定的等她,她不清楚這個人為何會對她那麼好那麼的不離不棄,她甚至不清楚這個人,到底是喜歡自己,還是……
還是在利用自己。
一想到這里,駱西禾就莫名的開始害怕起來,倘若走到了最後,她終于勝利,而在得到權勢的那一刻,穆河卻背叛了自己……為何會有這種想法?她揉著太陽穴,心中的不安更是深刻了。
待听到木窗被掀開的聲音,她才從渾渾噩噩的胡思亂想里蘇醒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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