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畫師 第60章

作者 ︰ 29秒

白前最先在懷元聲名鵲起時,因為他畫的東西新奇,也因為穆青澗暗中幫襯著刻意宣傳。但能給世人留下深刻印象,多半是他身體的緣故。

但那時大家口耳相傳中,畫師寧白前也只是殘疾而已。自從他被石頭偷偷喂了藥,身體就開始變差,時常乏力。直到景西氣的他再度嘔血之後,白前就徹底成為別人口中的「病秧子」。

不怪景西沖動,實在是最近關于穆府求醫的傳聞太多了。哪個大夫急巴巴的被找來,回去都是搖頭嘆氣。再加上穆府近期大量進購補品、參藥,「穆家姑爺憑著補藥吊命」就成了公認的事實。

這種背景下忽然听到白前病重的消息,其實就連天舒都十成信了九成半,有點坐不住的。

但緊急關頭,由不得一絲馬虎。天舒平時沒個正形,不代表他心里沒譜。先前出發到丹穎給帝君祝壽前,他跟葉鳴耳語所說的話,不是玩笑。他當真那麼想,就想那麼干。眼前干掉明連,是實現此想法的第一步。

好歹景西雖然焦急、沖動,但還沒失去理智。分了大半的人讓天舒帶著,按照原定計劃繼續向桂古去,自己只領三兩護衛原路折返,去找白前。

天舒擔心他沖動下做錯決定,總不放心。但耐不住景西的堅持,多交代那兩個護衛就啟程了。

臨分別前,天舒欲言又止的,只在景西肩上拍了拍,沉聲道︰「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珍惜自己的小命兒

景西「嗯」了一聲,翻身上馬,一路北上毫不停留。越往回走听到的傳聞越多,甚至有兩個趕往桂古湊熱鬧的公子哥說,白前的尸首正往藩溪運,一路上穆家小姐哭昏厥幾次。

景西的心「咯 」一聲,開始向深淵里落,但始終沒個底,著不了路。正在傷神,護衛勒緊馬韁,靠到景西耳邊低語︰「有人跟蹤

景西這一路完全失了心神,外界的風吹草動都顧不上了,只听和白前有關的信息。若不是這幾個護衛提醒,他被人偷襲得手了都不會知曉。

收了心思,勉強將注意力集中在這件事上。景西凝神觀察,後方是有幾匹馬並數人的腳步聲,始終跟著自己。

護衛壓低了聲音請示,景西當即做決定︰「當做不知道,繼續趕路

那護衛暗道一聲「是」,和景西拉開距離,再揚揚鞭夾腿,幾個人速度更快。

身後的聲音倒是越來越遠,景西自知他們絕對不是被甩開了。那就只剩一種可能,他們放棄了跟蹤。

只是瞬間,景西忽然起了另一種念頭,急聲吩咐道︰「別讓他們走掉!引出來!」

護衛齊齊勒馬,兩人回頭沖著那弱不可聞的聲音奔去,剩下一個護在景西馬前。三人都沒問原因,但景西自己前後琢磨著。

自己一直擔心白前,思緒完全被禁錮在一小塊兒地方,沒辦法思考。如今被這跟蹤者一擾,竟是冷靜下來了。

白前那一路綁著奇畫師以及穆家小姐,也是如今局面上最弱勢的一支。倘若明連想做掉這些城主,這便是個最容易的切入點。索性白前他們還在半路,前後沒個救援,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些時日。明連大可借機殺掉他們之後,再隱藏行蹤對付剩余的人。

自己不知道白前是否真的病重,那同理,在暗處的明連也不知曉。明連一向多疑謹慎,必定不會輕易冒險。依他的性情,也肯定不會舍棄這麼一個好機會。

所以他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些線索。

自己這一路北行,看做焦慮、緊張是常理。但依照明連的性情,他會如何想?會當自己是誘他深入的餌吧!

景西有片刻遲疑,畢竟不知道白前的情況,也沒辦法做出相應的對策。但白前說了,這次要全部放在台面上解決。那看到幾個殺幾個,血拼不就是這樣的麼,殺到全盡,留下的那一撥就是勝利。

那兩個護衛如離弦的箭沖了出去,果然,遠處的馬蹄聲腳步聲亂了起來。景西暗自听著,對方有五、六個人,便一拍馬背也迎了上去。

接下去便是一場惡戰。景西低估了明連的謹慎,那五個人一見景西迎面攻了過來,不跑不躲,只是丟個信號叫了隱匿在附近的幫手。

四人對十三。景西尚好,只是那三個護衛死了一個,剩下的兩人也都見了血。景西俯身給兩人包了傷口,沉吟片刻對那傷的較輕的說道︰「去叫天舒過來,桂古不必留人

那人忍痛爬起來,行個禮就策馬而去。

景西看看另一個,彎腰扶著他的胳膊把他架起來拖到路邊的草叢里,冷聲道︰「你在這里呆著吧

四下的植物茂密,又是在一個凹地,能作為暫時的藏身地。

護衛一愣,掙扎著就想下跪。景西看也不看他,轉身就要走。護衛還是伏著身子磕了幾個頭,鐵血漢子哭的像個姑娘︰「屬下無能!」

景西停了腳步,微微側目掃視一眼,從懷里模出幾個藥瓶子扔在他腳下,冷漠道︰「嗯,既是無能,且苟活于此吧

護衛又磕了幾個頭,景西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無能,豈不是說自己。只盼望他能撐得住,只期待天舒能及時趕到。

之後景西就是獨身,落了單之後,情況比白前和穆悅觀好不到哪里去。雖說景西武力強盛,但到底單槍匹馬頂不住群起攻之。明連若是想下手,就只能在天舒趕到之前這一段。

耳畔的風呼嘯而過,景西兀自分析形勢。明連的目標是各大城主以及帝君,憑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情,除非死,不然不會放手。先前認為他一定會先去找白前,是因為白前勢力單薄。但現在自己也處于這個境地,那他會先找誰?

白前和穆悅觀的狀況沒變,就算穆家日漸興盛,也搶不過明連動手的速度。如此看,倒是自己落單的這會兒難能可貴。

這樣倒好了,能護白前平安,便是景西最大的願望。

果不其然,景西只行一段,就被前方停著的人馬給攔住了路。勒馬止行,景西沒料到來者會是司齊。

司齊一身白衣,如墨的頭發散了一半在肩頭,風起始微微顫動。鳳眼隱著光,欣欣然的看著景西。

「別來無恙,景大人

司齊一直看不慣自己,景西很清楚。要說原因,無非就是老生常談的命運不公。

且不說明連、左啟之,這兩個老家伙有手段能玩轉,坐了城主之位著實讓人心服口服。曲妙恩仗著帝君的那點小心思也孤高自得,但她一手錦緞綢布畫的是天上人間只得這一處。雖是個女人,司齊也服他。就連那個癱子穆青澗,那是畫房的好手,妹妹也是難得一見的畫兵奇才,司齊勉強不挑他們的毛病。

但景西憑什麼?

他既不是不是畫師,卻能坐得如此高位,只因為他的出生好過自己?

這簡直毫無公平可言!

同樣不能以畫師自居,但景西便是要風得風享受著權力帶來的快感。但自己卻要屈居人下,四處奔波操勞,落得個陰謀弄權的名聲,卻不得上位。

司齊的心結在此,便看景西怎麼都不順眼。之後他遇著白前,費勁心思想將白前籠絡過來。依舊是被景西三言兩語給哄去了,讓他在明連跟前領了責罰。這仇就徹底結下了,甚至將白前化在敵對範圍內。

景西停穩了,拽著韁繩看司齊,卻不說話。

司齊最看不慣他這副高傲自我的姿態,心里堵了一下,笑的越發深沉︰「大人這急匆匆的,是有什麼要緊事?」

對方人馬眾多,絕不是自己一人能扛的。景西臨到這時,有些懷疑明連的確切方位。廢話多說也用,景西直白的問︰「明連在何處?」

司齊「嗤」笑一聲,似乎有些遺憾︰「大人最不希望他在何處?」

正中靶心,景西當即變了臉色,低聲怒吼︰「給我讓開!」

司齊仍舊笑吟吟的︰「大人可以闖闖看,這里是三十人馬「這里」二字咬的很重,意在告訴景西,後路仍舊有人。

他這麼一嚇唬,景西察覺出異樣。明連一貫拿司齊當個工具使,冷血無情不會顧及司齊的安危。他自己身邊的人手,勢必要比派給司齊的人多。司齊這一路就已經超出預料了,那明連本人身邊有多少?他倉皇出逃,就算是過了這許久,也怕召集不了這麼多人吧……

試探性的,景西略一挑眉問司齊︰「你從何處尋來的人馬?」

司齊一愣,隨即大笑起來,半晌了用手指揩揩眼底笑出來的淚感慨道︰「沒想到啊,司齊還能見到景大人另一副表情。實在好笑!」

景西也不同他計較,只是迅速又恢復了面癱,神色間有些尷尬。

司齊也不逗他了,緩了緩氣,反問︰「大人覺得我是何處得來的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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