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市長，您沒事吧？」曾平幾人跑到了外面的大馬路上，造紙廠的保安才沒有再追上來，曾平這會已經上氣不接下氣，首先望向一旁的黃海川。
「沒事。」黃海川擺了擺手，他比曾平好些，但這會也是喘著大氣，看向造紙廠的方向，笑著對一旁的陳江華道，「陳秘書，咱們好像還沒這麼狼狽過吧。」
「是沒有，從黃市長您到南州來擔任市長，好像還是頭一次被人攆著打。」陳江華苦笑著搖頭，說著話，模著剛剛被打的肩膀，齜著牙，他今天算是最倒霉的一個，第一個就挨了一棍子，可憐他這個市長秘書也是頭一次被人打得落荒而逃。
「沒事吧。」黃海川知道剛才陳江華被打了一棍，這會也是關切的問道。
「沒事，一點皮外傷，頂多就是淤青了。」陳江華搖了搖頭。
黃海川聞言，微微點頭。
曾平看著黃海川，黃海川看似在笑，但那笑容里，更多的是冷意。
「市長，要不我喊警察過來？」曾平征詢著黃海川的意思。
「不用，喊警察過來，進去抓幾個保安有意義嗎？」黃海川神色淡然。
曾平一愣，想了想也是，和幾個保安較真並沒啥意義，重點是透過現象看本質，幾個工廠的保安緣何就敢這麼猖狂？
「市長，那咱們今天就這麼走了？」曾平皺著眉頭，遙望著造紙廠的方向，曾平毫不懷疑自己等人要是往前走去，工廠的保安**不離十又會追打出來官路法則txt下載。
「市長，您說這些保安會不會是認錯人或者有啥誤會？要不然怎麼無緣無故的就沖我們大打出手？」陳江華疑惑的道。
「應該不可能是誤會，剛才我還喊了一聲咱們是市里的干部，你沒听他們怎麼回答嗎，說打的就是我們。」曾平搖頭道。
「也是。」陳江華無奈的笑笑，曾平說的確實有道理。
幾人說著話，邊上有一個擺攤的攤販湊了上來，剛才黃海川幾人被造紙廠保安追打的一幕，這路邊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這會，那小販湊上來，打量著黃海川幾人，道，「你們幾個是記者吧。」
「這位大哥怎麼這麼問？」黃海川轉頭看向說話的人，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在旁邊擺著一個水果攤。
「嘿，你們要不是記者，人家工廠的保安干嘛追著你們打。」男子笑道，「前幾天有記者要來拍這里企業的污染情況，就被保安給攆走了，我看你們八成也是記者。」
黃海川幾人听到男子的話後，彼此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覷，好一會，曾平才苦笑道，「合著咱們是被當成記者了。」
那名攤販看著黃海川幾人，沒注意听肖遠慶的話，此時兀自說著，「你們是哪家報紙的？我看你們還是別白費功夫了，這幾年，報道小石坪企業污染的還少嗎？以前不是說還什麼市委書記親自督辦整改呢，諾，整改出啥了？人家企業該開工開工，該賺錢賺錢，一點都沒耽誤，我們這里有句順口溜，不知道你們听到沒有，‘政企配合好默契，視那環保如放屁，有人檢查就停機，前腳一走就放毒氣’，這小石坪的企業呀，政府就拿沒他們沒辦法，不對，也不能這樣說，應該說政府也舍不得真的整治他們，人家每年不知道能給政府交多少稅呢，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黃海川听著攤販的話，沒有說話，面無表情，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那名攤販自顧自的說了一堆話後，又道，「你們還是別來了，這些企業，拿他們沒辦法的，你們記者小心挨了打都沒處叫屈去，人家有錢，啥事擺不平呀？」
小攤販說著話，最後搖頭晃腦的走開。
曾平無奈的搖搖頭，看了一眼黃海川的神色，遲疑了一下道，「市長，回去還是？」
「剛來就回去，今天豈不是又白跑一趟。」黃海川擺擺手，沉默片刻，轉頭看著曾平，「曾主任，你給泉南區的干部打電話，就說我們在這等著他們，你也別說咱們今天是來干嘛的。」
曾平愣了一下，隨即臉上有些喜色，立刻拿出手機給泉南區區長林三明打了過去。
「市長，打了，林區長說他馬上過來。」曾平打完電話，瞅了黃海川一眼，他知道黃海川將泉南區的領導給叫過來，那就說明今天要直接把問題擺上台面解決，曾平無疑很樂意看到這個結果，特別是這九業造紙廠，狗娘養的，曾平還惦記著被那老板指著鼻子罵的場景，誰說老人家不會記仇的？這事他就一直在心里記著。
幾人在原地等著，從區里到小石坪也有段距離，黃海川幾人等了二十分鐘左右後，泉南區區長林三明才和常務副區長方紅萍以及辦公室幾個工作人員趕了過來，因為曾平電話里沒說什麼事，林三明在弄不清情況之下，也沒帶太多的人。
「黃市長。」到了小石坪，林三明問清黃海川等人具體在哪後，對這里不算陌生的林三明很快就找了過來，九業造紙廠就在附近，林三明來視察過兩次，這里他還算熟悉，看到黃海川，林三明和方紅萍等人立刻下車迎了上來。
「嗯。」黃海川點了點頭，看了林三明和方紅萍一眼，道，「今天沒提前通知，突然讓你們過來，是要到這小石坪里走走看看，你們區里的干部，對這里熟悉，今天就由你們來當向導妖夫駕到txt下載。」
林三明和方紅萍兩人一听黃海川的話，心里登時就咯 一下，兩人交換了個眼神，隱隱有不詳的預感。
「市長，您是要參觀這里的企業還是？」林三明小心問了一句，腦袋里想著這小石坪里有哪家企業是環保合格的，想了一圈，林三明端的是苦笑不已，他還真不敢把黃海川隨便往哪家企業帶，即便有些企業環保設備是合格的，為了節省成本，這會恐怕正關了環保設備，隨便的往邊上的小石河拍著污水。
「難不成還有別的可以參觀？」黃海川笑著看著林三明。
「我…我以為市長您是來視察這里的農村。」林三明干笑了一聲，說出來的話連他自己都不信。
「我看前面那家造紙廠的規模就不小，剛才我和曾主任到邊上轉了轉，咱們現在進廠區參觀一下。」黃海川笑道。
「市長，那我先打讓人電話通知廠里的領導，讓他們出來迎接。」林三明一听，趕緊道。
「不用了，我們直接過去就是，咱們這些干部都該轉變思想作風，不要覺得自己高高在上，老喜歡擺架子，到哪都要人家出來列隊迎接，這種觀念要轉變。」黃海川淡然道。
「是是，黃市長您說得極是。」林三明笑著點頭附和，臉色卻是有些尷尬，也沒敢再讓人打電話，他這讓人打電話的另一層意思無非是想間接的提醒工廠，領導要來，趕緊把環保設備開起來。
林三明不知道黃海川是察覺出了什麼，還是沒有多想，听黃海川嘴上訓勉的話，林三明也有些琢磨不透黃海川。
離前面的造紙廠還有一兩百米距離，黃海川幾人剛才可是著實被追出了不遠，這會林三明以為要坐車過去，卻沒想黃海川提議直接走過去。
林三明臉皮抽了抽，還想著干脆等下在車上的時候再讓人打個電話通知造紙廠，現在黃海川卻是要求走路，這下是真的想通知都沒機會了。
一行人往造紙廠走去，到了造紙廠門口，正要往里走時，廠里的保安走了出來，本是要問黃海川一行人是來干什麼的，因為廠里禁止外人隨便進出，乍一看到黃海川，那名走出來的保安兩眼一瞪，罵了一聲操，指著黃海川等人，「剛才沒想真揍你們，只是給你們一點點教訓，你們倒帶了人找上門來了。」
那名保安說著話就撒腿往里跑，看黃海川一行現在**個人，他一個人可不敢逞能，準備喊救兵過來。
門口保安室還有兩個保安，這會一人跑進廠里喊其他人。
「市長，怎……怎麼回事？」林三明眨著眼楮，腦袋有些轉不過彎來。
「我也想看看是怎麼回事。」黃海川神色漠然。
兩人說著話，一輛奔馳車S600在門口停了下來，剛外出回來的造紙廠老板常萬金眼尖看到了林三明，立刻就讓司機停了車，滿臉笑容的走下車，「林區長，今天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要到我們廠里來視察，怎麼沒提前打個電話，我好做迎接嘛。」
常萬金剛說完，看到一旁的黃海川，眼楮眨了眨，他這大老板可不是一點眼力都沒有，以前還獲得過市里的優秀企業家稱號，平常多少有些機會和市領導接觸，這會幾乎是認出了黃海川，只不過不太確定，「黃……黃市長？」
常萬金話音剛落，就見廠里的保安沖了出來，還有幾個工人，那跟他不知道隔了多少層，有點親戚關系的保安隊長陳武海，看到他就走上來道，「常總，您回來了，這幾個狗日的記者剛才在後邊**，這會又帶人找上門來了，我正要帶兄弟們狠狠教訓他們一頓。」
第492章（第二更）
看到陳武海指著黃海川等人時，常萬金臉都快綠了，恨不得一大腳丫子朝陳武海踹過去。
「你們幾個還敢帶幫手過來，想跟我們比人多不是，也不看看……」陳武海叫囂著，想著好好在常萬金這個老總面前好好表現一下，話說完，卻是被常萬金一眼瞪了過來。
「這是市里和區里的領導，你瞎嚷嚷什麼。」常萬金瞪著陳武海，這會將對方吃了的心都有了，要不是黃海川等領導在這里，他都忍不住要動手打人了。
林三明等區里的人站在一旁，此刻同樣是臉色難看，林三明在短暫的發愣後，更是隱隱明白了過來，難怪黃海川要直接來這造紙廠，合著剛才已經發生了點事，看著眼前這些不知輕重的保安，林三明額頭微微有些冷汗，小心的瞥了黃海川一眼，听這些保安的話，貌似剛才這些保安還沖撞了黃海川等人。
「常總，他……他們是記者啊，剛才在廠里後邊鬼鬼祟祟的。」陳武海傻愣愣的道。
「你再說。」常萬金指著陳武海，氣得眉眼直跳，「趕緊給我滾。」
常萬金教訓完了廠里的保安，轉頭看著黃海川，臉上生硬的擠出的一絲笑容，「黃市長，這些保安他們不認識您，也不懂規矩，要是對您有所冒犯，我向您道歉。」
「算了女市長的隱私︰官情ヾゝtxt全本。」黃海川擺著手，他犯不著和一些小保安計較，嘴上說著話，黃海川已經抬腳往里走去，「今天我們就是來參觀你們造紙廠的，你既然是廠里的老總，那就順便給我們當向導。」
常萬金臉色臉色一楞，偷偷看了一旁的區長林三明一眼，見對方眼觀鼻鼻觀心，沒有看他，常萬金心里咯 一下，這會他就算是再傻也知道今天黃海川這個大市長突然大駕光臨是來者不善。
「黃市長，林區長，您們大老遠過來，要不您幾位先到我辦公室里坐坐，喝杯茶，休息一下。」常萬金干笑道。
「喝茶就不必了，我們是下來調研考察，不是下來喝茶。」黃海川淡然道。
常萬金神色悻悻，黃海川已經往里走，他只好趕緊跟上，不時的轉頭往林三明的方向看著。
常萬金心里想著林三明作為區長，是不是會偏向廠里，畢竟他這個廠每年可是能給區里上繳近兩千萬的利稅，再加上平時也沒少孝敬區里的相關領導，區里對造紙廠也一向是睜只眼閉只眼。
常萬金心里還惦記著林三明在關鍵時刻能不能說句話，卻不知道林三明此刻在心里對他直罵娘，丫的，姓常的你這時候一直看我干嘛？
黃海川直接走向生產車間，常萬金想阻止也來不及，他也知道自己沒法阻止，只好硬著頭皮跟著進去。
一行人在車間參觀，黃海川在直接排向外面小石河的排水管停下，指著那些未經處理的污水道，「這些生產之後的廢水為什麼沒經過處理就直接排掉？還有，你們排放的廢氣，達到排污標準嗎？」
「黃市長，可能今天是工人疏忽了，沒有把環保設備開起來，我這就把負責人叫過來訓一頓。」常萬金不自然的笑道，這時候有啥責任自然是往下面人頭上推。
黃海川冷笑了一下，盯著常萬金看了片刻，他沒那個閑工夫看常萬金演戲，沒常萬金這個老板點頭，下面的管理人員敢亂來？
「你們的環保設備達標嗎？」黃海川突然問了一句。
「這…這個……」常萬金想說達標，可是看到黃海川身旁的曾平時，嘴上的話立即又吐了回去，吞吞吐吐的答不出來，他還不知道曾平已經從環保局局長調任市政府辦公室主任，以為曾平還是市環保局局長，自個這廠里是什麼情況，曾平可是都一清二楚的，常萬金端的是不敢亂說，生怕被曾平當場戳穿下不來台。
黃海川看到常萬金的表情，不用想也知道這家造紙廠的環保設備就從來沒整改過，曾平之前說他帶人來檢查是一兩年前的事，很顯然，這一兩年倆還是老樣子。
「林區長，我們到其他工廠走走。」黃海川看向林三明道。
「好好。」林三明忙不迭的點頭，他現在可是不敢隨便出聲，黃海川今天這來的目的太明顯了，顯然是沖著小石坪這些企業來的，聯想到之前市政府發文要求各區各縣（市）限期整改轄區內超標污染企業，林三明再傻也知道黃海川今天是有備而來，之前對市里下發的文件，區里就沒怎麼重視，真正有污染的企業多了，真要整改，哪能整改得過來？再者，動真格的話，損失的也是區里。
一行人從造紙廠出來，造紙廠老板常萬金一直送到門口，直至黃海川一行離去，臉色才陰沉了下來，嘴上咒罵了一句，「媽的，不會是那姓曾的想要整我吧。」
常萬金不可能不記得以前他指著曾平鼻子罵的情形，當時他還真沒把一個區區的環保局局長放在眼里，那時候他和常務副市長李浩成都能說上話，一個環保局局長算個屁，但現在李浩成倒台了，他在市里還真沒太硬的關系，不過區里面，他是方方面面都打點到位了，也不怕查，今天黃海川堂堂一個大市長突然來他這造紙廠，曾平又跟著，常萬金可不認為是黃海川自個來的。
「常…常總，剛才那幾人真是市領導？」陳武海這時候躡手躡腳的走了上來，他和常萬金是七拐八拐的能攤上一點親戚關系，但隔了好幾層，所以也不算很親近，但能當上保安隊長，多少也靠了那樣一層八竿子快打不著的關系高原密碼。
「那是市里的黃市長，瞎了你的狗眼，剛才你嚷嚷什麼。」常萬金轉頭看到陳武海，本來就不爽的心情一下就爆發出來。
「常總，完了完了，我以為他們是記者，剛才我還帶了幾個兄弟追著他們打，他們其中一個還挨了一棍。」陳武海一听，也顧不得被罵，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那有點黝黑的面龐都快泛出青白色了。
「你說什麼？」常萬金心頭一跳，差點也沒被陳武海的話給嚇出心髒病來了，「打到誰了？」
「就打到那個年輕點的那個。」陳武海小聲道。
「你媽的，叫你們平常把狗眼睜亮點，你還給我惹出事來。」常萬金氣得一巴掌扇了過去，「想把老子害死嗎。」
「常總，您不是說要是看到有記者過來，盡管攆走嗎，我這不是看他們鬼鬼祟祟的，以為是記者嘛。」陳武海捂著被打的頭，很是委屈的說著。
「再說看老子不踹死你。」常萬金大怒，雖然剛才陳武海等人打到的不是黃海川，但一個大市長和身邊的人被幾個保安追著打，常萬金也知道這次麻煩是不小了，黃海川不見得會跟幾個小保安計較，但他這工廠，指不定要成為重點整治的對象了。
常萬金指著幾個保安破口大罵，而黃海川一行，也再次走訪了其他工廠，接連去參觀了幾家工廠，無一例外跟造紙廠是一樣的情況，就沒一家的環保設備是正常運轉的。
快到十二點，黃海川從一家塑料袋廠走了出來，連續參觀了兩個小時，而且都是走路，黃海川都走得有點腳發軟，從當了官以後，也不知道有多久沒這麼走過了。
「市長，時間不早了，要不先回區里吃午飯？」林三明跟在黃海川身旁，剛才兩個小時連續參觀了幾家工廠，林三明自始至終都保持著沉默，除了黃海川問話，他才回答一句，否則都沒吭聲。
對于今天看到的情況，林三明並不意外，甚至是心知肚明，但黃海川看到了就是另外一回事，林三明沒什麼話好解釋，也不知道要解釋什麼，明智的選擇，就是緘默。
「林區長，方副區長，今天我們雖然只走了幾家，但這小石坪前前後後的幾十家企業，我想情況都差不多吧。」黃海川看向林三明和方紅萍，方紅萍已經四十多歲了，是全市幾個區當中，唯一一個女性的常務副區長。
「可能吧。」林三明尷尬的回答道。
「我想這些情況你們區里不可能不清楚。」黃海川看著林三明和方紅萍，「今天我下來，搞了個突然襲擊，也不是要故意找你們區里的麻煩，你們區里可能有你們區里的苦衷，我能理解，之前市里下發的文件，我不知道你們認真執行了沒有，小石坪的情況，我只能說很失望。」
林三明和方紅萍沉默著，兩人不知道說什麼。
「我也不說什麼批評的話了，我就提三點要求，第一，限期整改，我不逼你們一下子讓所有企業都整改，我給你們一個時間期限，一個月，讓你們有個緩沖期；第二，企業整改了，但是不是走過場？這個問題就落到你們區里頭上，我希望你們拿出切實有效的措施，回頭我還會再過來；第三，但凡是不整改不配合的企業，哪怕是這家企業規模再大，每年貢獻的利稅再多，都要堅決予以處罰，該關停就關停，絕不手軟。」
「午飯就不在區里吃了，我們直接回市里，下一次過來，我希望能在區里吃頓高興飯。」
黃海川說著，最後看了林三明和方紅萍一眼，帶著曾平幾人離去，留下林三明和方紅萍等區里的人在原地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