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勝軍前腳剛從辦公室離開，下了樓梯，一會，走廊上，常務副局長楊宏超和主管刑偵的副局長李保廷站在走廊上，往樓下看著，他們能匆匆看到常勝軍上車離去的背影。
楊宏超手上還拿著幾分報紙，都是跟剛剛周淮送進常勝軍辦公室的報紙一樣，那幾份都是市局常年訂的報紙，揚起手，晃了晃手上的報紙，楊宏超笑道，「看來那位常書記是真急了，我估計他這會肯定是去市委。」
「即便他這個局長現在是內定的，但法定的任命程序還沒走完，也還做不得數，不急才怪。」李保廷附和著楊宏超的話，臉上同樣滿是笑意。
「對了，最近咱們那位李大市長的兒子在干什麼呢。」楊宏超突然問道。
「那個公子，除了吃喝玩樂還能干嗎，李市長出了個這麼兒子，算是老子英雄兒子狗熊了。」李保廷笑了起來，「李市長現在管也管不住他，怕是萬分無奈。」
「李市長要是能管得住他，咱們還能有好日子過嗎。」楊宏超笑著看了李保廷一眼，兩人俱是會心一笑，彼此心照不宣，要不是捏著李開山的把柄，現在也許是另外一副景象，這也算是他們作為張立行這個圈子里的人，手上的一個大籌碼。
辦公室主任袁志才此時也走了過來，他出來時就瞄到常勝軍的車子從大門口離開，見楊宏超和李保廷都站在走廊上，常勝軍上前笑道，「楊局，李局。」
「老袁，等下咱們這位常書記從市委回來，你去試試他的口風。」楊宏超說道。
「好的。」袁志才點了點頭，知道楊宏超說的是什麼事，昨天網絡那些迅速擴散的帖子，再加上今天的報紙，袁志才心里也只能感慨那位錢總錢多得燙手，要弄出這聲勢，估計也得砸不少錢下去，不過對他們來說也許是一筆巨款，對錢新來來講，恐怕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三人默默的站著，朝遠處看著，臉上的神色都頗為輕松，但彼此眉宇間偶爾閃過的一絲凝重，依然能隱約看出他們並不是真的完全如表面上這般輕松，黃有糧畢竟調走了，新來的一把手是外人，看起來又和黃海川是一路的，這對他們而言都是最大的不穩定因素，今天還能笑得出來，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
市委，周淮一路上車速不慢，很快就到了僅有兩街之隔的市委大院，常勝軍下車後就步履匆匆的進辦公樓，來到三樓黃海川的辦公室，常勝軍見外頭還有等著給黃海川匯報工作的人，不由得找上了陳江華，「陳秘書，上午找黃書記匯報工作的人，有什麼要緊事嗎？」
「常局，你這問題不是故意要把我難倒嘛，別人匯報什麼，裝在他們肚子里，我哪能知道。」陳江華搖頭笑道，「不過我看也沒誰臉上有著急的樣子，估計都是常規的工作匯報。」
「哦。」常勝軍微點著頭，看了下時間，心情煩躁的他，並沒有多少耐心在外面等下去，這會見黃海川辦公室外等著的可是還有好幾個，常勝軍不知道要等到何時，轉頭看了下陳江華，「陳秘書，要不你去先幫我通報一聲？」
「這沒問題，我還想說你要有急事，我去幫你通報一下呢。」陳江華笑道，他大概知道常勝軍調到望山是黃海川背後運作的，常勝軍過來，黃海川**成也是會先見常勝軍，這事也沒什麼好推辭，當秘書的，別的本事沒有，察言觀色和領悟領導意思的本事卻是少不得。
走進黃海川辦公室通報，很快，陳江華出來，朝常勝軍點了點頭，道，「等下人出來，常局就先進去。」
常勝軍聞言，稍稍松了口氣，沒等幾分鐘，里頭匯報的人出來，陳江華笑著請常勝軍進去，其他排隊等的人見常勝軍插隊進去，也只能私下撇撇嘴，陳江華這個大秘書在門口站著，他們不用想也知道是黃海川的意思，誰又敢有意見。
常勝軍走進黃海川的辦公室，見黃海川埋頭在批閱著文件，常勝軍琢磨著黃海川可能還不知道今天報紙的事，否則他走進來，黃海川應該會有所反應才是。
在辦公桌前的椅子坐下，常勝軍遲疑著要如何開口，還沒等他開口，黃海川抬起頭看見常勝軍的臉色，微微一愣，笑著調侃道，「勝軍，怎麼回事，看你臉色不對，誰把我們的常大局長給惹毛了不成。」
「黃書記，您就別那我拿我開涮了，我這局長可還不作數呢。」常勝軍苦笑著搖頭。
「後天就召開人大會議了，你這個局長屆時也會通過大會任命，現在不是，後天就是了，我這先提前叫一下，給你道喜不是。」黃海川說著笑。
常勝軍听著黃海川的話，無奈的笑笑，領導跟他開玩笑，那是跟他親近，但此刻常勝軍卻是高興不起來，把話題扯回正事，「黃書記，今天的報紙您看了沒有？」
「什麼報紙？」黃海川一怔。
常勝軍暗道了一聲果然，黃海川今天估計還沒來得及看今天的報紙，轉頭看了一下，很快就看到辦公桌旁邊的報紙架，常勝軍起身走了過去，看了一下，也沒找別的報紙，直接將今天的望山晚報拿了過來，翻到報道張飛跳樓事件的版面。
「黃書記，您看看。」常勝軍將報紙放到黃海川辦公桌上。
疑惑的看了常勝軍一眼，黃海川將報紙拿起來看著，慢慢的，黃海川的眉頭也皺了起來，隨著目光而緊擰著，看完整天報道時，黃海川下意識的再翻了下報紙，有點不敢相信這會是望山晚報報道的內容。
「黃書記，您看完後有什麼想法？」常勝軍看著黃海川，臉上滿是無奈的笑容。
「這是前天的事？」黃海川又掃了眼報道，看向常勝軍。
「恩，前天的事，昨天上午，網上就有一些不正常的帖子出現了，而且迅速擴散，我這人是老古董了，對互聯網這塊認識不夠，只是讓網監部門去處理，自個也沒放在心上，吳廳長還打電話過來質問我怎麼回事，我才知道不能小瞧了網上的輿論影響力，讓網監部門加大查處力度，看是誰先擴散出來的帖子，本來還以為這事會平息下去呢，沒想到今天連紙質媒體的報道也出來了。」常勝軍臉上是意想不到的神色。
頓了一下，又道，「好幾份報紙都報道了，就連省委黨報也有篇幅進行報道，還有幾份外省在省內發行量較大，比較有影響力的報紙，最讓我沒想到的是連咱們望山晚報也會把坐歪，作為市委機關黨報，我覺得晚報負責人實在是太沒政治覺悟了。」
常勝軍說著，臉上有幾分憤怒之色，這是故意給他難堪嗎？
「把你說的有報道的報紙，都拿來給我看一看。」黃海川手輕扣著桌子，神色嚴肅。
常勝軍聞言站了起來，走到報紙架去尋找剛剛周淮拿給他看的幾份報紙，南海日報在最上面，常勝軍拿了起來，一會的功夫，也在報紙架上找到了其他幾份，都是今天的最新報紙，這書記辦公室的報紙，是每天有工作人員送過來，並且裝進報紙夾里，方便黃海川翻閱。
幾份報紙一起放到黃海川辦公桌上，常勝軍坐了下來，靜靜的等著黃海川看完。
三四分鐘的功夫，黃海川迅速將幾份報紙的報道都瀏覽完，南海日報作為省委黨報，其言論相對較為含蓄，並沒有像市晚報那般露骨，但就算是再含蓄，報道這件事，終歸還是有些不太正常，至于其他幾家並不歸屬省里管的外省報紙，他們的言論更為大膽，黃海川還能理解，他們畢竟不歸屬省內管，所以更敢說話。
目光最後落在望山晚報上，黃海川此時也察覺出了其中的異常之處。
辦公桌一旁的電腦，是黃海川的工作電腦，工作時間，黃海川偶爾也會安排出一些時間瀏覽網上的新聞，關注一些帖子和言論，這同樣也是了解民情民意的一個途徑，作為新時代下成長起來的官員，黃海川也很樂意通過這種方式去和網民溝通，他深知未來會是互聯網的世界，互聯網的影響力只會愈來愈大，官員也得與時俱進。
打開電腦，黃海川照著常勝軍所說，用搜索引擎查找了一下，很快就能找到針對報紙里說的那民警張飛跳樓事件的帖子。
常勝軍此刻也站了起來，手撐在桌子上，側著身子看著，看到黃海川隨便一搜，就能看到這些帖子，本就煩躁的常勝軍這會臉上又多了幾分惱火，「網監部門那些人不知道是干什麼吃的，到現在還讓這些亂七八糟的帖子在網上亂傳。」
「勝軍，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網上言論的監管也不可能真的做到完全禁絕，這怪不到網監部門的人頭上。」黃海川擺了擺手，只是瀏覽了幾個帖子，又看了些評論，再結合今天報紙的事，黃海川心里大致有了譜。
從辦公桌後面走出來，黃海川走到沙發上坐下，指了指邊上的沙發，示意常勝軍坐，黃海川問道，「你說說那警員的事。」
常勝軍坐了下來，知道黃海川要了解情況，常勝軍也沒隱瞞，將那天視察時的事情說了一下，道，「我那會要不是看那警員又是張口亂罰款，又是踹人，也不至于訓斥得那麼凶不是，簡直是污了身上那一身警服，給人民警察四個字丟臉。」
「這麼說來，你確實是訓斥過他了。」黃海川听玩常勝軍所說，微點著頭，臉上的神色並不輕松，常勝軍的訓斥，在黃海川看來並沒多大問題，那個警員要是真因為這事跳樓，那反應才有問題，好死不如賴活著，一般人誰會願意死？就算是常勝軍說要開除他，嚴查他，即便是會嚇到，但也不至于跳樓，正常的人都不會那樣做，除非是不正常的人。
「訓斥是訓斥了，但總不至于跳樓吧。」常勝軍無奈笑道，這事現在著實把他整得焦頭爛額，常勝軍也有些始料未及。
「是不至于跳樓，正常人都不會那樣做，但誰知道那個警員是怎麼想的，或許他本身就不正常吧。」黃海川搖了搖頭，他不知道自個幾乎是要一語中的，並沒有往深處想的黃海川很快就將目光轉移到報紙上，道，「這事情現在出了，有人借這事趁機給你潑髒水，不管是網上的輿論，還是這些媒體的報道，動機都不純，這件事背後肯定有人搞鬼。」
「昨天我就納悶了，我雖然不怎麼接觸網絡，但接了吳廳長電話後，我仔細一琢磨，就算是網上的言論擴散很快，但也總不至于突然間就都蹦出來吧，一件事要形成影響力，總得有個發酵時間，這事一下子就蹦出來，太蹊蹺了，而且還都是斷章取義，有意誤導人的帖子。」
「你說得沒錯，這事其實不只是蹊蹺，現在基本上可以確定是有人在幕後操縱。」黃海川眯起了眼楮，眼里閃過一道寒光，「這就有意思了，你才剛來望山，連局長的任命都還沒走完流程，就有人將矛頭指向了你，這望山市的水，可比我們想象的要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