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這個普通的農家小院中,和那位陌老大夫一起曬藥,陽光鋪灑,藥香撲鼻。
挽起袖口,只著一件普通的男裝,青絲被我隨便的束在腦後,就像一個農家的男子一樣。
「陌前輩,我師父什麼時候醒過來?」我看著身旁的老人家,試探著問。
「我說了,你可以叫我陌爺爺,不要前輩前輩的,很生分!」他搗著筐里的草藥,不滿道。
「那好,陌爺爺,我師父什麼時候醒過來?」我再次問。
他放下手中的籮筐,雙手交叉在胸前,轉身看我,「這是你今天問的第八個遍,你不累麼?」
我訕訕的偏過腦袋,「您說師父今天會醒的,可是到現在了他仍舊在睡!」
「女圭女圭,從你把他帶來到現在不過幾個時辰,哪有那麼快?現在剛剛清晨!」他瞪了我一眼,繼續將手中的草藥攤開。
「我去看看他!」我放下筐子,拍拍雙手走進屋子。
陌老頭望著這個女子,無奈的搖搖頭,她一晚沒睡啊,一直守在那小子的身邊,如果不是張嬸今天早上哄她,恐怕她會一直守著連門都不出吧,才在院子中呆了多久就又回去了,真是,唉……,不過她的精神好像很不錯的樣子,居然到現在也不累。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子射在床上,那里,躺著一個美麗的男人,此刻,他正安靜的睡著,潔白的臉頰如同美玉般光滑潤瑩,雖然蒼白,但仍舊那樣漂亮的不敢直視。
我坐在床邊,悄悄的看他,那長長的睫毛覆在臉上,有著孩子般的倔強。
「師父,等你好些了,我們去塢山吧,好嗎?」我輕輕出聲,端詳著他的臉,渀佛一輩子也看不夠似的,可是,我想讓他快些醒來,快些好起來,如果多呆在他身邊一天,我就會動搖的。
「我覺得,師父應該跟那個惡老頭學些了功夫呢,你知道嗎?因為你的氣質雖然看起來很好,可是讓人覺得很難接近呢,總是那麼高高在上的感覺,如果跟他學學,就可以很平易近人了,那不是很好嗎?」渀佛自言自語,我對著師父說著,嘴角帶笑。
門外,張嬸向屋內望了一眼,然後看向曬藥的老人,「陌老頭,她昨晚也是這樣說了一晚嗎?」
陌老頭搖搖頭,「不知道,反正看這兩個人怪怪的!」
「恐怕那個年輕的男人要醒了呢,若他再睡下去,那個女孩會瘋也說不定!」張嬸說完馬上遭到了陌老頭的白眼。
「年輕?他最起碼三十了,哪里叫年輕?」他低罵,忽而想到什麼似的,看向張嬸,「我的醫術這麼高明,他怎麼會醒不了?」
「三十?可他看起來很小啊!」張嬸吃驚道,「而且,那個女孩也就十幾歲的樣子!」
「那要和他們練的功夫有關吧,如果我沒猜錯,他們應該是花谷門的弟子,只有花谷門才有這樣美麗的人,這樣純厚的內功!」陌老頭一邊攤藥一邊說,「他們看起來年紀很小是因為花谷門的大弟子凌逍然,那可是神仙一樣的人物,就連我這個前輩也要自嘆不如!」
「難道他有長生不老藥?」張嬸好奇的問。
陌老頭又瞪了她一眼,「那是因為他們的內功深厚,再加上凌逍然的獨門藥方!听說那種藥是集了百花提煉而成的,叫做百花露,我只听聞,卻不曾有幸看到過。」
「哇,那我去問問那個小姑娘!」張嬸興奮的道,心里開始美美的幻想,如果吃了那個百花露,全不會就變年輕?
「你不要打擾人家!」陌老頭低吼,然後抬頭望望屋里,若有所思的接道,「他們師徒感情似乎有些不一般。」
張嬸也感受到了,同時朝屋子望去,「是啊!」
為師父掖好被角,我關上門,剛扭過頭,發現院內兩個人全都盯著我看。
「早啊,張嬸!」我微笑的打招呼,可張嫂只是痴迷的看著我,令我一陣不自然。
「姑娘,听說……」
「不許說!」未等張嬸說完口中話,陌老頭硬生生打斷,然後笑容滿面的看向我,「他醒了沒?」
我失落的搖頭。
「那就去守著他吧,如果他醒來看到你一定很高興!」陌老頭說著,眼中閃著慈祥的光。
我看向他,有些為難。
「怎麼?你不是喜歡他嗎?」張嬸心直口快,扶著我的肩,關切的問。
「我……」被他們這樣看,我還真有些難為情,不知道怎樣回答。
「好啦,進去吧!」不由分說的,兩個人竟然不再逼著我曬藥了,把我推進房間。
我有些好笑的看著他們,心里忽然敞亮了許多。
回頭望著灑滿陽光的病床,我再次坐到上面,握著他的手,沒錯,我要等他醒來。
「師父……,我們遇到了好人哦!」我的笑容輕輕的,恍如透明,如同灑進的陽光。
「師父,這次以後會不會就平靜了?其實,平靜的日子很美好,卻很難求……」
「那就好好珍惜!」
美好的音色突然響起,我的心瞬間收緊,吃驚的看向師父。
「師父,你醒了?」我開心的看他。
師父的眼楮緩慢的睜開,渀佛在這一刻,如同寶石的亮光照射進我的心房,照亮了整間屋子,瑪瑙般的黑色眼眸溫柔的將我鎖在其中,時間凝聚,消失了一切聲音。
他微笑,如同綻放的百合花,純白的沒有一絲雜質,透明的穿透了我。
「嗯!」他低喃,試圖坐起卻被我按回床上。
「不要動,傷口還沒有愈合!」我擔心的說著。
不小心,四眸在空中相遇,溫柔瞬間,心就像被抽離了似的,沒有了跳動。
我慌張的別開臉,「師父好好休息,我去喊陌前輩!」
離開床邊,心才回歸心房,我有些喘息。
「等一下!」師父微弱的說著。
我一領,卻不敢回頭。
「等一下!」師父坐起來,對著我的背影伸出手。
我慢慢回身,怔怔的望著那只手,渀佛純白的,透明的,恍如不及時抓住就會消失一樣,但,拉住那只手,我會不會就此沉淪?
不由自主,我還是伸出手拉住他,陽光中,兩只手握在一起。
「恨我嗎?」他清澈的眸光看我。
我不說話,怔怔的看著握在一起的手。
「那麼現在,我可以講出那些話了嗎?」他的聲音靜靜的,恍如透明。
我抬眸望他,眼中帶著星芒。
他微笑,將我的手用力捉住,然後覆蓋上另一支手,溫暖的氣息環繞中,他輕輕吐氣,「婉兒,在皇宮我看到你的眼神時,我就知道笠辰沒有告訴你!」
我怔住。
「當初狠心的離開,是因為想要今後更好的和你在一起!」他嘆息,「如果生氣傷心,你可以懲罰我,但是……」他停頓,望著我的眼楮,深深的望進去,「不要離開!」
我渾身僵立,心中一片寂靜,是我听錯了嗎?
「我回來了!」他握緊我的雙手,「你會接受的對嗎?」
我會接受嗎?還是,他在騙我?
「好好養傷,不要想太多!」我對著他微笑,可手卻從他的中心慢慢抽離。
「我知道這是你的懲罰!」望著自己空空的雙手,他說道,然後抬眸,仍是溫柔的無可救藥,「所以,我承受!」
「師父,你不要這樣!」我撫上他面頰,「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我不會懲罰你!」
「當我快要出關的時候,笠辰告訴你被白襲遠抓走了」他渀佛陷入深深的自責當中,眼底的脆弱那麼明顯,就像做錯事的孩子,「我再一次讓你涉身險境,你在怪我!」
「沒有!」我平靜的說著。
他搖頭,「我無法原諒自己,所以,請你……」
我徹底被打垮,師父是怎麼了?他怎麼可以脆弱的像個無助的孩子?那個冷漠,倨傲,冷血的師父怎麼完全變了?此時此刻,他迷路無措,只有我是他的浮木,抓住我禮可以走進光明,難道不應該是我依賴他嗎?為何他也可以這般脆弱?
「師父!」我不知道說什麼,只有這個稱呼。
「我們已經不是師徒了不是嗎?」他眼神朦朧,輕聲道。
我一震,是啊,我們,已經不是師徒了……
「去掉‘師父’這兩個沉重的字好嗎?」他再次握緊我的手,「我從沒正式告訴過你我的名字。現在,請听好
,我叫洛一成一雙!」他宣告似的,說出那三個字,「婉兒,你要記住!」
「我知道!」我站起身,「您該休息了,這樣坐著會累的!」
他仰望我,眸底才傷痛,可嘴角卻不著痕跡的笑了,「您?」
我微怔,眼楮瞟向別處,「請休息!」
「好!」他不再反抗,乖乖的躺下,但清澈的眸子從不曾離開我。
他的這種注視我很難過,轉過身我準備離開。
「婉兒!」他竟有些慌張的喊。
我頓住,「休息吧,等你好些了,我們去塢山!」
說完,我走出屋子,望著天空,原來什麼都變了啊,師父竟然也可以依賴我,在自己面前,他毫無遮掩,孩子般的笑容,孩子般的動作,渀佛我離開他的視線,他就會被黑暗吞噬的死掉。
然而一一
我還可以如以前一樣,成為他的光明嗎?
屋子里,陽光飄飄灑灑,他唇邊掛著淡淡的笑容,塢山之行,是她最開心的日子,可她不知道,那段時間也同樣是他最開心的日子。
幾天的平淡,平淡的就好像自己也成了這個小農家的一份子,是一個普通的小百姓。
陌老頭對我很好,張嬸很辛切,師父的傷恢復的也很快,日子很安靜。
晚上,我端著一碗剛出鍋的熱粥推開了師父的房門。
看到我,他還是一如繼往的露出驚喜的笑容,雖然我每天三次的送飯進來,可他仍顯的那樣高興。
「你知道嗎?」他問道。
「嗯?」我坐在床邊,把燙手的粥放在桌上,看他。
「張嬸今天把我的百花露要走了!」他輕笑,「她覺得那是可以變美麗的藥。」
「是嗎?」我也笑了。
「嗯!」他顯的心情很好的樣子,「她還說……」
「說什麼?」
他笑的更深了,「我們很相配不是嗎?」他抬眼看我。
我呆立,心髒的突然疼痛讓我有些透不過氣,「師父,粥涼了,快吃吧!」
他像沒听到我的話,扳過我的身體,雙手箍住我的肩膀,強迫我看著他,「你說,張嬸的話對嗎?」
我皺眉。
他把手伸進我的發間,輕輕揉著我的發,眼神迷離。
我鼻子陣陣發酸,難道這是折磨嗎?師父,你真的不該回頭的!
他還是把我擁進懷里,可這一次卻不同于以往,他的懷里溫暖,清新,渀佛專門為我準備的一祥。
他輕輕的擁著我,將頭埋進我的頸間,「婉兒,明天我們去塢山吧!」
這一刻,心也寧靜了,平靜的不帶有一絲波瀾。
「好!」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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