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小魚和姬小小正坐在房前看落霞。
眼楮在睜著，思想卻已入定。
那咸魚眼珠子般泛白的眼神，透著旗艦級的郁悶、絕望，人便如那就要圓寂的老僧、淒風中將息的蠟燭。地獄在下，天堂在上，天堂真的比地獄幸福嗎？
「喂！」
听得有人喝。也許叫很多年了吧？當回過神來，感覺聲音听起來很美，也許它的主人也很美，但一只腳已插進了黃土的風小魚，卻也沒有心思理她，倒是姬小小覺著如此冷漠態度，終究是不好，在人家的地盤呀——還是人家砧板上的肉，便「睜」開了眼楮，乍然見是那兩只照面便一招降龍十八掌，將自己二人放飛到洞庭湖里喂魚的發惡小母雞，旁邊還有一不知姓甚名誰的小白臉，階級仇恨之火立馬心中熊熊燃燒，曾經命懸一線呀，便要將眼楮閉上，堅決不睬她們，然，人真的絕對旗艦級漂亮呀，再說，命再怎麼的懸一線，現在不是好好的坐在這里嘛……
「當日並不知兩位甜使失卻了武功，對不起……」
「真的很抱歉呵……」
不說還可，一說佛都起火！風小魚攸地睜開眼楮，目光很有點像小李飛刀！人命關天呀，生殺予奪，誰有這個權力？放眼世上，除了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怕再沒人了吧？再說，都過多少年了呀，現在才來道歉，沒有一點誠意。更是兩手空空，一點手信都沒有！便又想起瓊姨和菲菲來，如若不是她們，只怕此刻自己二人只剩幾根骨頭，正靜靜躺在洞庭湖底，上面魚兒正在剔著牙齒悠悠暢游吧？那教人無比懷念的祖傳珍貴藥材炖洞庭野生王八湯呀……這兩只小母雞人真的很漂亮，但他風小魚卻不是一個毫無原則的人！他終是又將眼楮狠狠閉上，面向那漫天落霞，樣子，頗有點不共戴天。
「素質，請注意素質……」姬小小忍了忍，終是輕輕踫踫他，在耳邊輕聲說。「命都沒有了，還什麼鳥素質呀……」真的好想好想這樣吼一聲，可是，不能。因為呵，這「素質」，生命中，實在已是擺到了政治的高度！終是睜開眼來，抱抱拳，道︰「三位大俠，有何貴干？」
一旁的小白臉，也就是楚流水，干咳兩聲，抱拳道︰「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最愁是黃昏呵。兩位甜使為追求正義與光明，不惜拋頭顱灑熱血。古人雲︰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正義故，二者皆可拋。誠哉，斯言！欽敬，欽敬！兩位為眼下之江湖乃至未來，豎立了一個空前的棄暗投明的典型矣！必將照耀江湖史冊！然，既下定決心月兌離罪惡，奔向光明，自當懷抱朝陽一般的熱忱與希望，相信明天會更好。縱是近黃昏，夕陽無限好呵！」
這話在理，也有一點點好听。
「在下《江湖快報》楚流水。」楚流水又抱抱拳，恭身遞上名片，一邊又輕聲道，「在下跟蜀中唐門頗有交情，據說，天底下沒有唐門解不了的毒，待此間事了，幫風甜使問問去？」
風小魚眉毛一揚，猛又暗垂下去，那老東東不是說過麼，他此毒藥乃獨家秘制，縱是唐門來了，也是白搭。再說，解了毒，又如何？冒牌貨呀，攻打惡人谷的導游呀，最終還是要被千刀萬剮n馬分尸。掃一眼那兩只花容月貌驚天地泣鬼神的小母雞，心道，堂堂爺們，還真不能在這給毀了長城，既終是死，就讓爺們死得其所死得義無反顧死得重于泰山死得前赴後繼死得面無血**！當下輕咳兩聲，又朝楚流水抱抱拳，整色整水淡淡的道︰
「唐門的實力，江湖上是看得見的，我相信它一定解得了在下的毒，但是，不治也罷。文老說過，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毛老也說過，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譚老更是仰天長嘯，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生又何所戀？死亦何所懼？只要心中裝著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思想，只要能為全江湖人民散發出一點點光和熱，死，不足惜矣。誠如毛老教導，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是無限的，剛才在下就是在沉思，思想在這有限的生命中，如何無限地去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一時過于沉浸，倒令楚記者掛慮了。」
「欽敬！欽敬！」楚流水抱拳不迭，心下更道，這家伙若跑去做記者，自己「江湖第一筆」地位恐怕不保！
風小魚的昂然正氣，也教石如花及胡蝶蘭大為側目。楚流水打蛇隨棍上，道︰「兩位甜使決裂罪惡奔向光明的光輝事跡，若廣而告知于天下，必將最大限度地鼓舞反恐聯盟的士氣及最大限度地給罪惡恐怖勢力予打擊，在下想就此蘀兩位做個專訪，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義不容辭。」風小魚再抱拳。
楚流水心內大喜，看來采訪費都省掉了，立馬掏出筆墨紙張，就要直奔主題。
他卻又哪里看見，風小魚一直在朝小小猛打眼色？唉，在如此兩位旗艦級大美人面前，居然還要扮丑人……姬小小心內一聲長嘆，輕咳兩聲，挪挪，從下面翻出一張報紙來，赫然正是《江湖快報》。用手拍拍，用指彈彈，好讓它看起來光鮮平直一些，這是一份最新期的報紙，然看起來卻已是紙到陳年都可進茅廁的光景了，足見傳閱者眾及它的搶手和賺錢。姬小小望一眼楚流水，意味深長卻又輕描淡寫的道︰「10個銅板一份吧？據說發行量達160萬份，江湖第一呀。」
「哪里！哪里！」楚流水傻眼了一小會，忙掏出銀票200兩。
名人專訪得付費，此乃公開的潛規則，地上的螞蟻也許都知道了吧？
姬小小望一眼楚流水遞過來的這張「紙」，一下子顯得相當霧水，風小魚也是。你眼望我眼了一小會，姬小小斜睨著楚流水，道︰「楚記者，您這是……這白條看起來也是蠻漂亮的嘛。」樣子看上去相當恭敬，骨子里卻全是鄙視。楚流水愕然。石如花胡蝶蘭尤甚。難道名震天下的惡人谷甜使居然不認得銀票嗎？心底里這樣想，馬上又否了決，這是不可能的。但他們樣子也不像是開玩笑。楚流水老老實實的道︰「兩位甜使可真會說笑。這不是白條，這是銀票，相當于銀子100兩，由恆通錢莊簽發並承兌。恆通錢莊乃天下第一大錢莊，享譽數百年，分號遍天下。」
銀票……腦海深處終于泛起一絲漣漪……爺爺有說過的呵。據說，銀票是時代發展的產物，它最重要的意義就是攜帶方便。比如說，1000兩銀子，就是100斤，背得動嗎？如若是一張輕飄飄的紙，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銀票的第二大意義在于它的象征性。它象征著富貴，是一種高尚身份的標志。一般而言，手持銀票者非富即貴。你見過有人舀著銀票到街上買油炸鬼嗎？你見過有人舀著銀票到市場里買青菜蘿卜嗎？他風小魚和姬小小就沒有見過。二人此時忽然想起，年初在那小山坡的尸體堆里，好像是有見過一張的呵，卻是當草紙扔了。唉，銀票，聞名不如見面呀。
在如此旗艦級美人面前，真是旗艦級的失禮街坊呵……
幸而姬小小的腦袋不是長草滴！他鎮定自若的道︰「銀票，我們當然知道，但我們不用，我們只用真金白銀。除了真金白銀，包括銀票，我們都稱之為白條。說實在的，銀票不防水、不防火、不防風也不防撕，其中風險無法用語言描述，在我們看來，效用就跟白紙一樣，是以我們一概不用。事實上，我們用得最多的還是金葉子。」
居然拒收銀票！這也算是惡人谷變態的一個方面麼？楚流水石如花胡蝶蘭你眼望我眼。真的很想從身上模出些金子銀子，但沒有。碎銀倒是有十幾兩，卻又哪里出得了手？
眼看楚流水傻傻的就要將銀票收回，風小魚輕咳兩聲，道︰「小雞呵，我們就不要難為楚記者了，既然已站到了人民大眾的一邊，跟惡人谷決絕，不光在大義上，就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小節，凡屬惡人谷陋習，我們統統都要拋棄，徹底的拋棄。」姬小小很恭敬的一點頭︰「大哥教訓的是。」
楚流水暗暗拍拍胸口，長松了一口氣，雖說以他的顏面，跑出去借幾百兩銀子也不是真的很困難，但你要知道，惡人谷的人有多變態呀，你跑出去借了錢回來，他轉頭又不答應了你又怎麼辦？又或者說一轉身他們就不見人影了也完全是有可能的！獨家專訪這件事，分分鐘夜長夢多呀。幸好，現在看上去應該是沒有問題了。
楚流水又舀起紙筆，就要……
卻見風小魚朝他笑笑，已沒有一絲臭架子，渀佛拉家常般的道︰「給曾經的惡人谷甜使做專訪，在新聞界言，相信一定是史無前例了，這報紙的發行量，不知能猛漲多少倍？而楚記者的人氣，介時相信也只能是用‘高山仰止’這四字來形容了。」
楚流水眨眨眼，又掏出了身上僅存的150兩！
風小魚卻已跟姬小小拉起家常來了︰
「一個人的成功，自身的勤奮是前提，然而機會，卻也是必不可少的。」
「這樣的機會，人漫長的一生中，只要抓住一次就已經足夠了。」
「……」
楚流水咬咬牙，心道，就豁出去了！他把石如花胡蝶蘭拉到一邊，低聲懇求︰「姐，兩位姐，你們那400兩借我用兩天行不？就兩天，一定還！5%的月息！」楚流水磨爛了嘴皮，胡蝶蘭才極不情願地取出那銀票，嘴巴嘟到都能掛好幾個油瓶了。楚流水銀票遞了過去，可風小魚姬小小還是在拉家常。唉，這世上有些事情，卻是越添錢越麻煩，因為呵，對手發現，你這條水魚越來越大呀。
楚流水咬碎了一嘴牙齒，一狠心，提筆唰唰唰又寫了一張欠條，銀子500兩！加上胡蝶蘭的，都1650兩了！已經是330年的國民人均收入了！如果自家老板不買帳，就把這專訪賣別人家！會有市場的！到時再加些想象，寫一部《和惡人谷甜使在一起的日子》，相信也一定會很賣錢！
1250兩，雖全是「白條」，但……生命中可曾有過如此龐大財富？
理想雖是遠大，風小魚和姬小小卻也不是趕盡殺絕的人。專訪事宜很快敲定。
在專訪開始前，風小魚說了一段簡短的話︰「我們掙錢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為了做好事，為人民服務。只要天下人民開心，我們就開心。快吾快以及人之快，樂吾樂以及人之樂。錢多一點，好事就能做多一點。這筆專訪報酬，我們將捐20%給希望工程。」姬小小也補了一句︰「雷鋒是我們的偶像。」
風小魚和姬小小高風亮節臉不紅氣不喘。
楚流水石如花胡蝶蘭皆一串「欽敬」。
跟著，風小魚姬小小你一言我一句，將惡人谷盡情地「想象」並一一道來，直教楚流水听得津津有味眉飛色舞非常滿足。石如花跟胡蝶蘭也渀如在听傳奇，非常的小學生款。看著三位听眾如此如痴如醉，這兩只吹水的家伙，心底里也忍不住為自己喝彩，也有相當成就感。
采訪直進行到月兒西墜，稿紙都記了20頁，楚流水將文稿及相關費用單據一齊交予報社老板，雖是巨額赤字，老板卻也挺爽手，立馬就補了1000兩銀票並免找，還笑容滿面的拍了他一通肩膀。文稿由報社連夜付印，次日即以號外作特別發行，將一直以來神秘莫測的惡人谷詳盡「曝光」于大白之下，成為江湖上最轟動的一則頭條，一時間，江湖紙貴。
《江湖快報》憑此獨家頭條，再次確立了它的旗艦龍頭地位，並與其他同行又一次拉開了不知多少千百里。自然，楚流水這位旗艦資深江湖第一筆，地位又一次飆升，達到了別人連他的項背都望不見的高度。
作為惡人谷「投誠甜使」，風小魚跟姬小小的大名，也隨之傳遍江湖街頭巷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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