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劍仙魂錄 第八回 伏魔

作者 ︰ 羞羞姐

天寶元年正月十八日,正是那山中少年尋得怪劍的前夜,長安太史監輪值主薄夜觀天象,見東南有一飛星逐月,亮若燭火,片刻後,向西南去了。翌日,忙秉呈上報,曰︰飛星破月、夜行東南,主江山氣運交變、濁盛清消,乃大凶之兆。

凶信方傳至太史監少監之手,便已被阻下。那少監閱信大驚,不敢自主,一面有請監正親來,一面同時喚那主薄前來問對。

片刻,二人皆至。那少監將凶信轉與監正過目。監正閱畢,向二人嘆道︰「如今天下各處,皆呈祥瑞。便是那日南郊祭天,所生異象,也是你我親見。百官萬民,皆以為天佑我朝,盛世再臨。如今你二人卻讓我把這等凶信報上,倘若龍顏大怒,豈不壞了你我前程?」

劉主薄頓地泣曰︰「學生並非虛言,確是觀有星相,與平生所學並無二致。妖星伴月,潛抵西南,主今上身邊定有災人,且出于西南;若不先行消解,必悔之晚矣!某敢斷言,十年內興許無事;十五年內,必起禍端!」

「慎言!慎言!」那監正唬得從座位跳起,連連擺手,「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若讓有心人听了去,你我頭顱不保!」言畢,面露為難之色,在室內反復踱走。三思之後,終下狠心,向二人道︰「如今情勢,你二人皆知。西南災人……誰不知那正得寵的楊太真便是從西南而來?況今上此事,自以為做得隱秘,並不想與天下人知曉。如若貿然呈上,必得怨恨!以今上的性子,早晚找個由頭收拾了你我。你雖不怕,我卻有妻兒家小,怎可讓她們無端受苦?」

劉主薄卻是個義氣書生,反問道︰「那便讓天下百姓無端受苦?」

監正嘆道︰「你這後生!唉……終是年輕氣盛了些。有些事,急是急不得的。像這等大事,今日不報,不表說今後也不報。你也曾言,十年之內並無異事。不如待過些時日,祥瑞之事風平浪靜,今上亦倦了那太真道人,我等再將此凶信報上,到時加緊化解,又有何妨?何必于當今風頭正盛、兩情相悅時觸這個霉頭?劉主薄,我知你學識淵博且心系百姓;可今日如若你我因言獲罪,折了自家性命,卻又有何人再來示警,救這天下黎民?」

那監正溫言軟語,反叫劉主薄沒了銳氣。默然無語,半晌,行了個禮,轉身欲走。卻听身後監正又言︰「今日之事,只消你我三人知曉。事以長遠計,切不可肆意亂講。」

劉主薄胸中苦悶,卻也無計可施;只得應聲答了,寞寞然去了。

此後十數年中,那太真非但並玄宗有隙,反而日益獲寵,格外親密;天寶四年,更得封貴妃,自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監正所提之事,終究沒能實現。天寶九年,一直郁郁寡歡的劉主薄辭官掛印,攜家人往一偏僻山中去了,下落再也無人知曉。天寶十二年,原太史監監正突然身染重痾、藥石無醫;回光返照之際,曾萬分叮嚀家人,變賣家財、積存糧草,以備後患;家人深不以為然,監正嘆息乃去。監正既逝,少監得扶正位,意氣風發;且國無大事久已,早將當年密室所談拋之腦後。直至天寶十四年安祿山亂起,方才憶得此事,于是乎在家中大罵老監正「誤國殃民」、劉主薄「苟且偷生」,自己卻畏罪不敢再作上報;玄宗外逃時,現任監正亦攜家人倉促相隨,卻于路上為亂軍所害。自此,這一段事徹底湮沒在茫茫史海之中……當然,此等皆為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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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只說那日,飛星逐月、夜行東南,光芒雖稍縱即逝,卻偏為天下有心人所知;斗轉星移間,不知引發人間多少故事。

這飛星,便是古劍伏魔了。

伏魔劍,為天師道第四任天師張盛真人采八方奇金、使三昧真火修煉得來。這八方奇金乃東方之紫金、北方之寒鋼、西方之天鐵、南方之赤銅、東北之沼銀、西北之沙汞、西南之皓鉛、東南之墨鋅,皆為珍稀古怪之物,凡人往往窮其一生也難見其一。張盛真人雲游天下三十數年,神通廣大更借機緣巧合,方取齊八方奇金,可堪一用。

傳這八方奇金相遇時,亦是風雲變色、雷電交加。張盛真人不疾不徐,以天地為爐,自身真元為料,使三昧真火反復煆之。這三昧真火為上昧神火、中昧精火、下昧心火;聚焉而為火,散焉而為氣,升降循環而有周天之道,可灼清世間萬物。

但見心火為底、精火為護、神火穿乎其間;少頃,雜質頓去,更現奇金精純之妙。恰至此刻,張盛真人暴然怒放真元、再催真火,遂令八金漸熔為一,取紫金之堅、寒鋼之利、天鐵之剛、赤銅之烈、沼銀之秘、沙汞之變、皓鉛之滯、墨鋅之爆,塑成劍型。待奇金已合、劍型已固,驟撤真火,將劍立置于萬載寒冰之中。頃刻間氣霧蒸騰,雲霞萬千。繚繞中,只見張盛真人右手微揚,劍便自冰中躍出,隨即化為漫天星芒,消失不見。

張盛真人拂須大笑,旁人不解,問之,真人笑而不答;隨手一揮,卻見星芒閃耀,于其手中自凝成一劍,劍身古樸,上書「伏魔」兩個篆字;再揮之,星芒散去,又不見劍蹤;如是三次,旁人頓悟,嘆服。至此,伏魔劍便為天師道傳道之寶,為歷任天師親身所佩。

相傳,伏魔劍身形百變、飄渺無跡,可為劍、為刀、為戟、為槍、為斧鉞、為鉤叉、為萬物;卻又至堅至剛、銳不可當,破甲、破盾、破內力、破真元、破人間寶器。在延綿千年之久的仙俠榜中,這天師道伏魔劍自出世便與天機谷玄妙杖、玄女宮萬花萼、萬仙殿星圖、魔門的滅海紫雲幡等並為「地級」至寶。

想那仙俠榜中,千百年來多收錄仙門尊者、散修異人、奇門巧物、利器神兵,更延請前輩高人品評其高下,分門別類、列傳排名。法寶篇中,凡得錄者,不論為天、地、人三寶中哪一等級,皆為世所罕見,足以令人自傲。

其中,這「天級」寶物最為難得,多為仙界之物,不知緣何流落人間。天級寶物或具有通天滅地之能,或有起死回生、羽化飛升之功。以兵器為例,自仙俠榜誕生起,得收天級榜單者不過二三,堪為世間罕物,近三百年來更是只存于傳說之中,凡人從之。正因為「天寶」如此縹緲,因此實際上,這「地級」寶物方為真正有據可查的人間至寶。

天、地、人三寶每一級中又分甲乙丙三等,為同級中的上、中、下品;甲等寶物威力最巨、乙等次之、丙等再次之。這伏魔劍原為地級乙等,自二百年前萌生劍意後實力大進,歸為地級甲等,已實屬極為難得的世間神兵了。若伏魔劍真生劍魂,則威力又增,甚者更有望躋身「天寶」行列,持有者不但可以憑此號令仙門,更有機緣從中禪悟玄機,得窺大道;這也是天師道諸真人為何聞言而驚了。

然而,更令他們驚懼的是︰如此機密之事,在眾人守口如瓶之下,方過了不到半個月功夫,便連武林之中也是盡人皆知,更將以這蜀地山間的小小草屋為核心,掀起一場席卷江湖的血雨腥風來,卻不知其中又是何處出了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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