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石歸記（八）
奇香錦酥肉聞著香，吃著更香。張志凡品位著嘴里越嚼越有味兒的酥肉,整個人有點兒發軟了。
所謂的奇香是用了四十幾種草藥和香料配成的秘方產生的玄妙香氣和味道。錦酥肉的錦字,是為了給肉入味而準備的十幾種蔬果。肉是本地人最喜歡吃的驢肉,且一定是腩肉那塊地方。這樣做出來的肉咬下去能感覺到韌性,但因為火候十足又極易咬斷，能產生一種類似「酥」的口感。口味上說是千變萬化也行,說是百匯而一也可以。總之這是一種張志凡完全沒有辦法形容的味道,卻愛得他不行不行的。
馮揚的丈夫答對好後廚的事，知道妻子帶了兩個人過來,自然是要打聲招呼的。不過跟馮揚普通人不同，嚴斌一眼就看出這兩個人是修真者，而且境界不知道比自己高出多少。原本還好奇怎麼就突然帶了兩個陌生人來品嘗自家的錦酥肉,如今卻也明白了。即便看不出修為,也是氣度不凡的。「兩位，在下天香樓的東家，揚弟的相公。剛剛听他說起路上的唐突，在下給二位賠不是了。」
人家都辣麼客氣了，張志凡怎麼還會計較呢。「不是都說不打不相識嘛。我們也沒有打不是。」說著覺得自己的話太粗白，不好意思地撓了下頭。顯得還挺靦腆。
這倒把白傲給逗笑了。「在下白傲，不知擱下如何稱呼？」
「在下嚴斌。今日極是有緣，店內還有一壇九年的梅香酒，配錦酥肉最是得宜。我這就親自拿來與二位貴客一同品嘗。」
見嚴斌下樓去拿酒，張志凡有點兒不好意思的問了一句︰「這位馮……馮小哥，你家這錦酥肉能多賣給我一些嗎？我們倆想帶回去給家里的長輩也嘗嘗新鮮。」
馮揚也沒覺得這要求無理，只是笑道︰「也不是沒有給相熟的人家特別做過。不過就是費些時候罷了。只是錦酥肉雖然好吃，可過了兩日味道就全變了，二位要是帶回家去，怕是已經爛掉了。」
白傲明白了張志凡的意思，對這味道奇特的錦酥肉也很感興趣。帶回去正好趕上明日三十晚上的年夜飯。反正有全家人幫忙敷衍郝家人，這也沒什麼難度。「這不礙的。我們手里有保鮮的靈符。」
馮揚眼楮立刻亮了。「真是失敬失敬！我說怎麼如此氣度不凡。原來二位有如此高的修為。」要知道在他們這兒，境界低的人根本就接觸不到靈符師這麼了不起的人啊！
白傲笑道︰「看嚴兄修為也在開光後期，並不俗了。」
梅香酒原來不是梅花入酒，而是青梅酒。張志凡挺喜歡這酸酸甜甜的口感，真的配合這種香氣四溢的錦酥肉吃非常適合。酒的辛辣已經被青梅的酸和冰糖的甜所中和。而酸甜和酒香又能解掉肉的油膩，即便錦酥肉並不油膩，這樣吃起來也格外爽口。
張志凡特別沒出息的吃多了。等他吃過癮了，也喝了整整兩碗梅香酒。那碗就跟平日里他吃米飯的碗一樣大，以他那酒量，已經有點兒暈暈乎乎了。嚴斌本來想要挽留白傲兩人到家中暫住。不過白傲婉謝了。萍水相逢，白吃了頓酒已經是這兩口子太熱情好客了。哪里還能住人家家里。再確定對方是真心實意完全無害，他也別扭著。
馮揚幫著在天香樓斜對面的那家客來居客棧包了間上房。白傲把已經只會傻呵呵笑的媳婦兒放到床上，這才從空間里拿出一碗醒酒湯。就這還是去年大姨大姨夫結婚的時候張志凡熬著備用的，就生怕郝女乃女乃的量煮少了。沒想到這時候倒派上用場了。
喝了醒酒湯，張志凡的腦筋就清楚多了。「白傲。那肉太好吃了。我們能不能買下秘方啊？那回去放到加工廠里加工出來，得賺多少錢啊！」
白傲塞給他一個黑皮兒果子，然後說道︰「你就收收這份兒心吧。不能走哪兒都把虛羅界的事都說出去。尤其是桐鸞界這種普遍修真境界都不高的地方。說了他們也不會懂，更沒那個機會入六界，何必增加心理負擔。」
「干嘛回絕得那麼快。讓我幻想一下嘛。真的很好吃。回去我也要開發一點兒驢肉食品。我以前只做過驢肉餃子和醬驢肉，看來還是想象力不夠啊！」咬了一口果子，發現是居然果肉也是黑的，竟然還是李子味兒，真是奇怪了。「這什麼果子？變種的李子？」
「不知道。小二端過來的，大概是本地特產吧。吃著味道不錯。可以考慮買回去樹苗種到山上。到時候來度假的人也能嘗嘗這種新品種。你說的，這種植物應該沒關系了吧？」
「呃……這個應該沒問題吧？不然回去你問問爺爺和你爸。他們說行就肯定行。咯……我還很撐啊，這個黑李子個頭太大，吃不下了。給你。」說完，張志凡一點兒沒覺得有問題的把自己啃了兩口的剩果子遞給了白傲。
白傲接過來，也很自然地咬了兩口。「我還能撿到你的狗剩兒，真是難得。」
「呸！給你吃你就偷著樂去吧！哈啊……我困了，不跟你說我要睡覺！」
夜半子時，白傲突然從睡夢中睜開眼楮。從做樣子的包袱里拿出那枚瀾雀交給他的玉佩，便見這玉佩在夜里泛著淡淡的熒光。
這件事白傲並沒有告訴張志凡。瀾雀交給他這枚玉佩的時候，告訴他這是在陳有德和胡氏的床下遺落的東西。玉佩的主人就是陳有德的親妹妹陳有珠，而這枚玉佩里，有陳有珠的三魂五魄。要是這枚玉佩一直留在原地，久了難保不會生成凶事，所以她才將玉佩拿了出來交給白傲。白傲起初也沒當回事兒，本想著為了免去麻煩，在離開桐鸞界之前再把陳有珠的魂魄招出來，讓他歸地府投胎。沒想到今天它倒有反應了。
「你要出來？」白傲詢問。
玉佩自然不會回答，但它卻閃了兩下。白傲見張志凡睡得十分香甜，便將陳有珠放了出來。
陳有珠的魂魄因為不全，所以魂體透明得很，所以看上卻格外詭異。「小婦人謝恩公大恩。」
白傲有點兒不明白︰「我並未做過什麼，你謝我何來？」
「小婦人雖然枉死，卻也知道母家之前發生的事。母親被害變成厲鬼要了兄嫂性命，小婦人也是眼見了。我雖也恨著，卻遠不如母親的怨深，故此困在這玉佩出去不得。今日感覺到小婦人的夫君就在此處，故此求恩公能將玉佩交給夫君，也算是讓我夫妻團圓。」說完，陳有珠的魂體福了一禮。
這倒是讓白傲沒想到。不過好人既然已經做了，當然不差一件，舉手之勞就有功德收，他樂意得不得了。「你夫婿叫什麼？這是大半夜的我也不能去打擾別人休息。你且說出名姓來，明日問過小二掌櫃的，當面交給他就是了。」
「小婦人夫家姓劉，他明叫劉施文是個藥材商人。那……恩公可否將玉佩放在桌上？若是離兩位恩人太近，我是不敢有絲毫動作的。我夫君就在隔壁，我想去見他一見。」
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無非就是夢里相見唄。白傲點了點頭，把玉佩放到客房中間的八仙桌上。陳有珠千恩萬謝，魂體立刻轉過去，從牆的這邊「透」了過去。
而張志凡偏巧這時候翻了個身，感覺到白傲沒有有躺在身邊，條件反射地睜開眼楮，就看到一個淡綠色的透明人影從牆這頭漸漸隱去。嚇得他當時就「誒呀媽呀」了一嗓子。把白傲都嚇了一跳。「你怎麼偏這時候醒了？」
張志凡一把抱住白傲的胳膊。「這什麼玩意兒？怎麼回事兒？」這一驚嚇，他滿腦袋都是汗。哪兒還剩下一點兒困意。
白傲被張志凡這樣給逗笑了︰「之前我還以為你膽子大點兒了呢。還真是沒有長進。那是被陳有德殺了的親妹妹陳有珠的魂魄。趕巧了，她的丈夫就住在隔壁，她感應到了就讓我放她出來，想見她相公一面。」
「你等一下！首先，這個陳有珠沒有被拘魂？其次，那她為什麼沒跟她媽一起報仇啊？還有啊，就算她沒報仇也沒被拘魂，她怎麼會在你手上？你必須要老老實實跟我交代這問題！你整了一個鬼魂在身邊，居然還不告訴我！這是什麼意思！」張志凡氣呼呼的鼓起了腮幫子。
白傲笑道︰「陳有珠的三魂五魄被她的玉佩吸走了。這是為什麼我可回答不了。魂魄有寄居的所在自然就不會被拘走。她也沒有能力自己從玉佩里出來，當然沒辦法跟她媽一起報仇。至于玉佩就是瀾雀給我的那個。你不是看到過，還想據為己有來著。要不是我攔著，你還想天天帶在身上你。」
張志凡立刻一身冷汗。「我去。算你將功折罪了！」
次日天明，白傲問了掌櫃的本店有沒有一位從黑池國來的藥材商人，名叫劉施文。他受人之托帶了一個信物給他。
正巧劉施文作業夢到妻子入夢說是已經慘死，醒來之後正心情難受呢，就听到前面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見白傲和張志凡兩個人器宇不凡，趕緊上前拱手。白傲問了兩句，確信這個人就是陳有珠的丈夫之後，邀他回了客房，然後把玉佩交換給了劉施文。「這是你妻子陳有珠的玉佩。現在物歸原主。」
本來昨天晚上就做了不吉利的夢，這下子一看到媳婦兒跟自己的定親信物，當時就懵了。心里的恐慌逐漸擴大，趕緊追問︰「這是內人貼身之物，怎麼會在二位身上？」
白傲也沒有廢話，就把陳有德一家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劉施文听完之後當時就背過氣去。白傲趕緊施救，這才很快緩了過來。可緩過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嚎啕大哭。說實話，張志凡就沒見過男人哭成這樣的。看來這兩口子的感情真是好。
好半天之後，劉施文才止住悲傷。「我就不該中途貪便宜去辦了一趟貨，要不然我們夫妻本應該一起去看望岳母的。沒想到陳有德和胡氏簡直畜生不如！」說完又開始掉眼淚。
這白傲就有點兒不耐煩了。哭哭啼啼又能解決什麼問題。「這玉佩上有你夫人的執念，也是她魂魄被鬼差帶走之前交代我們將玉佩還給你。所以你回去之後將玉佩供奉起來，對你妻子的陰德有些好處。來生能投胎一戶好人家。另外我可以給你寫一封書信，你交給石裂鎮的長史。不然你妻子的尸首也不好讓你開墳移動。我想，你還是會帶她回祖墳入殮的吧？」
劉施文立刻正色︰「那是自然！珠兒是我發妻，也是我一雙兒女的生母，自然要跟我回家去。書信的事，就麻煩二位大仙了！」
送走了急忙要趕去石裂鎮的劉施文，張志凡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你說，咱們一路走到這里，是不是就是因為還有一件事兒注定要辦完？」
白傲面帶微笑︰「最近思想深度又增加了。我還以為你會抱怨一塊玉佩就這麼平白沒了呢。」
張志凡牙疼︰「還能不能愉快的交談了？你不嘲諷我會死啊！反正金剛石也好，玉石也好到頭來啥都沒留到手里。我就小氣了怎麼著吧！今天拿完錦酥肉我就要回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