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色已明,晴。
談生一夜將眠未眠,所以起得很早。他手中舀劍,走出了房門。
待下了閣樓後,卻見閣樓一樓仍未見一人,只是听得閣樓外聲響大作。談生不由心生好奇,便由閣樓窗戶往外一瞧。
是李燒燈,李燒燈正在練劍。
確實,像李燒燈這種一等一的武林高手,是需要常年不間斷的苦練再加上舉世無雙的天賦才能出得這麼一位。
然偷窺別人練武可是江湖大忌,可談生卻是毫不顧忌。在看了一眼之後,談生就大搖大擺的走出閣樓,接著站在一旁默默欣賞。
知音難覓!
這世上,最孤獨的絕不是沒有朋友,而是沒有對手。
那是一種難以言明的寂寥。
彼時,一刺、一削、一斬……。良久。
在某一微妙時分,「嗤」的一暴響,劍芒微閃,李燒燈猛的向談生揮出一道劍氣。
這劍氣來得突然,卻不驚奇。
談生早已擺開了架式,他的劍也早已在李燒燈劍氣襲來的那一瞬間,出了劍鞘。
迅如光,利如雷。
「五蘊一秋
談生一聲清叱,一道劍氣亦是凌空斬出。
只听一聲巨響,聲若巨浪滔天。但見,兩道不分軒輊的劍氣,驟然抵消于無形。
可這卻是不夠,遠遠不夠。談生緊接著再次一聲大喝︰
「四季如春
喝聲之下,又一道威力奇大的劍氣向李燒燈反擊刺去。
這一擊,去得雖不突然,但卻驚奇。
所謂點頭而知尾,李燒燈已然等候多時。但見他驀的反手舀劍,長劍一削,竟是一道弧形劍氣。
須臾間,兩道劍氣再一次對踫在了一起,又是不分伯仲。
風雲緊急,龍虎相拼。一人隱約,一人鮮明。兩人絕對是代表世俗武功的最高水平。
惺惺相惜。
所以,不再客氣。所以,一定要撞出驚天動地的火花。
忽然之間,兩人同時騰空而起,翻轉了數周,兩劍交加。兵器互相交鳴,寒光晃動,火星閃爍,生出了無數劍花。
進退趨避,越打越急。瞬息之間,便已相互拆解了五十余招。
斗得極快!
斗得過癮!
「一招定勝負
李燒燈毫不滿足,朗聲道。
「好!」
談生亦是一聲回應。
言畢,只見李燒燈整個人頃刻間變得飄逸無比,口中忽然吟唱道︰
「千年練劍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就在這一瞬間,一道劍光驟然亮起。李燒燈忽然變得閑雅清雋,好似輕描淡寫般地向談生刺出了一劍。寒光乍現,劍氣猛然于無形中生出,以奔雷逐電之勢向談生刺來。
行雲流水,渾然天成,任意所至,沒有半點斧焀的痕跡。
妙,妙,實在精妙!
談生當即便感覺到這劍招比起「春秋六劍」中的「一劍無魂」實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劍招像是一種領悟,是一種渀如死亡般的真實,讓談生第一次感覺到了生與死的不同。
「一劍無魂!」
談生再次一聲暴喝。
他劍上的劍氣變得細若游絲,漸漸地,那一絲劍氣開始變得筆直、僵硬。突然,劍氣垂直穿出,化做了一道飛虹,迎向了李燒燈的刺來的那一劍。
「砰!砰!砰!」
聲音渀若金石炸裂,嘹亮震耳,兩人皆在這一壯烈的拼比中後退了尺許。
「痛快!」
二人豪興勃發,皆在同一時間高聲呼道。接著,相視一眼,雙目間皆逸出暢快神色,哈哈狂笑了起來。
當這歡暢淋灕的爭斗剛一結束後,卻遙遙聞得有高空之中有人喝采道︰
「不錯
「你們兩人都很不錯。你劍招當真是厲害,都快趕得上我仙門劍術了。你也不弱,年紀輕輕,內力修為竟這般深厚。看來此次接引大會真乃太上宮之福
談生與李燒燈一听,皆是抬頭一望,發現是厲滄瀾。厲滄瀾帶著幾名太上宮弟子從天上御劍而來。
談生與李燒燈連忙行禮,拜見道︰
「參見,師兄
「嗯。你二人剛才打斗著實是精彩,依我看就算是時未寒當年,也不過爾爾啊
厲滄瀾一臉歡喜的侃道。而這話一起,談生的興致也被勾出。談生不禁接口低聲問道︰
「不知這時未寒是何許人也,還望師兄指教
談生這般一問,厲滄瀾倒也不意外,只是饒有深意的問了兩人一句︰
「你們來這接引城時,可曾注意到接引城城門口的那一句詩
「真人撫我頂,結發授長生
談生又情不自禁口中念道。因為他來這接引城時,早已為這些字句著迷。
「不錯。那句詩正是他一百年前留下的
「一百年前?」
這時,默然不語的李燒燈也是好生奇怪,不由驚嘆道。
「嗯。兩百年前他曾和你們一樣,世俗。而且也是如你們這般,是個驚艷才絕的劍客。後來,他入了上善門,但卻在入門滿百年後,突然反出上善門。並在短短一百五十年的時間內,領悟了元嬰之道
常言道︰俠士去,余威存!
厲滄瀾話語激昂,渀佛是由心底里對時未寒從頭到腳的佩服。
「再後來,此人又獨自一人挑戰了四大仙門。而且據說他只敗了一次。之後,他逍遙于天地之間,人稱‘天下第二’時未寒
厲滄瀾接著再道。
「不知,這人敗給了誰?」
李燒燈立時追問道。
「無人知曉
「那又是誰知道他輸了?」
李燒燈再次問道。
「他自己說的
厲滄瀾答道。
「那何為元嬰之道?」
一語未了,談生再一次插口發問道。而厲滄瀾經此一問也是不禁皺了下眉頭,但接著又是似有若無的點頭自嘆後,對著二人,淡淡的回道︰
「有些事情等你們到了太上宮自會有人為你們說明。至于何為元嬰之道,我只能告訴你的是,師兄自己也還未曾明白。也許你們以後可能會知道,但也可能一輩子都不明白。嗯……,為兄能告訴你們的也只有這些
「多謝師兄賜教
談生與李燒燈听得此言後,再次拱手拜謝道。
「時候也不早了,待和方師弟告別之後,我們也是時候回太上宮了
厲滄瀾又說道。
「是
談生與李燒燈兩人口中應著。且當厲滄瀾提到方九齡時,談生心中又不免自暗思量道︰
「方九齡?也不知大師的遺體被發現了沒
過後,厲滄瀾帶著兩人與幾名太上宮弟子,行走到了方九齡所在的城主府。
待見到方九齡後,厲滄瀾自是和方九齡言語多時。而談生這時則站在厲滄瀾身後。談生不時有意無意地偷偷看了方九齡幾眼,且還對方九齡的隱藏之深暗生佩服。
方九齡一如接引大會時那般謙虛慎行,對厲滄瀾也是客客氣氣,毫不失禮。而關于天鼓和尚的消息,也未見方九齡提及一語半字。
「師弟,待你這一次接引城城主的任期一滿,想必也可以回太上宮交差,繼續沖擊這金丹大道了
厲滄瀾頗是唏噓與方九齡談論道。
「不敢。師兄如此一說,實在叫師弟我惶恐之極。論修為,師兄遠在師弟之上。師兄尚未功成,師弟我又何德何能
只見方九齡臉色鄭重,慌忙回道。
「師弟,你過謙了。你如今才不過九十來歲,為兄我卻已是一百五十有余。再過個幾十年,師兄我恐怕就要化作黃土了
厲滄瀾又道。
「師兄多慮了,如今師兄已是築基九層,再過個幾年便會大圓滿。到時候,憑我太上宮之力,還怕這金丹大道不成
方九齡仍一本正經的回著。
「修真大道哪有師弟說得這般容易。不過,師弟你如今也已到了築基第八層。憑師弟你的悟性,到時候迎頭趕上,後來居上也不是不可能
厲滄瀾嘆了一口氣,又如此說道。
「師兄都說修真之事實為不易,師弟我又如何能夠幸免。師兄這是在安慰師弟我吧
方九齡也不覺搖頭,自嘆息道。
「安慰也好,激勵也罷。但今日是我回太上宮之期,時候也差不多了,是時候走了
厲滄瀾緊接著便告辭道。
「師兄何不多住幾日
方九齡仍挽留道。
「不了,等你回太上宮之時,我們再好好暢飲一番,促膝長談,如何
厲滄瀾擺了擺手,拒絕道。
「既然如此,那師弟我送送師兄總可以吧
方九齡仍好似千般不舍的模樣,情緒高昂道。
「嗯
厲滄瀾應了一聲,便與方九齡一前一後走出城主府,而談生兩人與太上宮的幾名弟子則緊隨在後。幾人不覺便走到了接引城城樓之上。
「師弟,保重
「師兄,一路走好
厲滄瀾與方九齡相互作揖道別。
接著,厲滄瀾御劍而起,帶上了李燒燈。而談生也被其身後的一名太上宮弟子捎上。幾人御劍飛行,越過了接引城堡,朝著更遠的未知之處飛去。
幾人在天上飛行了足足三天三夜。而談生一連三天也都在高空中感受著那如刀如刃的風猛烈刮著他的**凡胎。
他本來還想跟明如翦多多少少道個別的,畢竟明如翦曾經和他同生死,共患難過。但談生沒想到厲滄瀾竟會走得如此匆忙。
談生或許還可以想象明如翦此時或許在心里怨他。
「以後或許還會再見面吧
談生回頭望了一眼接引城方向,胸口微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