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天子]廢後復仇 第三十三章 為帝者一更

作者 ︰ 時鏡

長安的雪,也快化干淨了,這個冬天也沒有什麼冷的感覺,廷尉府向來是奸猾小人們最忌憚的地方,走到哪里都有一股子肅殺冷清的味道,在張湯來之前,這里就已經是活人的地獄,在他來了之後,據府役們說,更像是地獄了。

此刻,張湯看完手上的案律,在竹簡上記了一筆,修訂漢律一事早就受人無數的詬病了,有人說祖宗的法制不能改,尤其是汲黯,數次斥責他刀筆吏不能為公卿,他修訂漢律是為了一己之私。

可是只有他張湯知道,這天下的律法,都是為了皇權服務的。

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很多時候都沒有頭緒,連他自己都開始動搖了。

劉陵現在還在宮中,不知道是在打什麼主意……

「推恩令」三字從他腦海之中閃過,又很快地隱沒。

他發妻陶氏提著食盒,在外面通報了一聲,張湯終于從那一大堆公文之中抬起頭來,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進來吧

陶氏溫婉賢淑,是賢妻良母型的女子,她款款從外面進來,放下了漆盒,「看你整日都在廷尉府呆著,也該回去看看,阿世說挺想你的

張湯拉她坐下,有些沉默,過了一會兒才道︰「我今晚會回去的,最近要準備攻打匈奴,陛下說銀錢上的事情還需要斟酌一下……」

陶氏嘆了口氣︰「你是廷尉,怎麼連銀錢的事情也要操心?」

這倒是說到點子上去了,張湯也沒有什麼辦法,他看著陶氏打開漆盒,將里面炖的雞湯都端出來,解釋道︰「你知道陛□邊可用的人不多

陶氏對政事不是很了解,可是因為在張湯身邊久了,也了解一些,「不是說桑侍中最近……」

張湯听到桑弘羊,就直接一搖頭,卻也不說自己為什麼對此予以否認,「政事你不要擔心,阿賀已經大了,學書用功,像我,可是安世卻不知怎麼對我們不親近……」

「他性子小……」陶氏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與張湯之間的婚姻在別人看來是琴瑟和諧,可是只有陶氏知道那里面的苦,沒有感情的婚姻,苦澀只有自己才能嘗到。

張湯默默地喝著湯,時間已經不早,外面的府役們也早就去吃飯回來了,只是在張湯放下箸的時候,外面又通傳了一聲,說有人要見張湯。

「私事還是公事?」張湯直接問了一句,臉上都不帶什麼表情。

那邊的府役似乎是又回頭問了一句,然後在外面回道︰「說不公不私

這倒是奇了,還有什麼不公不私的事情?

張湯看陶氏將漆盒放回去,喊了一聲︰「叫人進來

那外面找張湯的人進來了,對著張湯就是一拜,「拜見廷尉大人

一看到那人,張湯就愣了一下,陶氏這個時候還沒走,就在一旁看著,來的這個人陶氏覺得有些眼熟,不過半天沒有想起他的名字,她倒是看到張湯的表情變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齊鑒,一身藍袍,看上去是英姿颯爽,眼中帶著幾分仰慕,看著張湯。

張湯遲疑了一下,回頭對陶氏道︰「我有些要事要處理,你先走吧

陶氏知道張湯的事情不能多問,她恭順地拿了漆盒退出去,只是臨走,卻听到齊鑒壓低了聲音的某些字句。

張湯走過來,問道︰「你怎麼來了?」

齊鑒從袖中將那竹筒取出來,雙手呈給張湯,「夫人說……讓我把這個交給您

他略帶著幾分好奇地打量著張湯的表情,其實他心里也有一些不怎麼好的想法,陳阿嬌一個弱質女流,孤身一人,什麼都是張湯安置下來的,甚至齊鑒也被張湯找去照顧陳阿嬌,這張湯身居高位,年富力強,咳咳……所以他方才沒有當著陶氏的面將竹筒拿出來給張湯。

雖然他覺得張湯正人君子,是難得的清官好官,可是那一日那麼晚了,張湯跟陳阿嬌還在一個房間里面談事情,孤男寡女地未免過于曖昧……

齊鑒腦子里的想法太多,轉了一圈回來了,發現張湯接過了那竹筒,卻久久沒有打開。

「大人,怎麼了?」

張湯听到聲音,回過神來,卻是搖頭一笑,淡得很,他不準備多說什麼。這個竹筒很眼熟,是他當日送陳阿嬌到驛館之後,用來裝一封書信的,是他留給陳阿嬌的,沒有想到今日竟然還是回到了他張湯的手上。

拿著這竹筒的感覺很奇怪,張湯忽略了這種感覺,然後打開了竹筒,里面是一張很短小的帛書,字寫得比較小,帶著幾分娟秀,以字窺人,他從來不知道陳皇後的字是這樣沉穩大氣,一看就是女子的字跡,不過連字跡都是端莊的。

「張大人敬啟,覆巢無完卵,井河之水不相犯。貴妃衛氏查九五行蹤,至酒肆,甚惶恐,略施薄技,已去。然則今患已消,後患未了,望張大人計議從長,施以援手

措辭是很委婉的,口口叫著「張大人」,不知情的人看了其實也覺得不明就里,陳阿嬌說得很隱晦,除了知道衛子夫去鬧過之外,不能夠看出她希望張湯做什麼,可是以張湯對陳阿嬌的了解,這「施以援手」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他收斂了一切的情緒,將這帛書重新裝了回去,封好竹筒,「你回去吧,小心看護著你夫人

齊鑒點了點頭,又想問這回復的事情。

張湯轉過身去,手掌摩挲著那竹筒外面包著的一層繡花白帛,只道︰「此事我會處理,請她放心便是

于是齊鑒也放心了,回去總算是有話回給陳阿嬌。他于是稟告了一聲便告退,張湯也只是冷淡地一點頭。

只是齊鑒出去了,忽然想起張湯方才的用詞,「請她放心便是」——這幾個字的意思,怎麼覺得像是陳阿嬌的身份地位比張大人還高呢?

張湯自然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麼缺漏,他心思不在這上面,也不可能看到外面齊鑒那狐疑的臉色。

齊鑒一走,張湯那臉色就有些變了,他緩緩地坐下來,像是被什麼牽住了身子,一身都是沉重。

手指緩緩地握緊了,指甲深陷,張湯眼底那妖戾的顏色又緩緩地浮上來幾分,衛子夫什麼時候竟然也找到一杯酒樓里面去了?

陳阿嬌更衛子夫之間根本就是水火不容,現在衛子夫過去,應該不是發現了陳阿嬌,多半還是因為陛下最近常去一杯酒樓的原因,如果陳阿嬌被發現的話,就不會給他這樣的一封信了。

還好陳阿嬌很早將這件事告知了自己,一切還有遮掩補救的法子。

衛子夫到底是什麼人,張湯也是看得很清楚的,他沒跟衛子夫有多少接觸,看人的時候也很冷靜理智。如果讓衛子夫知道陳阿嬌的存在的話,後果不堪設想,他倒是覺得陳阿嬌不會掉腦袋,掉的是他張湯的腦袋。

看著這手中的竹簡,張湯將竹筒立在了漆案上,拿起筆想要再寫什麼,最後卻又放下,直接拿了案頭上堆著的竹簡一封,將陳阿嬌送來的竹筒放回到身後的匣子里去,然後張湯嘆了口氣,將那帛書收起來,卻讓人備車駕。

「老爺,這時候了去哪里?」

「去皇宮

張湯不多言,直接往皇宮去。

而齊鑒回到陳阿嬌這里卻回稟道︰「張大人說請您放心,他會處理好的

陳阿嬌坐在簾子後面,略略地一點頭,對此沒有更多的表示,張湯不可能任由衛子夫繼續這樣下去的,其實這個時候想來,拉張湯下水,在當時看來是不怎麼好的,可是長久地一看,卻是張湯惹上了自己這麼個麻煩。

張湯能夠幫自己的很多,可是自己似乎還沒有什麼地方能夠幫張湯,這種被幫助甚至是尋求別人幫助自己的情況,讓陳阿嬌忽然覺得自己應該做出一些實質性的事情來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一直欠著張湯的。

不說滴水之恩涌泉相報,當初館陶公主府對他的恩情,他已經全部還給了自己,冒著風險幫助自己詐死離宮就已經足夠了。

陳阿嬌這人喜歡的是等價交換,雖則張湯不說,但是她不能不回答,這本身就是合則兩利的事情。

罷了,還是再看看吧。

她起身來,腿有些發麻,暗暗想著自己是不應該再這樣坐下去了,什麼時候得讓他們備個椅子不可。

出來的時候看到主父偃還在外面喝酒,店里這個時候冷冷清清的,不過很快夕市一起來,人就多了,她要在人多起來之前離開這里,回到喬宅去。

主父偃正跟一個酒樓的使女調笑,看到陳阿嬌過來立刻就停了,一整衣冠站起來對陳阿嬌行了個禮,腆著臉笑道︰「夫人,您這是要走了?」

陳阿嬌本來是想直接走的,可是看著主父偃那堪稱是亮晶晶的眼神,一下就想起來,自己還答應了他,什麼包吃包住的……

她考慮了一下,說道︰「我那宅院里還有房間可以給先生住,不過就怕先生嫌棄……」

雖然覺得陳阿嬌稱自己為「先生」總讓自己覺得有幾分古怪,因為自己就是個地痞,混混一樣的人,被人罵慣了,讓陳阿嬌這麼一喊,他倒又覺得自己不是那種破落貨了一般。

「哪里哪里,夫人大恩大德,還賞小人個地方住已經好極,小人在這里謝謝夫人了他長身一拜,語氣之中難得地帶了幾分真摯。

不過陳阿嬌卻有些不是滋味,自己到底是穿到了什麼世界啊。

撿了個主父偃麼?

賺了。

總之還是自己賺了。

陳阿嬌招呼了李氏,準備往回走,只是那眼光往人群里一掃,竟然沒有看到阮月,頓時有些驚詫,她沉默片刻,還是問道︰「阮月去哪兒了?」

「這個倒是沒注意,大約是自己一個人療傷去了吧?」李氏推測了一句,語氣之中帶著幾分尷尬。

主父偃卻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接了一句︰「我方才看到的確是一個人出去了

陳阿嬌嘆氣︰「罷了,隨她去吧,我們回去,要是她回來,讓她來我房中找我

丟下一句話,她就離開了。

阮月的性格,實在是算不上很好,自卑與自負並存,空有美貌和心計,卻總是不如婉畫乖巧懂事而且懂得分寸,這也是陳阿嬌為什麼願意重用趙婉畫,而不是她的原因了。

李氏領著主父偃去自己的住處,陳阿嬌卻到了自己的藏書室,這里不僅有早起流傳下來的經典,還有東方朔留下來的那些竹簡,她只是偶爾挑著自己感興趣地看,這其中有不少用人之道,帝王之術,其實總結起來也不過是「馭下」二字,她當初從事的就是hr的工作,對用人之道一直是很感興趣的。

至于東方朔的其他治國之術,陳阿嬌翻過,不過不感興趣,就丟到了一邊。

她其實在想,劉徹應當是很想要這些東西的,不過既然落到了自己的手里,那等她看得差不多了,再交給張湯,轉交給劉徹,大約也不錯。

「叩叩叩……」

手指叩擊門框的聲音。

陳阿嬌放下竹簡,抬起頭,「先生?請進

不知道什麼時候主父偃已經換了一身干淨的衣服,這一看倒也是英俊挺拔,只不過面目過于艷麗,看著就像是春天那枝兒上的桃花一樣。

主父偃走進來,一掀衣袍坐在了陳阿嬌的對面,剛剛看著還周周正正的,這個時候卻沒了正型兒,直接手肘一撐,按在案上,看向陳阿嬌︰「如果夫人是高官侯爵,我主父偃也算是夫人的門客了,我特別想知道的還是——今天在一杯酒樓那位貴人是誰?」

陳阿嬌手指點了一下這書簡,指甲敲在上面,聲音有些清脆,像是玉片撞擊一樣,她勾唇︰「先生,你想知道的太多了

眉毛一揚,主父偃嘆氣道︰「是夫人你的秘密太多了啊……」

「你到底是真的草包一個,繡花枕頭,還是滿月復經綸?」

主父偃想知道的很多,陳阿嬌也對這主父偃充滿了好奇,說他是什麼也不知道,可是偏偏機巧善變,到底是大智慧,還是小聰明,陳阿嬌竟然也有分不清的時候。

嘆一口氣,主父偃真是服了,「夫人啊,您這是在跟我做交易嗎?我早說了自己熟知天文地理,通曉縱橫之術——」

「合縱連橫是怎麼一回事,我最近也在研究,不知道先生可否解惑?」

陳阿嬌出其不意地這麼一問,然後鎖住主父偃的眼眸,等著他的回答。

主父偃愣了一下,卻沒回答上來,合縱連橫是什麼東西?

被考住了。

這一瞬間,陳阿嬌有一種內傷的感覺。

她看向外面逐漸開始黑沉下來的天幕,陰沉沉地像是又要有雨雪。

同一片昏暗的蒼穹下面,甘泉宮中,劉徹看著衛子夫,眼神深暗,衛子夫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有些怯怯地挨上去,「陛下……」

劉徹搭著眼,手中握著張湯之前帶來的關于與匈奴開戰的一系列事情的表奏,不過心里想到的卻是張湯走的時候提到的一件事。

溫香軟玉,永遠不過是一種偽裝。

這世上,難道是個親近的人,都要因為他這權勢皇位而與他對立嗎?

衛子夫是最符合自己標準的皇後,如今竟然也做出那種事情來。

「衛貴妃,今日去了何處呢?」

劉徹的聲音平緩得像是流水,他坐在了殿堂上,重新展開了張湯留下的竹簡,其實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這聲音雖然輕緩,可是在衛子夫的耳中,卻不啻于驚雷!

皇帝最重的就是猜疑心,很多事情由不得他們不多想,因為這個任何一個細微的錯失就可能危及自己的那一張龍椅,為帝者,所能付出的真心本來就不多,劉徹的真心已經隨著陳阿嬌的靈柩張葬入了灞陵,此生此世也找不出第二個人能夠讓他的真心復活。

為帝者,無情而已。

所以如今對著衛子夫,劉徹也沒有任何的憐憫之心,他是將成為名垂青史的帝王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衛子夫的那些手段?陳皇後找楚服行巫蠱詛咒衛子夫,根本就是子虛烏有,只不過,形勢所迫……終究抵不過形勢二字。

衛子夫原為平陽公主府中歌女,因容姿艷麗而被平陽公主獻給了劉徹,此刻又因為頂替念奴嬌而陰差陽錯成了貴妃,幸好她還有幾分手段,留得住劉徹的恩寵,又知道自己與陳阿嬌相比,優勢在哪里,所以在宮中幾乎是順風順水,除了遇到陳阿嬌的那段時間外,根本沒有受過什麼苦。

她抬起頭,楚楚可憐地看著劉徹,眼中淚水幾欲奪眶而出,「陛下,臣妾出宮了……」

她又慢慢地低下頭,幾乎是一下就閉上了眼楮,心下卻是沉得厲害,劉徹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問起她的行蹤,一定是知道了什麼,但是她不過是去了個一杯酒樓,根本沒有做什麼,出了讓侍女貴枝給了那阮月一耳光以示懲戒……

難道是那個狐媚子給劉徹說了什麼嗎?

「去哪兒了?」劉徹又問道。

衛子夫完全看不出劉徹的喜怒來,她根本不知道劉徹到底是喜是怒,只好回答道︰「就去長安集市上轉了轉……」

「還有呢?」他的聲音微微變冷,那一雙冷靜的眼竟然也染上了冷酷的顏色,深郁的黑色在他的眼中,夜色一樣濃重著。

衛子夫聲音很小,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一杯酒樓……」

「很好他伸出手指來,挑起她精致的下頜,這一張嫵媚的,妝容精致的臉,還帶著讓人憐惜的淚痕,可是其實——他從來不憐惜女人的眼淚,不過他從不將自己的喜好告訴別人。

劉徹是不喜歡別人的眼淚的人,阿嬌當初就不喜歡眼淚。

如今是美人在他的眼前落淚,可是劉徹無情無感。

他朝著她緩緩地勾起唇,有些倨傲的味道,「你是怎麼想到去那個地方的?如實告訴朕吧,衛貴妃,朕很寵你的

衛子夫只覺得渾身都冷,她嘴唇都發抖起來,興許是這甘泉宮的地面太冷,讓她覺得自己膝蓋都疼,她不敢直視劉徹的目光,「臣妾听說那酒樓很有名……所以去了……」

「有名?你說說自己是怎麼听說的吧,朕也很想知道這酒樓是怎麼有趣,竟然讓朕的愛妃也想去劉徹今天是要敲打衛子夫一下,他最容忍不下的事情就是別人打探自己的行蹤,不管衛子夫出于什麼目的,爭寵也好,吃醋在意也罷,帝王的行蹤根本不是她小小的後宮嬪妃能夠過問的。

至于其他的,劉徹不準備問。

只可惜衛子夫不知道,她囁囁道︰「是臣妾的侍女告訴臣妾的,所以臣妾覺得好奇……嘶——」

她忽然一句話也說不下去了,因為劉徹的手指指甲就掐在了她的下頜上,細女敕的皮膚甚至已經被劃出了一道血痕,劉徹一笑,對她道︰「不必撒謊,朕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嗎?」

衛子夫忽然面如死灰,淚水從她臉頰上滑下︰「是臣妾不該嫉妒心起,不該想念陛下,不該奢望陛下應該到臣妾宮中來,都是臣妾的錯,是臣妾因為思念成疾,所以才問了陛下的行蹤……也想去那一杯酒樓看看……」

剩下的都是難以啟齒的話了,衛子夫哭得很傷心,也哭得很惶恐,因為她怕,怕劉徹不再給她恩寵,在這深宮之中,沒有了皇帝的恩寵,難道又要讓她像當年被陳阿嬌排擠一樣去那孤寂的、皇帝絕對不會踏足的偏宮默默無聲嗎?甚至是……像是當初的陳皇後一樣被打入冷宮!

她說的話都是柔情蜜語,甚至讓人有些沉醉其中,只可惜這些東西從來不會迷惑劉徹。

他長長地嘆了一聲,卻從座上起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你要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現在是貴妃之尊,衛貴妃,衛夫人,掌管六宮,你是表率,萬不能失度。朕最不喜歡私下打探朕行蹤之人

前面的話衛子夫听著都還寬慰得很,像是要原諒她,所以她幾乎欣喜得就要哭出來,甚至已經破涕為笑,馬上要去謝恩,可是劉徹最後一句話,讓她頹然坐倒在地——

朕最不喜歡私下打探朕行蹤之人。

他說的不是不喜歡,而是最不喜歡。

為帝王者,最忌諱的就是這些,也許說爭寵那些還好些,因為帝王都見過了,唯獨帝王的行蹤……

衛子夫知道自己是犯了忌諱,眼看著劉徹要離開,更加傷悲起來,舉起袖子擦著眼淚,哭哭啼啼地,「臣妾錯了,求皇上看在往日的面兒上寬恕臣妾……」

劉徹定住腳步,看著她那滿臉的淚痕,這才是真正的梨花帶雨,衛子夫本身嫵媚多姿,平陽公主當初就多在他面前夸贊她妖巧可愛,只是現在看著卻不如初見面的時候舒服,興許也像是當初的阿嬌一樣吧?一進了這吞人的深宮,甚至是才開始想著接觸那些事情,就變得奇怪了。

他淡淡道︰「朕並未責怪你,只是以後不要再犯,天冷地涼,你起來吧

衛子夫眼含著淚,抬起頭來,青絲如瀑,襯得那臉越發地白皙,羊脂玉一樣有種暖光,她含羞一笑,劉徹終究還是舍不得自己的,她才是最後會登上皇後寶座的人。

將那柔荑伸出去,她習慣地以為劉徹會伸出手來拉自己一把,將自己扶起來,然而那一刻,她巧笑嫣然地抬頭,卻只來得及瞥見他那淺淡的冷眸,風從殿外吹來,留給她的是一個孤高絕情的背影。

衛子夫那漂亮的手感受著穿過來的冷風,忽然之間整個人都僵硬住了,就跪在殿內,看著已經空無一人的殿外。

劉徹居然就這麼……走了?

他難道不該留下來扶自己一把,像是以前她在陳阿嬌面前跌倒的時候那樣,來扶自己嗎?

為什麼會這樣……

衛子夫雙手一下按在地上,那冰涼的甘泉宮的地磚,就像是她此刻冰涼的心,秀發落在那地上,卻遮住了衛子夫陰霾的表情,貴枝連忙跑過來,要扶起陳阿嬌來,陳阿嬌卻慢慢地抬起頭來,那一瞬間,貴枝覺得毛骨悚然。

她听到壓低了的扭曲笑聲,是從喉嚨里磨出來的笑,魔鬼一般!

「呵呵呵……哈哈……不扶……一定是那個叫做阮月的賤蹄子在他面前說了什麼,不然怎麼可能對我這麼冷淡?以前別人打探他的行蹤都沒有被怪罪過,那個賤人陳阿嬌不是也常常問他的行蹤嗎?!甚至還跟著他走,管束著他,可是到了我為什麼就不行?本宮為什麼不行——」

她向著殿外喊了一聲,這甘泉宮中都是她淒厲的聲音。

陳阿嬌可以的,她為什麼不可以?

現在竟然還因為這種事情冷落她,可以想見,明日在竇太皇太後和王太後面前,她怕是要受盡奚落了。

她的出身決定了自己將受盡別人的白眼,以前在宮中耀武揚威慣了,一旦嘗到這失寵的滋味,一系列的擔心都起來了。

衛子夫咬住牙,眼中是一片的陰狠,「本宮不服

她撐著貴枝的手慢慢地站起來,彎著唇角,喃喃了一遍,「本宮不服

她要做皇後,唯有這至高無上的後位,才能夠洗刷自己當初被陳阿嬌打壓的羞辱!唯有這至高無上的後位,才能夠讓這六宮全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也唯有這至高無上的後位,才能讓所有人不再敢傳那些關于自己出身寒微的流言……

她要成為高貴的皇後,而不是這名不正言不順的「衛貴妃」「衛夫人」,她討厭卑微,她最痛恨別人說自己乃歌女出身,還是個嫁過人的寡婦,只有等她在最高的位置上的時候,所有人都畏懼她,便什麼也不敢說了。

衛子夫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終于讓自己站穩了,回過頭看到貴枝正直直看著自己,她一巴掌拍到她的臉上︰「放肆!誰允許你如此冒犯直視本宮!」

這一巴掌,比白日里那一巴掌更加可怕,幾乎將貴枝打得摔倒在地,貴枝趔趄了幾步,原本還算能看的嬌艷小臉,頓時就狼狽極了,新舊指痕交錯在一起,別提多慘了。

貴枝噗通一聲跪下來,不住地磕頭,「婢子錯了,婢子錯了!」

「憑你是什麼東西,也敢這樣看我?」衛子夫輕蔑地笑了一聲,俯身半彎下腰,輕聲呢喃道,「自己掌摑,什麼時候我覺得舒服了,就不責罰你了,動手吧

貴枝嚇得一顫,「娘……娘娘……」

「嗯?」衛子夫揚了揚自己的下頜,挑起一抹危險的尾音,「難道要本宮動手嗎?」

躲是躲不過去了,貴枝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只是心如死灰,抬起了手,照著自己的臉就是狠狠地一巴掌下去,「啪!」

衛子夫忽然就覺得愉悅了起來,她咬了一下牙,卻又慢慢地松開,踱了一步︰「繼續呀,這聲音還不夠響呢,放心,本宮那里有上好的化瘀藥膏,你今日打了,第二日保管你這一張臉光潔如初,什麼都看不出來的——打呀!」

前面還是輕聲細語,最後卻忽然之間瞪了眼,冷喝了一聲!

貴枝哭出聲來,一邊哭一邊掌摑自己,清脆的擊打聲在這殿中響起來。

「啪、啪……」

一下接著一下……

衛子夫始終在一邊看著,不發一語,只是唇角越翹越高。

陳阿嬌,不僅是你,就是你曾經的侍女,我也要她們生不如死。

——「啪嗒

「夫人,怎麼了?」

主父偃正跟陳阿嬌貧嘴,說自己不知道縱橫之術的事情。

這個時候陳阿嬌已經站了起來,一手拿著她那竹簡,一手按在那束腰的錦緞腰帶上,虛虛地壓著一點邊,天已經黑了,陳阿嬌在案後走了兩步,背後的木屏上是大漠孤煙之景,她一轉過身,卻不知道為什麼被前面收起來的竹簾勾住了手,那竹簽子扎入她手指之中,冒出了一點血珠,那一卷竹簡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陳阿嬌怔了一下,主父偃走上前來,要將那一卷竹簡撿起來,一邊彎腰,一邊不正經地笑道︰「夫人您這是想什麼這麼心神不寧的,還不小心著……」

主父偃的手指挨著了那竹簡,撿起來,順著就看了一眼,「用人之道類用兵之道,兵貴精不貴多。凡任人當唯賢,各家並用,不計門第,破格提拔。且夫術業有專精……」

他的目光一落上去,便再也放不開了,這竹簡上的字就像是有魔力一般,讓人心神沉醉。

「先生?」

這次倒輪到陳阿嬌驚詫了,她手指指月復上有鮮血,輕輕地放到唇邊,鮮血慢慢地沾進唇舌之間,有很淡的腥味。

主父偃終于回過神來,手上卻一松,那竹簡差點掉下去,他定定抬頭看陳阿嬌︰「夫人——」

作者有話要說︰▄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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