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天子]廢後復仇 第七十二章 傾國

作者 ︰ 時鏡

夜里睡覺的時候,總覺得听見了嬰兒的哭聲,于是整夜整夜地睡不著,旦白和馥郁都沒有听見,她心知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擔憂之余,卻還要將這樣的焦慮隱藏起來。******請到s^i^k^u^s^h^u.c^o^m看最新章節*****

今日有闔宮宴飲,陳阿嬌也要參加,夫人位比列侯,也算是尊貴異常了。

本來旦白說要盛裝打扮,陳阿嬌卻搖頭阻止了她,「不過是一次宴飲,何必引人注目,」

她的浮生還未找到,要她強顏歡笑已經是折磨,還要穿上這艷麗的衣服,當她是後母嗎?

「對了,馥郁呢?」陳阿嬌忽然看見身邊少了一個人,這才想起來。

旦白回道︰「在甘泉宮……貴枝那邊,似乎有些反應

「衛子夫不懂得籠絡人心,真若論恃寵而驕,誰比得過她?」陳阿嬌冷笑了一聲,卻閉上眼,任由旦白將玉色的步搖插在自己鬢發間,再睜開眼的時候,鏡中,便只有那個厲害的陳夫人了。

她撫了一下那步搖下面綴著的玉珠,然後站起來,將外袍披上,「走吧

上林苑處,塔樓連著棧道延伸到前方的湖泊之中,黑白兩色的陽光下耀目無比,而水域,卻是平滑如鏡,只有在水面上的微風吹過來的時候,才泛起粼粼的波光,湖邊是柳樹成行,芳草地上,嘉樹成蔭。

附近有建章宮,也離陳阿嬌曾經居住的長門宮很近。

此處倒是避暑的勝地,尤其是這環境相當幽雅,陳阿嬌一來便覺得心里舒坦了不少,被宮人引著落了座,才發現是在劉徹的左手邊,而衛子夫濃妝艷抹,挺著個大肚子,坐在那漆案邊,陳阿嬌看著都替她辛苦,大熱天還在懷里穿著個假肚子,衛子夫真是能忍。

「陳夫人怕是酣睡,這才姍姍來遲,當罰酒一杯劉徹端起一杯酒,那眼眸注視著她,帶著隱約的笑意。

這一日,帝王穿著尋常的服制,不是朝服,也不是廟堂的祭服,只是普通的深衣鶴氅,卻在領口袖口處印有金色的花紋,在威嚴之中,便為他添了幾分優雅與尊貴,眼眸開闔之間有銳光隱現。

陳阿嬌避開了他灼灼的目光,看向自己面前被宮人滿上的酒尊,端起來,終于看向他,「臣妾來遲,罰酒一杯

一仰脖子,雙袖一遮,再放開的時候,將酒尊翻過來,只有殘余的酒液低落下來。

「夫人好酒量,不過按著規矩,不是來遲罰酒三杯嗎?」劉徹看她如此爽快,反倒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臣妾酒量不好,怕是要讓陛下失望了陳阿嬌眼含深意地看了劉徹一眼,卻收回了目光,低頭不語了。

如今群臣盡皆列席,頭頂有涼棚,湖上有微風,綠樹遮蔽了陽光,這上林苑中,此處是陰涼的好地。

陳阿嬌狀似不經意地往群臣列席的位置看去,張湯在九卿的位置上,後面有董仲舒、汲黯、減宣、兒寬、趙禹等人,在後面與桑弘羊接近的位置上,主父偃赫然在席。

陳阿嬌看著眼前的李子,小小一顆,堆起來放在這盤里,看著倒也誘人。

衛子夫拿起一顆來,便往嘴里送,後面的貴枝忙道︰「娘娘,這李子很酸——」

劉徹的注意力被引了過去,卻听衛子夫解釋道︰「陛下,近日妾身用膳時沒什麼胃口,就愛吃這酸的

她身後立刻便有別的宮人道︰「孕中愛吃酸,便是生男的征召了……」

于是衛子夫羞怯地低下頭,劉徹一垂眼,卻命郭舍人將自己面前的這李子也端過去放在了衛子夫的面前,「你既然喜食酸,便每日讓人給你送來

「謝陛下衛子夫垂下頭,耳垂都粉紅了起來,一副不勝嬌羞的模樣。

宴席還未正式開始,前方卻來了一名艷妝女子,陳阿嬌抬頭看去,原來是平陽公主也來了,「平陽叩見陛下,願陛下長樂未央

「阿姐快快平身劉徹一揮手,免了平陽公主的大禮,又說道,「阿姐有孕在身,何必拘禮?還是快些坐下吧,衛青在戰場上可是大大地有功啊!」

平陽公主襦群翩翩,眼角描開,抬眼看人的時候便覺得那眼波流轉,生出來的卻不是什麼魅惑的味道,而是一種精明的凌厲,此女乃是王太後的女兒,又是長公主之尊,也在劉徹繼位的時候出了大力,現下卻是因為衛青的緣故,格外地尊貴了。

她謝禮之後便退到一旁坐,這位置恰好在衛子夫的身邊,陳阿嬌這才注意到平陽公主竟然也是月復部隆起,乃知這是衛青的孩子。

陳阿嬌當下只覺得頭皮一炸,想起自己特命旦白泄露出去的狸貓換太子之事,便覺得平陽公主與衛子夫之間的眼神交流格外詭異,她的手抖了一下,別人卻看不出來,只有陳阿嬌知道,一道微波在酒尊之中劃過,隨即消失了影蹤。

群臣一般來得比較早,今日不拘禮數,外面的人也有在相互交談的。

張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自己面前的酒,端起來,卻不喝,似乎是在考慮著什麼事情,眼底竟然透出幾分狠煞來。

旁邊坐著的減宣瞧見了張湯端著酒一動不動的場面,便笑道︰「張大人似乎有心事

雖同為酷吏,但張湯一向不喜與減宣等人交往,眾人之中,只有趙禹與張湯還算是談得來,有事情也會偶爾商量一下,不過跟這減宣,也不過僅限于認識了。

張湯冷淡道︰「不過是在想,西北的戰事何時能夠平定下來而已

他這種冷淡,在外人看來就是一種傲慢,陳阿嬌開過他的玩笑,說他這固執刻薄的性子早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了,可是張湯卻說,生性如此,何必遮掩。這句話卻噎住了陳阿嬌,她什麼也說不出來,便冷笑一聲,說他哪一日因這性格被人詬誣,別指望她還能救他。

被人詬誣?

陳阿嬌對張湯前景的預測,似乎一直不樂觀,原來說張湯會自刎而死,現在說他會被人詬誣。

張湯埋下頭,不再說話了。

減宣搭話無果,暗暗一甩袖子,卻是眼中閃過一道異彩,有著幾分嫉恨。私下為劉徹辦事,減宣可是知道,那件事情是萬萬不能讓張湯知道的,原本陛下讓自己去辦事的時候,他還是什麼也不知道的,可是久而久之,便明白這跟那座上的陳夫人有關,陛下有什麼打算,減宣不清楚,可是陛下不讓張湯知道,這本身就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也許陛下已經開始不信任張湯了,不過那一日自己去告狀,陛下似乎不允許別人說張湯的任何話,這讓減宣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說劉徹可能是對張湯起了猜忌,至少已經是不能信任張湯了,可是自己告狀又被厲言駁回,陛下到底是信他,還是疑他呢?

劉徹的心思,還真是難以捉模。

減宣想想找不到答案,便自己喝了一口酒,他這人心狠手辣,又善于機巧逢迎,其實論狠辣,他不如張湯,論機巧逢迎,又比不上田蚡等人,倒中間不兩頭地吊著也難受。

他右邊便是趙禹,乃是張湯比較談得來的朋友,見減宣獨自一人飲酒,勸道︰「酒喝多了傷身,喝酒容易誤事

減宣笑道︰「趙大人不若說,這喝多了還容易亂性呢

趙禹卻被他這一句話逗笑了,他雖平素與張湯為伍,但因為為人公正,在這朝上也算是吃得開,而且人緣不錯,比起張湯,在為人處事上乃是高明了不少的。

「減宣大人,這可是在宴席上,莫要胡說八道啊

減宣笑笑沒說話了,一手卻放在的膝蓋上,輕輕地敲了敲,算計著什麼。

張湯坐得不遠,能夠听到他們的對話,在听到某一句的時候,手指卻緩緩地扣緊了,終于還是將那酒尊捧起來,大袖一遮,飲盡了。

美人淚,杯中酒。

張湯心底翻涌的不知道是什麼情緒,坐在那里,且看那烹羊宰牛,載歌載舞,竟然也是沒有心思的。

主父偃官職不高,陪在末座,咂咂嘴喝著這寡淡無味的酒水,嘆了口氣。

桑弘羊與此人同為侍中,也算是有頗多的交集,汲黯在前,還是那病歪歪風一吹就要倒的樣子,他看主父偃這一臉悻悻然的表情,笑道︰「先生似乎不怎麼看得上這皇家的酒啊

主父偃大駭,轉過頭來恨不能捂住桑弘羊的嘴,偷眼一瞧周圍,噓聲道︰「這話可不能亂說

他將那酒尊端起來,指著這酒尊,湊過去小聲對桑弘羊道︰「這可是皇家的酒,陛下的酒,這好不好喝咱們哥倆知道,你就算是知道,也不能說啊

主父偃拍了拍桑弘羊,那眼神的意思分明是「我何必說呢,你都明白」,看得桑弘羊是悶笑了一聲,「也就你主父偃有這個膽子

他這麼一說,主父偃膽子還真的就來了,當下一口吸干了杯中酒,將那酒尊往桌上一放,嘿嘿笑道︰「難道這酒有我一杯酒樓的好?」

桑弘羊模模鼻子,「那倒也是

「哎,這不就對了嘛?我主父偃啊,就是眼界太高他這話,一語雙關,眼界高不高,可不僅僅是在酒上。

桑弘羊也端起酒杯來,與主父偃踫了一下杯,「再高,也要慢慢來

主父偃再次干杯了,也朝桑弘羊一笑,卻看向了遠處的陳阿嬌。

這算是他這麼多天以來第一次看到陳阿嬌,宮里的消息倒是能夠通過館陶公主傳來,只是到底還是不知道夫人怎樣的,不過夫人也永遠是那冷冰冰雪山一樣的表情,讓人一見就不敢親近了,反倒是夫人身邊那兩宮娥,長得還不錯啊……

桑弘羊一看主父偃那眼神,也跟著轉頭,又轉回來,將酒尊放下,卻忽然有些看不透主父偃這個人了。有的時候覺得主父偃是完全很正經的一個人,可是這個時候反而有些讓人不明白,有的時候說話高深莫測,有的時候看上去完全像是個無能的酒囊飯袋,比如此刻——那兩眼色眯眯地,差點就沒粘到陳阿嬌身邊那兩名宮人的身上去。

看不懂,看不懂,真不知道陳阿嬌為什麼會將這樣的一個人養在自己的身邊,也不知這樣的人到底能為陳阿嬌帶來什麼。

主父偃自然知道別人對自己是什麼看法,可是他似乎生來就是游戲人間的,在他的認識之中,東方朔便是那偽君子,假隱士,有那滿月復的才學,卻還說自己對權勢沒有**。

別人說他主父偃恣睢放曠,他卻覺得自己這才是真性情。

宴席早就開始,酒過三巡,陳阿嬌借口頭暈出來了,去湖邊上吹吹風,忽然看到前面大柳樹下有人,便問道︰「前面是誰?」

「夫人,似乎是廷尉張大人的妻室和次子馥郁一看那身形便知道了,提醒道,「您忘記官員女眷也可以來參加此次宴會了嗎?」

陳阿嬌一按自己的眉心,嘆了口氣,「你不說我還真的忘記了

陳阿嬌走近了兩步,乃是在一處小山丘上,站在那樹邊看著下面一直追著陶氏玩鬧的張安世,卻是忽然之間觸景生情,她眨了眨眼,听著下面兩人的玩鬧,手一扶身邊老柳樹的樹干,指給旦白和馥郁看︰「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夫人?」

馥郁和旦白都听不懂這句話。

陳阿嬌心說自己真是病了,不過是這麼隨口一提罷了,便隨意道︰「只是感慨幾句而已

許多年前,這里的一片柳樹,還是新栽的呢。

她向著陶氏那邊走近了幾分,張安世卻眼尖,一下看到了陳阿嬌,便對陶氏道︰「是夫人,娘,您看——」

陶氏正跟張安世玩笑,忽然看到張安世那手一指,便也跟著回頭,在看到陳阿嬌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卻僵硬了一下,緊接著卻拘謹了起來,躬身叩首道︰「妾身叩見夫人,夫人——」

陳阿嬌卻一擺手免了他的禮,「不必多禮,我無意打擾你們母子二人

張安世卻抬頭看著她,還是那好奇的目光,本來被陶氏壓著也要給陳阿嬌行禮,這個時候他倒是疑惑了起來︰「為什麼我需要向夫人行禮呢?」

童言無忌,卻嚇壞了陶氏。

陳阿嬌總覺得陶氏是在防備自己什麼,可是她也知道,陶氏防備自己是應該的,一時心中復雜,卻勾起了嘴唇,輕松地挑眉對張安世笑道︰「誰說你需要向我行禮的?以後你見我,不必行禮

張安世仰起小臉笑起來,牽住了陳阿嬌的袖袍,「夫人真好

他笑意盈然的臉,讓陳阿嬌想起了小浮生,差一點便要落下淚來。

「夫人是想哭嗎?」張安世有些懵懂,然後抓了抓自己的頭,「爹說,哭鼻子的小孩不是好小孩

陳阿嬌忽地「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張湯竟然也會說這種話?她藏在心中的惆悵,也算是被張安世紓解了幾分,她模了模他的頭︰「我倒不知道你那死板刻薄的父親,竟然也能說出這種俏皮話來

張安世立刻不高興了,撅著嘴,「父親自然不是這樣說的,只是就是這個意思嘛……夫人你說他壞話,我不高興了!」

當真是小孩子心性。

陳阿嬌咳嗽了一聲,卻還是忍不住笑了,「好好,你父親是這世上最正直最有修養的,這下不生我氣了吧?」

陶氏只覺得有幾分心驚肉跳,她知道陳阿嬌真實的身份,也知道她在宮外過過怎樣的日子,此刻卻能夠一身雲淡風輕,狀若無事地坐在宴席之上,而小浮生……

一場大火,終究是改變了許多的,可是陶氏得知宮里有了個新的娘娘的時候,卻不知道為什麼心安了下來。

她沒有證據,卻有女人的直覺。

「安世還小,不懂事……」

「不小了陳阿嬌忽然接了這麼一句,眼神變得幽深了那麼一些,她是想到了別的事情,可是一回過神來卻看到陶氏嚇得臉色發白,她知道她是誤解了自己的意思,解釋道︰「陶夫人莫要誤會,我只是想到了自己的孩子而已

小浮生的事情,是個禁忌,孩子失蹤的事情,張湯雖然沒有對陶氏說,可是陶氏也能夠明白幾分,猜得出是怎麼回事,現在陳阿嬌這樣對自己解釋,倒顯得她小人之心了。

張安世看得出陳阿嬌不高興,上來牽住她的手,「夫人不要不開心了,我把新編的小兔子送給你

他從袖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來,皺了皺小臉,似乎有些不舍,不過還是一咬牙,遞給陳阿嬌︰「原本是打算編來送給爹的,不過夫人不高興,我也不高興,就送給夫人吧

陳阿嬌推回去︰「既然是給你父親的,便到時候親手交給他……」

「夫人這是嫌棄安世的禮物嗎?」張安世眼圈有些紅,看上去都要哭了。

陳阿嬌連忙投降,無奈笑道︰「好,安世做的都是最好的

她攤開掌心,張安世將那草編的小兔子放進去,白皙的手掌襯著那瑩綠的小兔子,雖然這手法略顯得笨拙,也不如外面手藝人們編的討巧,難得的是這一份心意。

張安世,也是個很有靈氣的孩子。

陶氏嘆氣道︰「這孩子就是會胡鬧

背後宴會上的管弦絲竹之聲又開始咿咿呀呀地吹弄起來了,便听一人開始高歌,遠遠地听不出是在唱什麼。

陳阿嬌挽著張安世的手,卻淡淡對陶氏一笑︰「這孩子的福氣大著呢……」

聲音比較模糊,轉眼便被吹散在了水風中,陶氏心頭直跳,卻不敢多問,也跟著陳阿嬌回了宴席。

張安世好奇地看著前方劉徹坐的地方,兩眼之中帶著幾分渴望,陳阿嬌于是道︰「安世想去前面看看嗎?」

張安世不顧陶氏的焦急,點了點頭。

陳阿嬌安撫陶氏道︰「孩子想去看看,我帶著他去,夫人不必過于掛心

陶氏知道陳阿嬌擔憂浮生的事情,骨肉分離之痛,她同為母親,也知曉一二,于是道︰「勞煩夫人了

陳阿嬌道︰「不必掛懷

卻在這一片樂聲之中,牽著張安世往前走,從張湯面前走過的時候,張安世停下來對張湯行了一禮,張湯卻站起來對陳阿嬌問禮,陳阿嬌站定,卻說道︰「我帶安世去前面坐坐,張湯人不必擔心

「犬子懵懂,夫人……」張湯緊抿著嘴唇,看了張安世一眼,張安世有些害怕,他忽地想起陳阿嬌曾說自己對孩子過于疾言厲色,只是自己卻不知道什麼才是疼愛。

陳阿嬌搖頭,又牽著張安世走,卻道︰「張大人還是坐下飲酒吧

樂師李延年,擊築高歌,正當中一群教坊舞伎踏樂而舞,賞心悅目。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最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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