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天子]廢後復仇 第七十九章 拆穿(下)

作者 ︰ 時鏡

竇太皇太後一來,整個局面便已經完全掌控在了手中,她才是整個大漢曾經的,也是現在的,最有權勢的女人,即便早已經是垂垂老矣,也無人能夠反抗她的權威。

一向與竇太皇太後不睦的王太後遇見竇太皇太後,也只能認栽了,畢竟竇漪房的可怕,她是完全了解的。

竇漪房一向不喜歡王太後,此刻說話也沒有準備偏向王太後這一邊的衛子夫,她這一問,簡直就是打衛子夫的臉,打王太後的臉。

其實陳阿嬌不是沒有辦法直接逼迫衛子夫承認自己是假孕,只不過,這麼簡單粗暴的辦法,一點也不符合自己細致的作風,她要的就是衛子夫在這樣無盡的煎熬之中受難,就像是她此刻,想著自己那不知所蹤的孩兒,一樣煎熬,一樣痛不欲生惴惴不安!

陳阿嬌心中發狠,可是唇邊的笑容卻更加明艷,她用那種看起來和善看著衛子夫,回稟了竇太皇太後︰「太皇太後明鑒,兒臣已經听聞衛娘娘乃是假孕爭寵,皇室的血脈必須純淨,衛子夫分明不是什麼賢妃,陰狠毒辣,數次想要加害于兒臣,並且還要威逼李夫人,方才的事情已經由她的貼身侍女,也是以前陳皇後的侍女貴枝,承認了,無可抵賴

說這些的目的,便是將衛子夫的形象在別人的心中降到極點。

竇太皇太後大風大浪見多了,听見這種堪稱駭人听聞的事情,竟然也沒有什麼表情,將那眼皮一搭,輕輕冷笑了一聲︰「既然是她最貼身的侍女,想必也知道衛子夫這肚子,到底是真是假了

貴枝立刻跪倒在地,竇太皇太後面前,誰敢撒謊?更何況她現在已經重新投靠了陳阿嬌,這個時候是解決衛子夫的關鍵時刻,她只能硬著頭皮上,發狠道︰「衛娘娘確為假孕,太皇太後若是不信,可以讓娘娘解開衣衫,便可知道

陳阿嬌之前與貴枝聯系,並不知道貴枝會忽然之間說出這樣的話來,畢竟他們商量的只是貴枝臨陣倒戈便足夠了,卻不想貴枝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頓時心中笑倒,這便是自己最早想到的辦法,不過實施起來是有難度的,畢竟之前這是陳阿嬌無憑無據的職責,連所有的太醫都說衛子夫有孕,這個時候要讓衛子夫解衣,那便是一種侮辱,不過現在的情況完全不一樣了,這個時候衛子夫已經是眾人厭惡,如果能夠強硬一些的話,衛子夫便就這樣玩兒完了。

只不過,她早先曾經暗示過衛子夫自己知道她月復中的孩子是假的,不知道衛子夫有沒有事先做防範措施,不過也不急,她的後手多著呢。

陳阿嬌只是想知道,衛子夫到底能夠聰明到哪種境界而已。

密切關注衛子夫表情的陳阿嬌,一下便發現了衛子夫臉上一下劃過去的慶幸。

慶幸?那你便慶幸吧,沒有孩子便是沒有孩子,假的身孕永遠成不了真的,真希望你衛子夫聰明一些,不要讓我為你準備的這一番心血白廢掉。

衛子夫一听貴枝這話,便做出了一副垂弦欲泣的模樣來,「太皇太後,這是對妾身的侮辱啊!妾身乃是陛下的妃子,妾身的身孕乃是太醫診斷過的,怎能作假?!」

王太後也憂心忡忡,她擔憂著衛子夫這一胎真是假的,那樣的話,衛子夫一挎掉,外面的衛青也跟著垮掉,這樣自己如何才能夠與竇太皇太後抗衡?

只是這個時候竇太皇太後在,她不能明顯地偏向衛子夫,這是習慣里養成的一種對竇漪房的怕,這麼多年幾乎已經深刻在了骨血之中,忘也忘不了了。

劉徹卻冷淡道︰「不過是解衣而已,陳夫人若是冤枉了你,便讓她給你賠禮道歉好了

這個時候連竇太皇太後都介入進來了,劉徹其實已經沒有什麼發言權了,不過畢竟衛子夫是他的後妃,總要自己來表個態。

他的意思,其實也正是竇太皇太後的意思,衛子夫曾在竇太皇太後身邊做侍女,後來竟然爬到了龍床上,那個時候開始,竇漪房便已經徹底厭惡了衛子夫了,不過左右一個身份卑微侍女而已,也無法妨礙到竇漪房。這個時候竇漪房說話也是隨隨便便的,根本沒有將一個衛子夫放進眼里,這半生風雲的女人,根本不屑于與衛子夫爭斗,只是隨口道︰「陛下說得也對,為了證明你的清白,暫時受辱又能怎樣?」

陳阿嬌隱約猜得到衛子夫的後招,她瞅了一眼這女人的肚子,又看見了那毒辣的眼神,似乎恨不能將自己大卸八塊。

「陛下與太皇太後說的是,臣妾等人也都是為了皇室血脈著想,為了月復中的胎兒,夫人受辱又能如何?」

陳阿嬌冷冰冰地將那薄薄的嘴唇挑起來,倒真是十足的一份刻薄無情的模樣,讓人覺得心驚。

衛子夫楚楚可憐地看向了劉徹,「陛下,還請屏退左右,妾身解衣,乃是眾人所迫,為了皇家子嗣,妾身甘願受此大辱,然而妾身真有身孕,請陛下嚴懲造謠的陳夫人!」

還成了造謠的了,這衛子夫果真是沒文化真可怕。

陳阿嬌冷笑的功夫都沒了,只這麼坐著,懶懶的打了個呵欠,「這還用得著衛子夫你在這里多說嗎?陛下又不是什麼昏君,要月兌便月兌了吧,肚子里有沒有肉,月兌了便能夠知道了

這話委實不客氣,可也讓人無法不點頭,陳阿嬌說的的確是這個道理,到底是不是假孕,外袍一月兌便是清清楚楚了。

衛子夫這個時候是惡狠狠地看著陳阿嬌,卻忽然對著陳阿嬌一笑,似乎自己已然是個勝利者。

左右退下,衛子夫緩緩將自己的腰帶解開,袒露出里面的短衣來,竟然沒有任何的襯墊,那月復部確實挺起了許多,像是個有身孕的人的模樣。

她將那衣料往上一拉,便看見了光潔雪白的月復部肌膚,這肚子,竟然是真的!

劉徹的眼神一下冷冽了,看向了陳阿嬌,有些不敢相信,阿嬌那麼有把握地告訴自己,這衛子夫……

王太後一看,那吊得老高的心一下就安定下來了,身子放松坐在了漆案後面,卻隨後道︰「這肚子,的確像是四五月的肚子,太皇太後,子夫是真的身懷有孕

之前提出此法的貴枝已經驚詫得說不出話來,連聲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我以前明明每天都在幫她將棉墊塞進去的,不可能,她不可能身懷有孕!」

只是這個時候的衛子夫已經一臉笑意地將衣衫系上,然後轉過身來,立刻喝道︰「來人,還不將這胡言亂語血口噴人的賤婢拖下去大打死!」

「不,不可能,怎麼可能,你這個肚子一定是假的!假的!」立刻便有人上來拽著貴枝要拖下去,貴枝死活也不肯,瞪大了眼楮看著衛子夫,一臉的恨意。

衛子夫便像是一只驕傲的花孔雀,從大殿正中走到了陳阿嬌的面前,抬起自己精致的下頜,終于讓自己等到了這一天,之前李妍的事情是自己沒有準備,被這喬姝潑了一身的髒水,可以假孕一事,卻是她早就準備了好的,喬姝錯就錯在不該提醒自己那一次,她假孕一事如此機密,就怕是出了問題,這個時候之前的準備竟然是都用上了,原本還只是巧合,可是沒有想到連老天爺都在幫自己!

她高高地揚起手掌,便要居高臨下地給陳阿嬌一巴掌,那邊劉徹一看便站起來想要阻止,卻不想陳阿嬌的反應更快,竟然站起來反握住衛子夫的手掌,月兌手就是狠狠的一耳光落在衛子夫的臉上,竟然讓衛子夫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

「啪!」

如此響亮的一聲!

這種激烈的場面幾乎是王太後捂緊了胸口,嚇得尖聲叫了起來。

陳阿嬌揚眉,看著倒在地上的衛子夫,「真是抱歉,又手滑了

劉徹走到半路上,本來擔心陳阿嬌吃虧,但沒有想到她如此迅速,竟然立刻一耳光還了衛子夫,還將她打得坐倒在地,單看衛子夫那臉上五個血紅的手指印便知道陳阿嬌這一巴掌到底有多用力!

他嘆了口氣,向著那邊走了過去。

衛子夫捂住自己的肚子,哀嚎了起來︰「陛下,妾身肚子好疼,孩子……妾身的孩子……」

王太後立刻道︰「快來人啊,去請太醫!陳夫人——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這樣對待子夫!你——」

陳阿嬌聳肩︰「都說了是手滑了

她看向了正往這邊走的劉徹,看他表情冷冷,想必這個時候已經完全偏向了衛子夫了吧?也沒辦法,衛子夫這個肚子,看上去還真的很像是真的,不明就里的人看了,一會覺得她這是真的有身孕了,那麼陳阿嬌之前所說的一切便都成為了假話,誰會相信陳阿嬌?

便是陳阿嬌自己換位思考了一下,也不覺得有人會相信自己,就是她自己都會偏向衛子夫,更不要說是別人了。

她已經準備好了看到劉徹去扶衛子夫了,那個時候她想,若是劉徹真的去扶了,她就真的徹底放棄這個男人,也斷了個徹徹底底,什麼小時候的情義,什麼青梅竹馬,相知相交,便權當自己是喂了狗了。

劉徹來到了衛子夫的身邊,陳阿嬌這個時候已經低下了頭,可是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沒有理會在地上哀嚎的衛子夫,而是來到了陳阿嬌的面前。

陳阿嬌只看到自己眼前一片黑色的衣角,抬頭卻看到劉徹已經到了自己的近前來,她怔然,他卻將自己垂在身側的手握住了,然後抬起來看那紅通通的手掌,放輕了聲音道︰「不要為不值得的人生氣,我心疼

這一刻,她忽然想垂淚。

見鬼,自己還真是越來越脆弱了。

冷淡地將自己的手抽回來,陳阿嬌冷笑了一聲,一揚眉道︰「陛下還是先關心一下自己這摔倒的嬪妃吧,臣妾這麼用力的一巴掌將她扇得摔倒在地,她竟然也就是干嚎幾聲,一個孕婦有這麼大的運動量竟然還沒流產,嘖,真不知道衛娘娘您是命賤呢,還是命賤呢?」

衛子夫之前因為劉徹直接從自己的身邊走過,已經震驚得忘記了哀嚎,被陳阿嬌這一提醒,立刻哭嚎了起來,她不必說話,自然有人幫她說話。

王太後氣得發抖︰「你這毒婦,到底是在說什麼?!你難道要看著子夫小產嗎?!徹兒,這樣的人還留在宮中干什麼?拖出去千刀萬剮,方能洗刷子夫受到的屈辱!」

這一回,竇太皇太後笑了,「這說話的是誰啊?這麼厲害,竟然要將皇帝的後妃拉出去凌遲處死?皇帝這不還好好地在世上嗎?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太後說話了?也不對啊,我竇漪房這不還沒死嗎?喲,這可真是厲害,我在,皇帝也在,竟然已經輪到你王說話了,怕是這大漢天下,轉眼便是你王的了!」

王太後這才記起身邊還有個竇太皇太後,頓時不上不下地被卡在那里,可是這個時候衛子夫身孕一事已經沒有任何疑點,這事是她佔著理,倒也不怕太皇太後胡攪蠻纏,于是轉身笑道︰「太皇太後明鑒,兒臣不是這個意思,實在是因為這陳夫人出言不遜,大約是嫉妒子夫有孕,所以來造謠,這樣的人留在後宮也是禍患,不如——」

陳阿嬌緩緩地將那頭一抬,又不緊不慢地坐下來,竟然是一點也不準備理會王太後了,她那華麗的聲線便這樣接著王太後那頓住的地方響起來了,只是這話是完全不一樣的。

「我倒是不知道,肚子大便是懷孕了,她身邊的侍女日日伺候她,已經說了她之前肚子的事情是假的。其實要檢查一個人的身孕是很簡單的事情,直接找人來將衛子夫打一頓,小產了便是真的,沒事兒的話,那就是假的陳阿嬌這話說得極慢,說的時候臉上甚至還帶著笑容。

只是這樣歹毒的辦法,從這樣漂亮的一個女人的口中說出來,只讓人覺得一股涼氣從後腳跟一直冒上了脊梁骨,沖到人的後腦勺,差一點便要將人凍住。

衛子夫明顯地發抖了一下,而王太後卻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倒是竇太皇太後笑了一聲,「真是個很好的辦法,有呂後當年的風範

呂雉便是相當狠毒的一位皇後。

陳阿嬌低頭一笑︰「太皇太後過獎

這個時候,王太後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舌頭,厲聲道︰「徹兒,這樣的毒婦你還要留在身邊嗎?!」

只可惜劉徹卻彎身,將陳阿嬌垂下的一縷頭發挑起來,繞在了指間,纏住了,似乎就不能再放開。

他輕聲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還記得朕之前說的嗎?」

陳阿嬌沉默。

這個男人,現在似乎已經打算全心全意地信任自己了。

陳阿嬌一閉眼,卻強迫自己狠厲起來,她在劉徹的眼底看到了此刻的自己,多麼丑陋又多麼艷麗的一張臉,她原本不是這樣的,只是被那毀天滅地的一把火給燒成了這樣,舊日的陳阿嬌在火中涅槃,便成了如今心機深沉的狠辣模樣。

她果真是沒有比昔日失去記憶的自己好上多少的,甚至可以說是更加糟糕了,因為這個時候的自己,比往日更加毒辣,不過也可以說,比以前好多了,因為心機更加深沉,也就不會被人陷害了。

「有孕無孕,還是要請太醫來看,不過臣妾也听說,許許多多太醫收受了衛娘娘的賄賂,怕是診斷不出真假來的,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請太醫院的所有太醫來會診好了,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她完全無視了之前王太後訓斥自己的話,轉而對劉徹這樣說道。

劉徹緩緩地松開了自己指間的發,「便依陳夫人所言吧,更何況,朕看衛氏的情況也不是很好,不管是出于什麼目的,都該讓太醫來瞧瞧,郭舍人,去太醫院將所有的太醫召集起來

郭舍人連忙領命去了。

不一會兒,太醫們便都到了,劉徹看著這黑壓壓的一片,也不多言,只是讓他們給衛子夫號脈,前面幾個都說胎象穩固,後面的也跟著這樣說,劉徹便注視著他們每一個人的神情,唇邊帶著笑意,只是眼神卻越來越肅殺。

這些人,便都是人雲亦雲。

臣子,便是天子的耳目,如果臣子說假話,那天子,便成為了瞎子聾子!

這些人,好大的膽子!

當最後一位太醫報出了與之前一位太醫相同的結論的時候,劉徹手中的茶盞「啪」地一聲砸到了這人的頭上,頓時頭破血流,太醫院這幾十人全部跪下,紛紛告罪,心虛極了。

劉徹淡笑︰「看樣子你們還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差錯吧?陳夫人,你來問問他們

劉徹根本就沒有給王太後以及衛子夫說話的機會,其實衛子夫心中也是捏了一把冷汗的,她心里一直懸著,嘴唇一直都在顫抖,如果不是咬緊了牙關繃著,現下早就軟倒在地了,今日的大場面一個接一個,她是真的游戲撐不下去了,然而坐在這里,等著這幾十位太醫一個個地號脈,別提多讓人害怕了。

她生怕哪個太醫的口中忽然說出「娘娘並無喜脈」之類的話,因而一顆心一直懸著,差點便要從喉嚨口蹦出來,幾乎就要昏厥過去了,這種情況著實是太過煎熬了。

可是很多時候事情還是要面對的,本來衛子夫以為這樣號完脈,便是已經勝券在握,只等著置陳阿嬌于死地了,哪里想得到劉徹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還對太醫大發火氣?

她終于明白了,眼底透出絕望來,原來劉徹早就相信了陳阿嬌,今日是一心要幫著陳阿嬌將自己逼上絕路,弄死自己的!她想要反抗,想要反駁,可是發現自己幾乎已經無法開口說話了,可是她必須說,再不為自己爭取,便要死去了!

「陛下,難道這麼多太醫都誤診了嗎?分明是這喬姝蠱惑聖心,她迷惑了陛下啊,難道您真的要看著妾身的孩子流產您才甘心嗎?!」

陳阿嬌笑看著衛子夫,「嘖嘖,衛娘娘還真是可憐極了啊,不過這可憐的一張牌打多了,遲早會沒用的。好了,現在讓本夫人來問問這一群神醫

整個太醫院的人立刻緊張起來了,他們都已經說出了衛子夫有孕的事情,也幾乎都收了衛子夫的賄賂,就算是沒有收賄賂的那一些也是人雲亦雲,生怕自己獲罪了,可是誰知道這次的事情根本不是號脈這麼簡單,分明是後宮之中出了大事,而他們根本沒有收到消息!

「請問,一個懷孕四五個月的孕婦,在狠狠跌了一跤之後,竟然還胎象穩固,一點受驚的現象都沒有,這很正常嗎?」

陳阿嬌只是這一句話,便已經難住了這一群庸醫。

當下有人囁囁道︰「胎象原本就穩固,身體強健之人,在有孕的時候也能夠騎馬之類的……」

「哦,那方才衛娘娘跌了一跤還在所有人面前喊著自己月復中孩子有事,做出了一副要流產的架勢,那一定是騙人的了?」陳阿嬌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看著那被自己問話的太醫連連點頭,卻忽地表情一變,也直接端了自己面前的茶盞劈頭便給那太醫扔到臉上去,頓時茶水鮮血混雜在一起流下來,這場面簡直是觸目驚心,又讓人害怕至極!

在這甘泉宮之中,怕還是第一次上演這麼激烈血腥的場面。

「陛下,這一群太醫怕是全部沒有說實話,言語支支吾吾,甚是可疑。臣妾听聞廷尉張湯素來善斷,不如將這些人全部交給張湯大人審問一番,也好教他們吐露實情陳阿嬌的後手,便是在這里了,這些太醫院的人幾乎都是衛子夫的幫凶,這一群人,是罪有應得,陳阿嬌要做便要做得絕了,她也許不會將太醫院這一幫人全部置于死地,卻也要這些人以後見了自己便像是見著閻王一樣!

前些天才順便與張湯談了一些匪夷所思的刑罰,希望張湯今日能夠用上。

劉徹聞言,也覺得此法不錯︰「這些太醫的說法的確是很有問題,張湯善斷並且剛直不阿,此刻張湯還在宣室殿中議事,這宮中掖庭那邊也有宮獄,便委屈張大人去那邊審人,有了結果再報過來便是了

王太後這個時候也無法拒絕,竇太皇太後在一旁虎視眈眈,雖然一直沒有說話,但是王太後知道,只要自己表現得過分了,竇太皇太後都會立刻將自己駁斥回去,她不能輕舉妄動,只能等待張湯審問的結果了。

「張湯的確是個通曉律法的明白人,哀家以前也見過他,將這些個腌東西全部交給張湯審問,哀家很是放心竇太皇太後對張湯的印象還不錯,撇開這人站在劉徹那邊的立場不說,的確是個很好的官,不過也正因為張湯站在劉徹那邊,當年竇太皇太後逼問張湯,身為太子的劉徹到底去了哪里的時候,才會與張湯鬧得不愉快。

可以說張湯是最適合審理這件案子的人,看上去,他完全像是個局外人。

不過到底是不是局外人,只有陳阿嬌知道。

今日不管衛子夫這肚子是真是假,都只有死路一條了,因為張湯是自己的人。

這些太醫們一听到張湯的名字幾乎就已經嚇得魂飛魄散了,被帶到了掖庭那邊下獄審問,張湯也被從宣室殿中找了出來去掖庭那邊審案。

掖庭這邊常常關押著一些犯事的宮女或者是後宮嬪妃,今日多了這太醫院的幾十位御醫,還真是新鮮事,張湯也是第一次在這掖庭之中審問別人,更覺得新鮮。

他隨意往那陰森的牢獄之中一座,手下端來了一杯茶,他捧在手里,眼也不抬地喊道︰「將人帶進來

于是立刻有一個倒霉的御醫被人推了進來。

最近因為與陳阿嬌交談,知道了許許多多折磨人的新方法,張湯估模著說不定陳阿嬌就是想要自己拿來用,自己已經研究出了四十八套新的刑罰,不過算是玩兒膩了,現在有了新的,倒也可以假公濟私試驗一下。

他張湯就是壞,嫉賢妒能,陰險毒辣,他從來不否認,也不對別人說自己多麼正直多麼鐵面無私,在某些方面他的確是正直,的確是鐵面無私,可是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內心那些正在擴大的黑暗。

不過,已經無所謂了。

「這一位似乎是太醫院的張太醫,您一把老骨頭了,不如自己說了吧,動刑傷和氣

張湯飲了一口茶,緩緩地說了一句,他的聲音在這陰冷的獄中听上去輕輕柔柔,便像是那哭嚎的厲鬼,別提多嚇人了。

這里伺候張湯的人原本不是廷尉府那些已經習慣了張湯這般行事風格的人,都是原本掖庭獄中的人手,之前听說張湯要來審人,早就是又害怕又期待,可是真的等到那面無表情的刻薄男人往這椅子上一坐,茶盞往手上一放,張湯倒是覺得這獄中比朝中更加稱心如意了,只是別的人卻覺得生不如死一般地煎熬。

這才是真正的恐怖,在這樣陰森慘怛的獄中,還鎮定自若地喝茶,張大人,好本事!

那御醫一看見張湯便知道自己已經是大難臨頭,卻憤恨道︰「你這是要屈打成招!」

張湯將那茶杯一放︰「本官手下還真沒出過多少冤獄。既然張太醫不肯說話,先杖責四十,拖出去打了再說。下一個

掖庭獄中的獄卒只听得冷汗涔涔,一看外面還有這麼多候審的,又覺得張湯的法子是最輕松的,于是又叫了另外一個人進來。

「這位是李太醫,上一次陛下的手被斷弓彈傷了還是您出手救治的。您有話對本官說嗎?」張湯說話很客氣,一點也看不出酷吏的模樣來。

甚至這個時候的張湯看上去比往日都要和善,可若是陳阿嬌在此處,便能夠看到張湯那眼底的妖邪之氣越來越盛,這人身上天生是纏著一股妖邪味道的,尤其是在酷刑審問別人的時候,這樣的妖戾之氣便尤為明顯。

他眼底滑過了一些暗昧的光,卻又沉了下去,一雙眼眸深不見底。這李太醫沉默了許久,便听到外面廷杖的聲音不停地傳來,之前那張太醫已經被打得哀嚎連連。

「張湯,你這個酷吏,陰險小人,趨炎附勢!啊——張湯——啊……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張湯听了這話,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你做了鬼,本官還是人,怎會怕你?更何況,本官做了鬼,也會是判官,一樣治得你服服帖帖

這邊的眾人听了便覺得那寒氣直往腳底下鑽。

李太醫還是不說話。

張湯這種場面見多了,依舊是連眼皮也不抬一下,「本官最近听說了折磨人的一個新法子,李太醫不如試試吧

他隨便一招手,便叫一名獄卒附耳過來,在獄卒的耳邊輕悄悄地說了一句話,別人也听不清楚,那獄卒有些迷惑,不過還是領命去了,這個時候張湯再轉過臉來,面無表情,可是一雙眼眸還是那樣平靜似水。

「李太醫,您是精通醫術,不知道將您的手腕隔開,一直往外面放血,這人,什麼時候才能死呢?本官好奇了許久,如今便以李太醫做個試驗好了。來人,帶李太醫下去

李太醫面無人色,哆哆嗦嗦罵了一句,「人面獸心,張湯你竟然敢——」

「下一個……」

審問便這樣開始了,張湯的速度很快,快到讓整個掖庭獄中的獄卒都感到心驚膽寒,張湯的手殘一向是殘酷到讓身為同行的這些人都看不下去的,當下竟然已經有人趴到外面去吐了起來。

可憐這一班太醫,抱著團地負隅頑抗,竟然被張湯將計就計,懲罰了個遍。

有的被張湯杖責,有的被施以枷刑,烙刑,鞭刑……

種種的刑罰,花樣百出,張湯的表情卻還是像剛剛開始的時候那樣平和。

唯一沒有出現的,是之前第二個拿出去行刑的李太醫,只是在這諸多的哀嚎聲中,李太醫終于出現了。

獄卒們直接將一灘軟泥一樣的李太醫扔在了張湯面前,李太醫瞪著雙眼,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那獄卒心有余悸,聲音都發著抖︰「張、張、張大人,這、這、這李太醫,他……他、他被嚇死了……」

這聲音,別的太醫也都能听見,一看李太醫身上一點傷痕也沒有,獄卒說是被「嚇死」的,不知道是見到了怎樣地獄一般的場景才能直接被嚇死!

當下便有人頂不住了,跪爬著到張湯的面前︰「招,我們招了,求張大人高抬貴手,饒我們一命,我們什麼都招!」

張湯的手指,一直緩緩地以一種讓人舒心的頻率敲擊著幾案,听到終于有人肯招了,他這才停了下來,食指緩緩地放下,又將那一碗冷茶端起來,喝一口潤潤嗓子,這才道︰「做好筆錄

掖庭這邊的情況也傳到了甘泉宮去,在郭舍人吞吞吐吐地說出李太醫竟然被張湯的刑罰嚇死了的時候,整個甘泉宮一片靜寂。

郭舍人道︰「也不知道張湯是用了什麼法子,反正是說要將那李太醫拖下去行刑,卻不想那李太醫竟然被活活嚇破了膽,死了,現在說是那些太醫已經全部招了……」

衛子夫一下軟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了。

她覺得自己眼前一片黑暗,只覺得頭暈,王太後一看衛子夫的模樣便知道事情是壞了。

竇太皇太後夸贊了一句︰「還是這張湯最有本事,張湯是個口風嚴的,叫進來回話吧

于是身為外臣的張湯,便這樣踏足了甘泉宮,也不抬頭,進殿便往劉徹處一拜︰「臣張湯,叩見陛下

「不必拘禮,張湯你說說審問的結果

劉徹隨口說道,免了張湯的禮,又斜了衛子夫一眼,知道衛子夫是沒戲了。

陳阿嬌也看著張湯,他雖然沒有往自己這邊看一眼,可是陳阿嬌卻已經知道審問的結果了,一切,在張湯踏入這甘泉宮的時候,便已經塵埃落定了。

張湯道︰「太醫院有十三位太醫收受了平陽公主與衛夫人的賄賂,其後故意診斷為衛氏有孕,而其余的太醫或者是礙于情面,或者是擔心自己的面子,或者是人雲亦雲,都做出了錯誤的診斷,實在觸目驚心。除此之外,臣還審出了一事

「說劉徹只有這簡短有力的一個字,可是那一抬眼,已經是滔天的殺機了。

衛子夫已經是慘白了臉色,幾乎要暈倒過去,她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一切,已經完了。

這一盤棋,自己徹底地輸了。

張湯繼續道︰「太醫許繼招認,衛氏曾于五日前,問他開了一種能夠導致月復脹水腫的藥,他那里還留有方子。此外,在太醫院眾人那里搜出了所得的賄賂,其中有甘泉宮的東西,如若陛下以及太皇太後和太後懷疑張湯謀私,也可請外面的大夫來診斷衛氏是否有孕。不過其實大可不必,許繼有言,這月復脹之藥,藥效只有一日,一日之後,衛娘娘的肚子如果還在,臣甘願領罪

王太後也傻眼了,證據都在,張湯又是從來不辦含糊事兒的人,衛子夫這一回,是真的栽了……

衛子夫栽了,平陽公主也會受到牽連,更何況這次的事情,也有平陽的份兒……該怎麼辦才好……

竇太皇太後冷笑了一聲︰「沒有想到我這婆子這麼老了,竟然還能看到這麼精彩的一幕戲,衛子夫,還真是厲害,哀家也佩服了……」

冷嘲熱諷的話,由竇太皇太後這種位高權重的人說起來,便格外地動听。

陳阿嬌這個時候終于能夠舒心地笑這麼一回,「衛娘娘,怎麼不說話了?」

衛子夫撐著那漆案站起來,搖搖晃晃便要往陳阿嬌那邊走︰「賤婦!你冤枉我,你冤枉我——」

她聲音尖利,手指著陳阿嬌,顯得無比可怕。

只是下一刻,衛子夫便已經直接暈倒在地,咕咚一聲栽倒,竟然也沒有人上去扶,便一直死魚一樣趴在那里,似乎已經死了。

不過命賤的人,怎麼死得了呢?

劉徹冷漠地看了衛子夫那要死不死的模樣一眼,吐出一句︰「打入冷宮便再也不說一句話。

陳阿嬌緩緩從自己的位置上起身,竇太皇太後等人也起來了。

「戲看完了,哀家也該回宮了

于是陳阿嬌又恭敬的一個大禮,周到到了極點,並沒有任何勝利者的得意忘形,「恭送太皇太後

劉徹也起來,卻站在陳阿嬌的身邊︰「阿嬌,一起回去吧

陳阿嬌卻搖了搖頭,「陛下先行一步吧

劉徹沉默著看了她許久,終究還是先走了。

後面滿宮都站著人,卻沒有人敢上去扶那衛子夫一把,任由她躺在地上。

滿宮的人都跪著,陳阿嬌此刻站在這殿中,一身的威嚴。

她緩緩地走到了衛子夫的身邊,用腳尖勾起了這女人那一張臉,卻狠狠地踩到那臉上面,一個鞋印上去了,這才輕笑了一聲︰「管你是不是裝死,便在冷宮里,懺悔吧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似乎覺得多看一眼都是污染,于是一轉身,走出了這甘泉宮,卻隨口對身邊的人吩咐道︰「住進冷宮之後,吃食不必給夠,衣服也不必給夠,讓她活得不像人,本宮才能高興了

秋高氣爽,也是個艷陽天,風里卻終于有了幾分清涼的味道。

陳阿嬌就站在這台階前面,眯起了眼眸,看著這未央宮的一片黑白宮殿,听到了身後細細的腳步聲,便知道是張湯,她勾起唇角,「張湯,今天天氣,很好呢

張湯垂手立在她身邊,一語不發。

作者有話要說︰阿嬌娘娘的鞋拔子(喂!

其實還是白月光最萌啊,萌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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