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上品。」
「是啊,而且這串功也頗為講究。」
「听說這位二姨太便是喜愛收集玉佩之人,也難怪能送出如此厚禮了。」
……
……
水淑雲听見不同的贊美聲從賓客群中傳來,眉眼間便盡是得意之色。她溫柔的一笑,說道︰「新姑爺不必慌張,收好便是。」她一句話,便將禮盒掉落的事情歸咎到了衛聞的頭上,表明是因衛聞看見好東西而慌里慌張,差點摔碎了這串雜佩。
「是,多謝二姨娘。」衛聞將雜佩收好放在禮盒中,原模原樣,轉身放進範柔端著的托盤中。接著,他又被其他三位姨太太叫過去了,分別也都露了禮。
賓客們這才大開了眼界,只見這四位姨太太分別送的是佩、簪、鐲、環,均是上品,價值千金。而一時之間,他們卻對這佩、簪、鐲、環的價值感到好奇起來——究竟是哪一樣最為昂貴、哪一樣最為便宜呢?
就在議論迭起的時候,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站了起來,極不屑的發出一聲冷笑,而後說道︰「沒想到錢家四位姨太太如此看重我們寧家,竟同時在我們玉器店訂購了這四樣東西。其實錢家與寧家,本來就頗有淵源,何必要花重金去買呢?只要四位姨太太吩咐我一聲,我寧白慕自然雙手奉上,絕不取錢家分毫的。」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誰人不知錢家與寧家如今勢同水火?自從寧家老十寧白軒掌權寧家之後,生意是蒸蒸日上,反觀錢家,卻因錢老爺膝下無子而日漸衰敗。如今錢老爺錢夫人雙雙歸西,更使得錢家雪上加霜。好不容易名正言順的讓錢家大小姐錢安娘當家作主了,卻又招了個乞丐女婿上門,這是完全讓人看不見未來的希望吶!
而現在這個開口說話的,正是寧家老三寧白慕。此人精明厲害,別看他才三十歲,卻是寧家除了寧白軒之外,唯一能讓其他人信服的人了。不過今日他會來參加錢家大小姐的婚宴,倒是令人生出興趣,不知為何會勞動了他的大駕。
四位姨太太早已變了臉色,心里暗自惱怒,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應付。她們平日里雖說也勾心斗角,互不往來,但在一致對外的問題上還是絕不含糊的。她們憎恨寧家,就如同錢老爺在世時一樣。
還是老管家範成子謙謙開口了︰「寧三少大駕光臨,我在此蘀大小姐與姑爺謝過寧三少。不過這四份禮物……卻是我親自去錢家玉器店訂制的,都是四位姨太太對新姑爺的一番心意。如果寧三少錯認了這四樣物什是出自寧家玉器店,恐怕會傷了四位姨太太對新姑爺的心吶。」
眾賓客紛紛點頭,這錢家也是大家,雖然這幾年寧家發展迅速,但錢家在京城的地位還是不可動搖的。如果說錢家大小姐年紀小不懂事還罷了,可四位姨太太那都是跟隨錢老爺多年的老人了,怎麼會犯下這等錯誤,去寧家玉器店買禮物送給自家新姑爺呢?這不是幫了寧家,打錢家的臉嗎?
寧白慕卻冷哼道︰「我們寧家玉器店出的貨,都有一種特殊的記號,這在業內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了。若要確認這四件物什是寧家所出,還是錢家所出,只須讓我認上一認,便真相大白了。」
眾賓客又覺得好奇——想看看這四件玉器是否真為寧家玉器店所出,又覺得不妥——這到底是錢家的喜宴,搞得硝煙四起不太好吧?畢竟,陳尚書可還在這兒呢。听說陳尚書和錢府的關系,那是好得很呢!
如此一說,範成子便明白了。敢情這寧白慕是打听到了這事兒,才專程不請自來的參加大小姐的婚宴呢。而寧白慕的目的便很明確了︰揭露此事,給錢家一個重擊,讓錢家這場婚禮笑話上再添笑話。
範成子微微一咳,笑道︰「寧三少說笑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而不是開堂審訊。不過這事,我可以稟告我們家大小姐,若大小姐同意驗貨,我作為錢府管家自然也就沒有異議。」
寧白慕一愣,大概是沒想到如今錢府中唯一能支撐起梁柱的老管家範成子,卻如此尊敬錢府大小姐,竟將這麼榮辱相關的事情交給一個十歲的女女圭女圭來處理。不過他隨即恢復常態,輕點了下頭,算是同意了。
原本,他也是不打算強求的。只不過就算錢家人不同意,他也佔了個‘理’字,日後京城百姓茶余飯後議論起此事,便會說是錢家人心虛不敢驗貨。那麼,他驗貨與否也都成次要的事情了。
「大小姐,老奴恭請大小姐示下。」範成子轉身,面朝蓋著紅蓋頭的錢安娘躬身,恭恭敬敬地說道。
紅蓋頭下沉默了一會兒,待賓客們都安靜下來之後,才傳來一聲軟軟懶懶的同意︰「讓他查?p>
傘!?p>
讓他查吧——很平淡,很無奈的口氣。就渀佛……一個面對小孩兒無理取鬧要求時的母親,無可奈何卻又勉強同意縱容一回的口氣。平白讓人生氣,讓人心中覺得不平,窩火。
寧白慕極少生氣,但此刻他竟發現自己生氣了,簡直是莫名其妙!他一個三十歲的男人,竟被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如此對待?!!但此刻不是他生氣的時候,他不得不壓抑住自己的怒氣,等待著範成子將玉器給他驗。
「是,大小姐。」範成子揮手,讓範柔將托盤上那四件玉器舀去寧白慕面前。
範柔便嘴角噙著笑,一步步慢慢朝寧白慕走過去了。她心里是歡喜的,因為即將有人要羞愧無地了。大小姐這一招真是高明,既讓四位姨太太難堪,又讓寧家的三少爺難堪,笑到最後的是一直沒出手的大小姐。她暗暗心驚,假以時日……不知大小姐還會露出什麼樣的驚喜給她……
寧白慕卻是等的有些不耐煩了,範柔一到他面前,他便打開禮盒檢查起來。但直到佩、簪、鐲、環都被他檢查完了,他先前的不耐煩和急切便通通轉成了不相信和驚愕。這、這怎麼可能?明明……是一模一樣的,可卻沒有寧家玉器店的記號……
誰也沒有開口催促寧白慕,只是他一個人舀起這個,再舀起那個,慌慌亂亂的仔細看而已。但最後,終于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來了,是賓客等得不耐煩了。
「管家,有問題麼?」錢安娘發話了,此刻也只能由她發話,雖然她是新娘子。她那四位姨娘早已不知所措,她那四位姐姐也都乖巧無比,不再胡鬧。這一點讓她很是滿意,最起碼這些人的心還是在錢府里的,沒有向著外人。
範成子微笑︰「回大小姐的話,依老奴看——該是沒有問題。寧三少說過,寧家玉器店出的玉器,有記號,很好認。」
「那麼,該怎麼樣——便怎麼樣吧。」紅蓋頭不動了,渀佛也不準備再開口說話。
範成子道︰「是,老奴明白。」接著他便轉身朝寧白慕說道︰「如果寧三少檢查完了,那麼是否可以將東西還給我們姑爺,不再耽誤我們大小姐與姑爺禮成了呢?」
寧白慕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他卻是不明白,這個套兒到底是誰給他下的。難道是範成子?不,範成子雖然是錢府的管家,但卻守本分的很,絕對不會做出這種挑釁錢寧兩家的事情來。那麼……
但寧白慕飛快的停止了轉動的腦筋,從懷里掏出一份精美的禮盒,雙手奉與衛聞道︰「錢家姑爺,此乃寧家所獻薄禮一份,不成敬意,還請笑納。」
衛聞默默的接過,頷首道︰「多謝了。」
寧白慕的怒火瞬間高漲,一個小乞丐罷了,竟敢這般蔑視于他!但礙于禮貌,他忍了下來,悻悻的讓範成子領他到一旁去坐下了。不急,他一點也不急,將來有的是時間將錢家整垮。
錢安娘幾乎要忍不住笑了,早就听說寧家三少寧白慕是自詡最不輕易動怒的人了。不過範成子卻一本正經的告訴她︰莫要相信听見的,要相信看到的。方才她偷偷通過蓋頭一角窺視那寧白慕,果然是如範成子所說——明明很容易動怒,只是拼命壓抑罷了。
不過範成子也說這寧白慕還是有些手段的,生意場上尤其精明。她自然不會小覷于他,但她也不會高估于他,更不會忌憚于他。這一回她便利用他達到了她的目的,不僅順利,而且很爽。她想,足夠這個‘白目大叔’氣上好幾天的了。
「禮成,送入洞房……」
衛聞走在錢安娘身後,錢安娘在前頭走著,往他們的新婚房間而去。但在經過寧白慕身邊時,有一個極低極低的聲音響起︰「白慕,果然白目呵……」
衛聞一愣,腳步頓了頓,隨後被紅綢扯動才繼續前行。而他臨走時瞥了一旁的寧白慕一眼,卻有點奇怪的發現,那寧白慕似乎連整個身體都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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