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景和看她同中邪般執迷不悟,上一刻對她做出如此無禮之舉,下一刻卻仍舊維護他還想他留下陪同,心頭火焰蹭蹭上升。原本以為這人先前說要離開是鐵定的事兒,不想轉眼又答應她留下,他氣得簡直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聲音顫抖地道︰「他不能留下……」
她听得穆景和那一道充斥著怒意的話,心中很不以為然,既然連虞冷她都能搞定,沒道理搞不定他。
當下便揚起首來,自下迎上他的目光,對視那霎間,她手抓著穆景和的衣袖猛一緊,輕顫出聲,「穆哥哥……回去後我再與你說明白可好?現下就讓他留下與我們同行……你放心罷,絕不會有什麼事的。」而且有他在,陶氏派來的兩人也就不好行動了,到時她再等時機成熟,就連人帶錢一起卷跑。
穆景和先前就被她騙過,這次自然不會輕易就被她糊弄過去,加之她對這人的重視度實在是讓他感到心慌意亂,故他一副鐵面姿態,義正言辭地拒絕她︰「這人雖之前順手救了你,但而今這般對你可見他身上確實藏著很重要的秘密,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發現了,但你就真的確定他到時候不會對你……」他言語中滿是對她心切關懷,但入了她耳中就像是撓癢癢似的,微不足道。
她繼續發揮作為女主的專業演技,扒拉著他的手腕,低聲地氣地道︰「若真有萬一,我也甘願……」說至此,她輕吸一口氣,短促地抽噎半聲,才繼續作楚楚可憐狀說,「這其中故事……而今,我不方便與穆哥哥你說……等時機到了,我定會和穆哥哥說清楚的……穆哥哥,你就真不能信我嗎?」
說罷,見穆景和仍面色猶豫遲疑,且滿眼困惑,心知這樣講他必定還是不會答應他,腦中飛速躥過一個念頭,立時道︰「穆哥哥,我知曉你是奇怪我為何要執意如此,但穆哥哥你想想,我從進莊以來何曾這樣求過你……就今兒這一回,穆哥哥你答應了我,我便也答應你一個要求,這般可好?」
反正他要提什麼要求最終也與她無關,所以就算她此時夸下海口也就不擔心應諾時失信。因為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圈套,一個看似甜美的陷阱罷了。
她眼楮亮亮地盯著穆景和,那邊虞冷仍漠然站著,一副喜怒不辨的模樣。
這對峙的時間何其短暫,不消半刻,穆景和便耐不住她這般真摯目光,繳械投降。自然,這其中還有她所說的一個要求的前提在。就答應如何,反正他一直都會在她身旁,也不怕這人會怎樣。能得容妹妹一個許諾可不簡單,而今只是吃點小虧,往後早晚有天能夠補回來的。
心里暗自琢磨一番,認為自己最終還是佔了便宜的,雖面上還是不喜,終歸還是松口應允了她。
「那好罷,只不過,你莫總和他一道去,這人不簡單。」穆景和語聲忽而低沉了一下,眼眸微收,夾縫中暗光涌動。
對于他的好意她點頭接受,虞冷是不是好人她早已不在意,前二世都是他追著她的,最終還因此為她喪命,這份深濃情誼雖說起初並不純粹,可無論過程怎樣兜兜轉轉,結尾處他終究是給予了她最好。不管醒來是南柯一夢終入地獄,還是宿命輪回再度重來,她都會銘記那一刻的美好溫暖。
這世間上,只他一人能給得起,也給得了。
一行人走出飯樓,因方才差些兵刃相見,氣氛始終是緊張,穆景和嚴防她靠近虞冷,生怕這人會一個不慎就弄傷他的心上人。但她不願總躲在轎子里頭,便央求穆景和讓虞冷走在她轎子前頭,穆景和仍舊沒熬得過而同意了她的要求。
轎子四平八穩地繼續行進,她時不時就要掀開簾子來,輕輕叫兩聲虞冷的名字。
起初他都不搭理她的,但次數多了,怎麼也沒法無視,才放慢速度退到她的轎子旁問,「小東西,你這樣就不怕你的穆哥哥生氣?」
她露出個腦袋,笑眯眯地道︰「不怕,穆哥哥總是疼我的,我只是想和恩人說會兒話而已。」
虞冷不懂她對自己的執念,因她一個小女童,就算看上去老氣橫秋,會耍些小聰明,但畢竟年齡受限,心機高深不到哪兒去。但若說她真對自己一見鐘情又顯得可笑,她的模樣顯然是養在深閨里的水晶琉璃,怎麼也不像是個容易出格的……越這麼想,他便越發看不清這小東西心里頭到底是藏了什麼葫蘆。
他瞧得出她對自己是打了主意的,但真正意圖……思及此,他眸光微沉,注視的眼中情緒變得莫名復雜起來,「你……想同我說些什麼?」
她的下顎靠著窗邊,圓溜溜的大眼爍光明亮,對著虞冷笑得彎成半月狀,「其實……也並非是要說什麼,只是對恩人感到十分好奇。」
「好奇?」
「方才是我冒犯了恩人,還請恩人能夠原諒。」她忽然轉了話題,嘴上說著道歉的話語,但面上仍然笑容嫣然,一點不受影響。
虞冷定楮凝視她的小臉,這瞧著瞧著,心頭竟生出些許無奈憐寵,這種情緒實在莫名,在他都未曾察覺注意的情況下便自心口一點點蔓延開來,無聲中便被她這笑影響至全身每一處,像是她的笑容能夠將他那一刻冷漠的心給暖了似的。
他驀然轉過頭去,騎著馬依舊維持著和她的轎子同行速度,平聲道︰「你不用總恩人恩人的喚我,我有名兒,叫我虞冷便是。」
「虞……冷……」她像刻意要這般嚼著他的姓名,一字一頓,和著她面上柔軟的笑眉,出奇動人。
虞冷心頭一悸,耳根後居然微微發熱,向來是不近的人,卻因一八歲女童的笑容而生了綺念,他覺著自己便是練功入魔都不過如此。腦中瞬時有一幕畫面閃現,是他方才因被窺見秘密而失控將她拎起,指尖在抓著她的衣襟時貼住她的脖頸,那溫熱的觸感和同她身上的幽蘭體香似海縈繞指間……忽然間,頓覺手中隱約刺痛,用寬袖掩飾著翻了下,眼中是掌中圖紋綽綽浮現,他不由想起下山臨行前師父的告誡。
他生來有一劫,若渡過去自是飛龍于天,安享一生。
若渡不過……
眼角余光里稚女敕的小人仍笑望著他,難道說——這小女童,會是他的劫?然下秒他唇邊便浮現一絲嗤色,當下便全盤否定。
可笑,他倒不信……就陪這小東西一遭,會奈他何!
作者有話要說︰這糾結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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