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期今天的狀態不是很好,從早上就一直在咳嗽。天還很早,帶著清晨京都特有的濕氣和冷意。就是這樣的天氣,讓葉子期咳得肺一陣陣的生疼。但今天葉子期有大事要做。
葉子期要進宮去。
這次的進宮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以前都是和父王或者哥哥葉子穆一起去的,但是這次葉子期是被單獨一個人被宣的,所以要一個人去。
這樣一個氣候適宜的秋季,葉子期卻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小臉小手都縮在大衣里面。葉子期不像小時候那樣有肉了,小臉在生病和成長的過程中慢慢的瘦下來,看起來就像一個正在抽枝的小樹,模樣俊麗。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卻遭受著寒疾,等待他的是什麼,就看今天了。
葉子期其實很清楚皇帝的脾性,這次過去,一定不輕松。皇帝把自己當做是王府的最弱點來攻擊,但是葉子期又豈是那麼好惹的人物。
葉子穆在馬車一旁仔細囑咐著林卓好生照顧葉子期,而後面選拔的侍衛戚夜裝扮成了一個普通的侍衛在葉子期的身旁。對于一個優秀的侍衛,戚夜的偽裝能力很不錯,氣質什麼的都變了,普通的很,這樣比較好呆在葉子期的身邊。
葉子穆這個好哥哥嘴上不說,心里卻很擔心葉子期,狠不得能夠代替葉子期去。葉子期微笑著和葉子穆告別,並承諾道︰「哥哥我沒事的,就是去說明下情況而已。別擔心啦,我會早些回來的。」看到葉子穆的神情緩和下來,葉子期才松了一口氣。
一進馬車里面,葉子期的笑容卻消失了。就半臥在馬車里,眯著眼假寐著。林卓也不敢打擾,只能在一旁靜靜的呆著。
皇帝邀約的地方很奇怪,既不是處理要務的書房也不是花園里精致的樓宇,而是一間很奇怪的屋子。屋子里面的裝潢很是一般在偌大的皇宮里實在普通得很,而且看得出來是好幾年前修建的,很被少用到的屋子。
今天的風有點大,葉子期強壓下被風吹得有些頭暈的感覺,整了整裝走進屋子里。
一個小太監跑了進來,像葉子期通報道︰「皇上還在書房同大臣們處理朝中事物。還請二殿下耐心等候,皇上稍後就來。」
葉子期溫和點了點頭,表示沒事,但是心下也知道這是皇帝的下馬威。輕搖了搖頭,這點時間葉子期能等。
葉子期在這個房間里稍稍走了走,但總覺得好像有些地方不對。葉子期不喜歡這里給他的感覺,有種說不出來怪異感。
這個屋子不似王府那樣,一天到晚都給葉子期燒著炭火保暖。許是太監們疏忽了許是皇帝故意的,不管怎麼樣葉子期確實感到有點冷了。
坐下下來,喝著剛煮出來的茶,葉子期勉強打起點了精神來。
等待,是一場耐心的比賽。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听到珠簾叮咚作響,葉子期才從等待時的恍惚中清醒過來。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皇帝今天穿的朱黃色長袍上繡著滄海龍騰的圖案,長袍下角的金色波濤洶涌,衣袖因抬手動作而被帶著飄起,張揚的長眉微挑,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閃爍著銳利的光彩,有一種與身俱來的高貴,整個人發出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
他確實比三王爺更適合當皇帝。無情冷酷恩威並施,眼神中的神采飛揚,一如他張揚的外交政策,又如他內斂的內政智慧。
葉子期的手有點顫抖,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皇帝。但這並不是害怕,葉子期更多的是激動
葉子期上前行禮,皇帝冷眼看著,表情有些恍忽的樣子。不過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馬上就被他隱了下來。
「賜座。」皇帝簡單吩咐了下左右的太監,太監也是機靈,立馬伺候著葉子期並且換上新茶水。
皇帝看著眼前的葉子期,感覺和以前的他有點不大一樣了,面容還是其次,但是氣質改變最大。看來,葉子期的成長速度很快啊,真讓人期待呢,皇帝想道,但也要看他有沒有這個命有以後了。
「你的事情我听三王爺說了,真是可憐了你小小的年紀。」皇帝一臉的慈愛關切的問道︰「現在身子可好些了嗎?」
這個笑面虎!葉子期心里吐槽道,但還是接上去講道︰「多謝皇上的掛心,都是我不小心,以至于如此。」
「听說是夜里不小心墜湖所至,有這事嗎?」皇帝貌似好奇的問。
是啊,可不就有你的功勞嗎。葉子期很冷靜,腦子轉了好幾圈,組織好詞語才開口道︰「是的,都怪天黑走得急了。」葉子期微微皺著眉好像很痛恨自己的失足一般。兩個演技派在互相欺騙對方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罷了。
葉子期說完立馬接口道︰「所以今天特來請皇上賜下人形暖玉,只有此物方能求我一條命,還請皇上開恩。」
葉子期知道說多錯多,所以單刀直入的和皇帝了出來。現在就看皇帝的了,葉子期只能見招拆招了。
皇帝很驚訝,沒想到這個人真的能面不改色的圓起這件事情,對自己說謊。但自己又有什麼理由去戳破呢,大家都有台階下,正好了。可惜了這樣出色的人居然是葉崇浩的孩子,還是和她
葉子期在等,等皇帝的說法。不自覺的輕聲咳了咳,皇帝才好似反應過來,叫太監燒起炭火來。
「這塊玉還是當年衛大將軍出征時發現的寶物呢,要賜給你也可以,皇宮里也用不太到。」皇帝像是不經意的問道︰「對了,你和衛將軍下的庶子很熟悉嗎。那確實是一個好孩子,能得到衛大將軍的指導,將來一定是戰場上的勇士啊。」
「我記得之前馬場的事情之後,你們就很好了吧。可惜了,衛大將軍在戰場遇到了些問題,恐怕衛道然不久之後就會起身前往邊疆了,以後能見面的機會也少了。」皇上臉上也沒有笑了,就這樣看向葉子期,像是想看出些什麼一般。
屋里被炭火弄得很溫暖,葉子期的手腳卻更加的冰冷了。葉子期知道,這才是皇帝今天的重點。
葉子期低著頭,躲過皇帝探究似的眼光。葉子期的道行沒有皇帝那麼深,這個問題真的難到葉子期了。但是當下也不敢含糊的回答說︰「是的,幾年前馬場的事件確實是一個契機。當時我相信衛大將軍看重的人絕不是能做出這樣事情的人,所以出言護下衛道然,還好那次沒有錯怪任何一個人。」
暗暗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逼迫自己想個辦法出來。葉子期知道,皇帝這是在試探自己。因為軍隊兵權可是皇帝最不能觸踫的底線。如果皇帝懷疑自己是在和衛道然暗自交好甚至于拖上了衛大將軍的話,事情可就不妙了。
「衛大將軍培養的人自然是好的,要是能出去為國效力為大陵王朝開疆擴土的話。我這個同學,也為他覺得高興呢。」葉子期語氣淡淡,仿佛和衛道然只是普通的同學關系,甚至于更加的疏離。
「恩。那好。」皇帝一臉莫測,但還是點了點頭。看著葉子期面帶病意的神情,語氣淡淡對葉子期說︰「回去吧,暖玉的事稍後派人送往王府。你受寒身子不好也不要太出門了,好好養病吧。」
葉子期頭抬起來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這是皇帝在變相的禁足自己嗎?
呆呆的點了點頭,葉子期還是勉強的維持著一個謙卑的姿態有禮的道謝告辭。
葉子期下意識的回頭看起,珠簾卻掩去了皇帝的表情。看著葉子期離去的背影,皇帝意外的有些沉默。
真的很像啊,雖然長大了點,但是眉間和氣質還是那麼的像他的母親。仿佛在葉子期的身上找回了第一次在這里見葉夫人的時候的樣子。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啊。皇帝低頭,手指點著桌面,看著自己的手指,少有的發著呆。
當踏上回王府的路,葉子期才狠狠的呼了一口氣。
林卓一路一直沒敢說什麼,在皇宮里林卓也被皇帝嚇得不清了。擔憂著葉子期,但又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原本好好的坐在馬車上的葉子期,呼吸忽然急促起來。出乎大家意料的噌的站起身來,把面前小桌子上的東西統統掀翻。
這樣暴怒的葉子期林卓還是第一次見,驚訝的瞪大了眼楮。一旁的戚夜倒沒有被嚇到,但是也沒有攔住葉子期,任由他發泄著。
把馬車里面能砸的能摔的都摔了個變,葉子期喘著粗氣,心情難以平服。
真是狠啊,不甘心,真不甘心啊。葉子期咬牙。
總有一天,自己要強到任何人都不能這樣左右自己!
混混噩噩的回道王府,還是打起精神來和在王府等了自己一整天的葉子穆簡單說了說今天發生的事情。
故意隱去一些事情,只是把事情往好了說,葉子期不希望哥哥太擔心自己。葉子穆也沒有追問,看著葉子期告退回屋遠去的背影,葉子穆狠狠的拍了下桌面。
葉子穆在自責,有一種無力感。自己最疼愛的弟弟,自己卻不能護著他。在葉子穆眼里,葉子期一直都是個需要自己來保護寵愛的孩子,但是,大都是會長大的,葉子期現在也在學著怎麼來保護自己保護家族。好事?壞事?
窗台的小黃鳥帶著衛道然的信出現了,挺著個被葉子期喂得圓溜溜的肚子,一跳一跳的過來,蹭了蹭葉子期。
葉子期卻沒有去卸下那張紙條。
腦海里閃過很多事情,有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有荷花池邊的,有馬場從馬背上滾下來的,有宴會上的,有受傷被找到的,還有好多這幾年的往事。其實,他們之間已經認識了很久了。
但是,他們注定不能是朋友。
衛道然的紙上寫著︰
「我後天要動身前往父親那里的戰場了,好像是出了點事情,所以我被皇帝下旨親點過去。以後就要和父親一起在邊疆了。可我都沒有什麼準備,這太突然了。我就要走了」
「還有。明天。」
「你會來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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