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骨笙歌 第12章 決心

作者 ︰ 八月末

——

水陽鎮到了夜晚街上已無行人,黯黑的一片,寂靜而顯蕭索。

客棧回廊處昏黑,一人影匆匆而來,敲響了李太醫歇處的房門。門從里面打開,李太醫只隨意的批了件外套,看來人是趙珣身邊的小瑜,他臉上還殘留的笑意與被饒夢的不滿立刻消失不見。

「這麼晚了小瑜姑娘前來可是王爺身子不適?」李太醫年紀頗大,四十幾歲,在太醫院醫術也是個翹楚之一。小瑜喘著氣,沒解釋只說︰「李太醫快帶上藥箱隨我來。」

看小瑜如此急躁,李太醫連連點頭,模黑拿起了藥箱。

這是鎮上最好的客棧,平時鮮少有人入住,客棧真的不算大,終究比不過城中最差的一家。也就轉過一個彎再走幾步就到了,可是這不是趙珣住的屋子。

屋里點了燭火,有淡淡的光芒透出來,李太醫狐疑但是也並沒多問,待小瑜推開了房門,李太醫跟在她身後進去,才听小瑜說︰「小樂貪玩,不小心踩到獵戶捕獵的陷阱被箭射傷,我不懂處理,可傷勢嚴重,只能煩勞李太醫了。」

兩人走近屋子里,只見萬俟晏躺在簡陋的床榻上,臉色蒼白如冬日的白雪,氣若游絲之態,雙眼緊緊的閉著,唇色泛紫,李太醫蹙眉,自進入太醫院,他看診的對象都是有身份之人,如今這深更半夜的卻是為一個丫鬟看病。

心里著實有些不願意,可是來都來了,又是趙珣身邊的丫頭,只好勉為其難。他只往前走了幾步,屋子小二簡陋,小瑜搬了凳子放在床側,李太醫坐了下來。

小瑜將萬俟晏的手腕從被中拿出,李太醫伸手搭上她的脈搏,又听小瑜說︰「傷口在另一只手臂上。」李太醫松開手,萬俟晏已經睜開眼楮,額頭滲的全是冷汗,听的李太醫說︰「將她扶起來,老夫要看看傷口。」

聞言小瑜在床沿坐下扶著萬俟晏坐起來,萬俟晏眉頭微蹙。

李太醫又道︰「將袖子撕開。」小瑜按著李太醫說的做,折騰了頗久,才將萬俟晏手臂上的傷口處理好,然後開了藥方,留了傷藥,囑咐小瑜隔日替她換藥,不多久能好。

——

趙珣醒來的時候是天已經亮了,萬俟晏坐在榻前守著,見他轉醒,萬俟晏站了起來︰「王爺感覺如何?」趙珣思量片刻,目光深邃,除了身上無力之外,並無什麼異樣。在趙珣昏迷之際她與小瑜已經替他重新換了藥,也喂了傷藥給他喝下。

現在醒過來了,想必也是藥效起了。

「王爺可別亂動。」見趙珣想坐起來,萬俟晏按住他的肩膀︰「小瑜去準備早膳了。」話音剛落,小瑜就推門而入,看見趙珣已經清醒,她面上一喜。

小瑜也不多言,像趙珣行了禮,萬俟晏從她手中接過托盤,不過是清粥小菜,小瑜扶起趙珣扯過枕頭墊在趙珣身後。轉身又接過萬俟晏手中的早膳,趙珣被照顧的十分妥當,反看小瑜與萬俟晏兩人倒是十分的默契似得。

即使在病中,趙珣的觀察力也是敏銳的。

小瑜似乎是故意的將所有的事情親力親為,倒是有心讓她歇著。只不過一晚,在這小鎮上可不會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可是眼前的兩人關系有了細微的變化,趙珣心中不得不揣測。

眼光離開小瑜轉而在屋子里掃了一圈,他最終道︰「昨夜本王迷迷糊糊之際,你們兩個是否喂本王藥?」即使昏迷,觸覺與感知還是在的,何況他的意識沒有完完全全的放松。

小瑜拿勺子的手頓了一下,趙珣看在眼里,反觀萬俟晏倒是沒有絲毫異樣,垂首在側,默不作聲,呼吸也在正常不過。

「哪里的藥?」

小瑜嘴唇一動,余光瞥了萬俟晏一眼,萬俟晏一副恍然不知的樣子,小瑜嘆了口氣︰「是李太醫開的藥方,奴婢按著那上面熬的藥。」

趙珣眉頭一鎖︰「怎麼回事?」小瑜絕對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更不可能說請來李太醫為他診治,既然不可能,那藥方又是怎麼來的?

小瑜默了默,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了趙珣。

趙珣不是普通人,萬俟晏知道這事終究瞞不過,卻不知他一醒來就瞞不住了。早知道她就不裝的什麼事都沒發生似得,虛弱的躺在床上,等待著他的憐憫倒是效果更好。

「王爺不準李太醫看診,只好用這個方法。」兩人受傷的情況一樣,治療的藥物與過程也無差,這也是萬俟晏開始問起趙珣的傷口是被什麼而傷的緣由。

因為她早就想到最終走到這一步。

趙珣听明白之後一時靜默,窗戶半敞,外頭陽光明亮,他的五官因此染著暖暖的光輝,深黑的眼瞳,在俊美如玉之外,展現出一種難言的情緒。他側頭看著萬俟晏,許久之後,說了十個字︰「待大家用完早膳便啟程。」

他雖然對此事沒有表態,卻吩咐李太醫好生照看萬俟晏的傷口,不得有誤,李太醫不敢怠慢,更是細心,如此一來傷口便恢復的更好,為了將馬車的顛簸程度減小,萬俟晏讓人準備了厚厚的坐墊,每日煎的藥最後都會被分成兩份,車夫行車也十分小心。

趙珣的傷口再未裂開,也不再流血。

路上的行程一晃就過了一月,六月初他們這對抵達了周國帝都。趙珣帶著元帝回禮進宮復命,而萬俟晏並未被趙珣帶回王府,卻被趙珣安排住在了帝都郊外一處無人之地,名曰︰忘憂居。

——

昨天白日里陽光正好,到了夜里就下起了雨,一直下到今日申時才停,收起紙傘,鞋邊衣擺下沾滿了泥土。水珠子沿著瓦片上的凹槽匯成了線,順著凹槽滑落地上,久了,漸漸的就成了珠子,一顆一顆掉的緩慢起來。

今日是七月七,在忘憂居閑居了一月,想起帝都在這個日子的熱鬧景象,她便不避大雨,不由就換了一身男兒裝束,拿起紙傘踏出了忘憂居。行了莫約一個時辰多,終于再一次踏入了帝都。

兩月,時隔兩月不見的帝都,街道被大雨沖刷過,此時顯得格外的干淨,萬俟晏看見兩旁的店鋪陸陸續續的又開始營業,街邊的小攤販又回來了。

萬俟晏手里拿著傘緩步。

這一月間萬俟晏一人獨居忘憂居,趙珣來過三次,第一次他來送藥,說抹在傷口上可不留傷疤,得了這等好藥,萬俟晏嘴上不說什麼,心里卻是高興的很,她身上原本光潔,不曾受傷更不可能留疤,可是自那懸崖上跳下,雖然下面有碧池接著,但掉下去的沖擊太大,她身上有些地方都被水中的石頭劃傷了,留下難看的疤痕。

這藥抹了一月,傷疤真的淡了不少,如今剩下些淡墨色陰影,想著堅持下去,身上便恢復光滑,這樣一來于她有利。

第二次他來做客,要求她以客之禮待他,萬俟晏不得不準備一頓頗為豐盛的晚膳供客享用,誰知客人吃飽之後歇在了忘憂居。

萬俟晏表現的十二分不滿,但是這地方本來就是屬于他的,如今她住在里面也不是這清淨之處的真正主人。怎有理能將這主人趕走?所以她選擇無視之。可是不樂意是假。

第三次就在三天前,他帶來了一把琴,將琴放在九頭樟樹下的石台之上,萬俟晏起初並不知道他來了,在屋子里午睡,直到他起弦,琴音如同他這個人一樣優雅,美妙如靜听清泉流瀉。

她被琴音吸引,走至窗前,支起竹窗。眼前的景象比腦中描繪出來的更美,那日他穿著一襲青衫,手指骨節分明與琴弦完美契合,看著竟不覺托腮欣賞起來。

街上的行人陸陸續續多了起來。

到了晚上更會熱鬧,想著護城河里滿是花燈之時,心里也是期待的。

行人都是三三兩兩一起,就她一個人頗覺蕭瑟。

「楚相要與呂家小姐要成親了,我們這些老百姓也跟著享樂呀,瞧瞧,這米多好。」

身旁有人經過,手里抱著一布袋與人攀談。

「可不是,施粥贈米這麼多天,城中的人都歡喜的不得了,幫助了多少窮人啊。」另外一人懷中也抱著一個青色布袋。然後兩人高興的走過了萬俟晏的身邊。

「呂家真是慷慨大方……」

聲音漸漸遠去,身邊總有人經過,有的人懷中抱著布袋。一陣風吹來,萬俟晏身影一顫,地面上依舊濕漉。

今日來帝都看熱鬧是次要,原本是想打探一些消息,如今帝都是個什麼情況她不清楚,萬俟家被抄之後她跟著趙珣去了元國,就再不得帝都的消息,在忘憂居住著趙珣不與她提及分毫。如今繼爹之後的下一任右相是誰她都不知道,所以今日這個熱鬧的時候,人多口雜,有利她打探。卻沒想到一下子就讓她听到這麼震驚的消息。

心里不禁冷笑,好啊,好個楚奕,不顧夫妻情分,不顧她月復中孩兒,那般狠絕的將她趕出相府,害的她家破人亡,讓她不得好活!才兩個月,他竟然就拉攏了呂家,還要娶呂家小姐。如今她家破人亡,狼狽不堪之時,他卻是順風順水,真是天道不公。

夏初天黑的遲,當萬俟晏回神過來竟發現自己走在去右相府的路上,只要走在這條路的盡頭,再轉個彎,巷尾就是右相府,萬俟晏停住步子,下一刻便轉了身。

那里已經不是她的家,沒有她牽掛的人。即使看上一眼也毫無意義,所以她轉了身,寧可不看。可是,總有一天,她要光明正大的走進去。

天道不公?那便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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