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骨笙歌 第14章 決定

作者 ︰ 八月末

——

萬俟晏抬頭看著將她攔下的人甚是不解,那人雖一身黑袍,料子卻是上等,表情嚴峻極了,臉上無笑,大概二十多歲吧。這倒是讓萬俟晏想起元赫。

「我家主子想見公子一面。」沒等萬俟晏問他攔她干嘛,他已經說出攔下她的理由,萬俟晏眼楮因為他絲毫不見得多客氣的話抬頭再次打量他。

眼光漸往下移才發現他另一只手里竟然握著劍,她雖不懂,但是看這劍也不差,連跟班都穿這麼好的衣服,配這麼好的劍。這主人肯定大有來頭,想起小引說起的今日花舞坊里來了兩位貴客,莫不就是眼前這人的主子?

不過她這樣的身份,雖說大抵沒有人會認識她的,真不適合見什麼身份尊貴的人。

「不好意思,在下還有要事,恕不能跟你去見你家主子了。」雖然來人沒禮貌,她也不能太沒分寸,真怕這人一怒之下拔劍把她砍了,還是委婉一些比較好。

萬俟晏說完便要繞過他走。那人的手卻突然控制住了她的肩膀,力氣之大,讓萬俟晏蹙眉。萬俟晏不滿的側頭看他,他表情比剛剛更是冷了好幾分。

「那麼就得罪了。」

「越華,不得無禮。」卻在這時,另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萬俟晏感覺到肩上的手松了,看來越華叫的就是他了。

「家僕無禮,公子莫要見怪,在下其實並無惡意,只是方才明明斷了一弦,公子卻還能臨危不亂,甚至彈出一首妙曲,在下頗為欽佩,這才命家僕來請公子。」他頗為感嘆,原本不想見,可是人都來了,還如此有禮,萬俟晏只好轉身。

夜色濃濃,那人穿著深色的衣裳,袖口繡著華麗的紋樣。他的臉映在華燈光輝之中,臉上帶著一種似笑非笑的神色,極其英俊,卻是極瘦。

「謝謝公子欣賞。」萬俟晏笑笑。

「那公子可願意與在下一起喝上兩杯?」那人問道。萬俟晏思量片刻,嘴唇動了動就要說話,卻听的有腳步聲近了,夜色中,有一人轉過一個彎出現在萬俟晏的視線。

她眸光一緊,手在袖中慢慢的握緊。

是他,竟然是他!楚奕!楚奕!!

可是楚奕並未看她,走到剛剛那人的身邊停下,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萬俟晏便見剛剛邀她之人一笑抬眸看她,而他身邊的楚奕也隨著他抬頭,就要……就要看見了……萬俟晏猛的轉了身,然後大步往外走。

她未看見那人臉上閃過不悅,更不知道楚奕是什麼表情。

那人開口︰「公子何必急著走?」萬俟晏卻是走的更快,正要轉彎,她被越華猛的從後面一拉,腳下一歪,撞在了欄桿上。因為撞的太猛,束好的發全部散了開來,束發的簪子飛進了湖里。

萬俟晏像是觸及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眼光,她飛快的別過臉,長發擋住了她的臉,她不知道楚奕是不是發現是她了,剛剛……剛剛他應該是看見了她的臉,他們甚至眼神交匯,耳邊卻听見那不知名字的人話語含笑︰「沒想到竟然是個姑娘……」

萬俟晏咬了咬牙。今日原是想幫人的,卻把自己給栽了!怎麼會料到,楚奕竟然會來這樣的風月場所!她想不到啊想不到。

萬俟晏深吸了口氣,不看任何人,她大概是很難月兌身了,她看著一池靜水,水中倒映著月亮與星辰,卻是突然看到希望一般,她披頭散發的突然抓住欄桿,在三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快速的越過欄桿,借力往湖中一跳。

濺的湖水飛濺。

「有人跳水了!」有人發現了什麼,大聲喊道,但是萬俟晏已經沉入水底听不見了。

——

忘憂居,忘憂居。

可忘憂否?

對于萬俟晏來說,她做不到。

在被楚奕無情的趕出相府,在聞知自己的家族覆滅,親人與自己生死相別,在自己心灰意冷縱身一跳之後,活著的她不可能做到,她做不到忘記一切放棄一切,有些事會記在心間,一輩子都難釋懷。

當她回到忘憂居的時候已經是深夜,身上的衣服都被風干了一半。夜風吹著真的很冷很涼,可是忘憂居里卻點亮著一盞燭火。

萬俟晏才走到門口,里面就傳出一句不冷不熱的話︰「你去哪里了?」

萬俟晏腳下步子一怔,卻是很快的推門而入,此時趙珣正坐在竹制的凳子上,燭火就在他的眼前,他轉眼看她,她此時臉色略白,頭發披散著,衣服凌亂不堪,趙珣目光沉沉,眉頭皺了一下︰「你……」

萬俟晏卻沒等他問完,匆匆的進了睡的屋子。換了衣服將頭發梳好才出來。

「王爺今日怎麼得空過來。」萬俟晏臉上並無笑意。

「來了很久了。」

「是麼,那真是不巧。」門被她打開之後就沒關上,坐在她這個位置能看見外頭,夜色之下靜靜的躺在石台上的古琴。

「你去了哪里?」身側的趙珣偏為執著的問起。

「……」萬俟晏心中薄涼,一路回來,衣服是濕透的,貼著她的身體被夜風無情的吹著,身體本就涼透了,如今連帶著心也觸踫不到溫度,可是她最後還是淡淡的說沒有撒謊︰「帝都。」

接著迎來的是一陣子的沉默。萬俟晏轉頭看了一眼趙珣,他目光幽深。

倒是她先開了口打破沉默︰「王爺,可不可以告訴我,什麼時候賜的婚?」可是,萬俟晏不明白,為什麼皇上會讓楚奕與呂家結親!

按理來說,當今聖上絕對不希望看見世家做大的,就例如萬俟家,呂家以前雖比不得上官與萬俟家,可是,上官家在皇帝登基時就亡了,之後朝堂之上就只剩下呂家與萬俟家。

但是呂家是比不得萬俟家的,即便呂家有個女人是後宮的貴嬪,卻遲遲沒被冊封為後。

如今萬俟家也亡了,可見,皇帝的心思,肯定是不願世家為大,動搖了他的帝位。那麼在萬俟家亡了之後,再無世家可以與呂家抗衡之時。

皇帝卻讓呂家女兒嫁給楚奕,這是為什麼?她想不通,就好像很多根線繞城了個死結,她每一回都被迫停在死結口,動不得,過不去,解不開。

「王爺?」見趙珣不回答,萬俟晏失聲叫了一句。

趙珣像是回神了過來回答了她︰「三天前。」

聞言萬俟晏濃密的睫毛輕顫,然後一笑,笑容里含著些許感激與感動。

三天前皇上賜婚,三天前,趙珣抱著琴來了此處。

「王爺沒听過我彈琴吧?不如我彈琴給王爺听。」她並未多說什麼,但是她心里是明白的,所以不管趙珣到底想不想听,她已經起身,腳步輕盈走下台階,很快的就在九頭樟樹下盤腿而坐,調了調弦,開始彈奏。

琴聲徐緩清婉,如空山月色下的溪水,潺潺而流,彈琴之人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與誰說,只能憑著這琴,將心中苦悶盡數宣泄,才能換的心中平靜。

琴聲悠悠不止,不斷。

仿佛想在這一夜里頭將所有的知曉的曲調全部彈奏一遍才罷休。

直到夜幕漸漸輕薄,天邊緩緩的透出曦光。

竟已是一夜。

琴聲卻依舊連綿不絕,坐在屋中的趙珣終是站起了身子,他真的就在屋子里听了一夜。

趙珣走至樹下,蹲子,抬起手掌輕輕的落在了琴弦上,琴聲咻的戛然而止。萬俟晏撥了兩根弦,但是琴弦皆被趙珣的手壓制著,只能發出悶悶的聲響。

萬俟晏這才放棄了,手掌貼在琴弦上,表情不見得多好。抬眸對上趙珣的眼楮,他的眼底深邃不可辯解的情緒。

她卻忽的一笑︰「我彈的不好,讓王爺見笑了。」

趙珣看著她︰「你心中難受,為什麼不哭?何苦這樣作踐自己。」萬俟晏臉上閃過一絲異色。飛快的掠過,復又輕嘲的笑笑︰「為什麼要哭?」

她側過頭,確實有很多個時候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卻命令著自己硬生生的逼了回去,她不哭,不想看見自己哭,那樣顯得自己太過懦弱不堪,她平復心氣道︰「心中難受就要哭麼?哭了,就可以遠離悲傷麼?還是說哭泣之後,惆悵就會離你而去?不會的,所以我為什麼要哭。」

她已經轉頭與他相視,目光交接她沒有絲毫示弱。

即便悲傷也不要選擇哭泣,因為哭泣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趙珣移開目光望向遠處的天空,他的臉龐被晨光照的十分清楚,雖是一夜未眠,臉上卻不見倦意,再回頭時目光柔和,如同初次見他時。

他壓在琴弦上的手往旁邊移過去,所以萬俟晏並未有所察覺,但是他已經悄然的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萬俟晏一顫,他卻握的更緊,讓她難以逃離。萬俟晏逃不掉便直盯盯的看著他,以為他接下來會做出什麼驚人之舉,說出什麼表白的話語,卻听他道︰「你的手指受傷了。」

萬俟晏低頭一看才發現手指已經磨皮了皮。他不說不覺得,他一提醒倒是真覺得這手指尖開始疼痛起來。不等她說話趙珣就拉著她進了屋子,甚至細心的替她破皮的手指抹上了藥膏。

火辣辣的痛楚隨即被冰涼的感覺取代。

萬俟晏突然說道︰「昨日我去帝都了。」她看見將藥膏放入藥箱中的手頓了一頓,隨即她又接著說︰「我幫一個姑娘完成了她的一個心願。」雖然她沒等到結果就走了,可是楚奕跟那人說的話她卻听清楚了,在他們的推波之下,獲勝的是茵茵沒錯。

萬俟晏轉了話題,氣氛倒是一下子緩和了不少。

趙珣將藥箱蓋上,轉頭定定地看著她,忽的低聲道︰「你是個好姑娘。心地善良,又冰雪聰明。」

萬俟晏一愣,有點驚訝他竟然會用這樣的成語形容她,是贊賞她?真是讓她驚訝呢,正要說些什麼受寵若驚的話,卻見趙珣的目光忽又沉了幾分,眸底似是惋惜︰「楚奕……選擇放開你的手,是他的損失。」

萬俟晏所有的的表情在那一瞬間消失,甚至連呼吸也因為趙珣的這一句話而停止,他說什麼!他剛剛說什麼?萬俟晏不可置信。

是他的損失,趙珣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心中被壓制著的痛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萬俟晏有些狼狽的低下頭。心中酸的厲害。

此事就像是一道傷疤,這輩子都沒辦法愈合,被傷害時其實她並沒有仔細的處理過這道疤,只是匆匆的將它隱藏,不願被人發現了,可是卻是每動一體,就讓她痛的厲害,如今又被別人硬生生的揭開遮擋,就更是生疼了。

可是正是這樣的痛才能時時刻刻提醒她,她不能軟弱,否則便會再被傷害。

萬俟晏閉了閉眼,忽的站了起來,卻是直直的跪在了趙珣面前。

「懇求王爺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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