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骨笙歌 第55章奏折

作者 ︰ 八月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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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話音落下,政殿之中再次陷入一片寂靜。

趙衍將手中的筆擱置一旁,連奏折也合上了。他靜默的看著笙歌,那眸子那麼的深沉難測。那目光如斯犀利。笙歌了然,心里一下子更是凌亂。

正在笙歌覺得手足無措之時,趙衍突然問起︰「怎麼,樂才人為何不接著說下去?」他言語平平,听不出多大起伏。

笙歌臉上閃過一絲苦笑。

之後才道︰「臣妾該說些什麼呢?」

趙衍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的有規律的敲打著龍案。突然一笑︰「說說,是誰助你進宮的笙歌全身一僵,那趙衍臉色笑意似有似無,但是眼底卻如寒潭般。

他難道連這個都知道?

這太可怕了,她無法在片刻之間想出最好的對策。

趙衍見她臉色慘白,幾乎就要嚇暈過去似得。不住又凝了凝眉。

有些事情戳破了倒是沒那麼有意思了,但是趙衍此刻腦子里一閃而過的畫面,就是那個時候他追著風箏走,然後看見了趙珣與笙歌。

他看見趙珣撿起了風箏,然後遞給了笙歌。其實換了人這就不算是個什麼事,但是偏偏是這兩個人。

或許這兩人自己不覺得有刻意,但是他站在不遠處,將兩人的舉止看在眼里,他們雖然沒有說話,連眼神都沒有相觸過,但是看得出來,兩人分明就是認識的。偏偏是他們這樣刻意的回避對方,反而讓人看出端倪。

「那就說說,你為何進宮吧趙衍說道。

趙衍與笙歌切磋過棋藝,對他而言,自萬俟彧之後,真的再找不到能與他對弈之人,遇見笙歌他心情可以說是大好,而久久不封她,卻是因為他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可以說是有心護之。

但是正好在那時看見了那樣一幕。

他便不得不懷疑,難道,自己的六弟對自己有異心?知道自己愛下棋的人其實不多,而懂得下棋的女子更少。偏巧這個樂笙歌這麼懂棋,偏巧她與趙珣相熟,偏巧趙珣是他親近之人。

這就是他為什麼那日那麼突然命安德去端和宮傳旨冊封笙歌,但是卻將她安排在那麼偏靜的地方。他當時心中是懷疑這個女人進宮的目的並不單純。他甚至懷疑趙珣對他有異心。

不是他習慣猜度他人,而是,作為一個帝王,有些事情不得不提防。越是親近之人,越是容易給你致命一擊。

之後是他第一次踏入重華殿,那天正是他知曉她真正身份的時候。那日在玉璃宮中的晚宴,他再見她時,心中涌動著一股莫名的情緒,他以為是覺得這個女人可悲又可憐。

那夜,玉璃宮後面起了火,其實是有人想置沈漣漪于死地,而她卻不顧危險,沖進火場救人。她是以一種怎樣的心態去救一個對她冷了面容的女人的?若是別人一定會選擇袖手旁觀。

趙衍封她為才人的那日,他特意去了沈漣漪的合歡殿。那晚,他擁著沈漣漪,對她說了些話。他對沈漣漪說的那些話足以讓沈漣漪對笙歌改變態度。

宮里的女人不容易成為好姐妹,但是卻很輕易就能成為敵對。

趙衍自小在宮中,這一點他很明白。

他知道沈漣漪與笙歌關系好,也知道放風箏的注意是笙歌為沈漣漪打算。她這樣用心的幫助沈漣漪,到頭來沈漣漪卻因為她被冊封而對她冷臉相對,這樣經不起考驗的感情,多麼讓人失望。而她心里一定很難受吧。

那晚大火熄滅花了很多時間,當一切都平靜下來時夜已經深了,但是腳下卻不听使喚的往重華殿走,那時才覺得,重華殿真心是偏了,他花了很長時間才到,那時下著雪,外頭多冷。

他走入重華殿時,看見笙歌站在一個臘梅樹旁,手中捏著一朵剛剛采摘下來的臘梅,重華殿變了樣子。真的是變了樣子。以前很蕭瑟,冬日里連草都枯了就更是荒蕪。

那時她未挽發髻,黑發傾瀉披肩。他瞧見她的側臉時,心中砰然一動,只覺得那模樣好生熟悉,這感覺在他第一次見她之時就出現過,之後也被他忽略了。那晚又再次出現這樣一個感覺,直到後來兩人進了殿內。

看著她長發披肩的模樣,她在他眼前走動,他才猛然記起,原來是她呵。是那個早就忘記了,卻又再次遇見的人。在花舞坊里以高超琴技讓他欣賞的人。卻寧願跳水也不願意跟他說話的人。

原來是她!當時他多麼震驚。這個女人實在是太特別了,也很有趣。萬俟家沒落之後她經歷過些什麼他不清楚,但是對于一個女人來說,在親人死去之時又被夫君拋棄,面對這樣的打擊,一般人大概會選擇結束自己的性命。而她卻還能換了一個身份進入皇宮。

讓他不禁感嘆,真不愧是萬俟彧的女兒。

他有意與她親近,在重華殿休歇。她若是進宮真的是為了殺他,那麼他給過太多次機會。

現在他親口問起,她為何進宮,目的為何?

他倒是想親口听她說說。他也想知道,她對楚奕的恨有多深。

笙歌努力平靜下來。來回吸了好幾口氣。

「臣妾不相信爹會謀反早已經豁出去了,現在還害怕些什麼,趙衍既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他想斬草除根,她現在早就是一縷孤魂野鬼。如今也不可能有機會跪在這里跟趙衍話些什麼。

所以,其實趙衍根本就沒打算殺她吧。

既然確定了這一點,那麼就更沒什麼可怕的了。他什麼都知道,起初是自己不曉得他知道一切,才那麼恐慌,怕自己真的就這樣賭輸了。其實她真怕輸。

「可是,證據確鑿,私制龍袍是何等大罪?朕可以誅萬俟家九族可是他沒有,只是下令賜毒酒。她應該知道。

「爹爹為官多年,是怎樣的人,難道皇上不清楚嗎?」趙衍登上帝位,萬俟彧也功不可沒。其實就算趙衍清楚,就算萬俟家是被冤枉的,趙衍也會趁機除去萬俟家的,以前她或許不會想到這一點。

但是呂家滅亡之事還歷歷在目,其實在趙衍登基之時除去的上官家,已經萬俟家,還有後來的呂家,都是一樣的。帝王羽翼未豐之時,必得依靠這些家族來穩固朝堂與皇位,而一旦一切安定,這些人就會是對他皇位最大的威脅。當然是處之而後快。

「朕也願意相信萬俟彧是清白的,可是,萬俟家所有謀反的證據,是左相搜集的,龍袍也是左相在萬俟府搜出的。當這一切由左相在朝堂之上,當著文武百官之面呈上,你覺得,朕應當如何反應?你叫朕如何偏私呢?」趙衍下頜線條繃緊,一本正經的說道。

笙歌因趙衍所說的這些話而感到痛心。她不適的低眸,眼中劃過一絲痛楚。奇怪的是,這痛楚起因不是因為楚奕,而是因為心中太過悔恨。

這番經歷,真像是用她在乎的家人的生命來換得她看清楚奕是個怎樣的人,以此來讓她明白自己嫁錯了人。當初她不該那麼偏執,情願跟萬俟彧月兌離父女關系也要嫁給楚奕,她當時那樣不懂事,將萬俟彧氣的長病不

起。

可是即便如此,即便萬俟彧軟硬兼施,她都不理不管,還說些讓爹娘難受的話。愛情是多麼可怕,讓她在傷害家人時還察覺不了自己做錯了。

最後她固執的嫁給了這個男人。然後現在只剩下自己孤獨一人。孤孤單單的活在這個世界上。這真的太不劃算。

「從另外一個方面想,你是萬俟彧的女兒,你當然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爹有謀反之心,但是,萬一這事是真的呢?如果此時此刻,坐在朕現在所在這個位置上的是萬俟彧呢?那你又會有何感想?」

趙衍輕哼了聲,即便她經歷了常人未曾經歷的事情,卻還是不太成熟。雖然說關心則亂,這是自己家的事情,思想一邊倒也很正常,但是趙衍心中還是有那麼些小小的失望。

卻在這時,外頭安德突然有事啟奏。在這個尷尬的時刻打斷了殿中的沉默。

趙衍顯得有些不悅,卻也讓安德進來。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安德才會敢進來打擾。

安德低頭進入殿中,經過笙歌身邊,笙歌瞧見安德雙手捧著一個折子,折子下頭還有一個紅色噴漆繪有彩圖的木質盒子。安德腳步匆匆,笙歌眼力好,見那折子竟是金邊瓖嵌,何等奢華。那紅色木盒更不用說,雕工細致。

笙歌的心思竟被這給引了去,這噴漆工藝可是少見,瓖著金邊的折子更是頭回見到。安德已經走到趙衍身邊。

低頭在趙衍耳邊低語幾句,趙衍神情一凜,然後從安德手中拿起折子。笙歌見趙衍攤開折子後開始翻看。笙歌敏銳的發現,那折子一角印著一個圖案,這圖案她是見過的。

而那個圖案正好繪成一個字。

‘元’字。沒錯,就是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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