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笙歌隨著僕人走過長廊,到了後院之後那僕人低頭悄然離去。
她眼前可以看見一座亭子建在由假山石堆砌而成的假山之上。周身花樹環繞,恰當好處。空氣中混合著不同花香,香味卻是清清淡淡,不甜不膩,恰到好處。不遠處是一片遼闊湖面,湖面上有青色的荷葉成堆相聚。
不過可惜啊,此時卻依舊不是荷花盛開的季節。
這攬春園,是元尹的地方。而她是第二次進入這里。
笙歌站在原地等候,因為她要見的人還沒來。
她不擔心見不到她想見的這個人,既然她已經站在了這里,那他就一定會出現。或許他早就已經在這攬春園之中。只是故意不出現,故意讓她等。
然而,現在時間緊迫,再作耽擱,事情怕會越來越糟糕。
若是平時,笙歌一定有這個耐心靜靜的等下去。不來她便自己娛樂。
可是現在這個時刻,太過緊迫。
等了莫約一盞茶的時間。笙歌不再愣在原地,順著台階一步一步的走上亭台,誰知道他會讓她等多久。當她站在亭下,笙歌開口道︰「大皇子,若是你在,可否出來與我一見。」
四周都沒有人,更加听不到聲音。
可是笙歌總覺得,元尹他在。
只是,他大概不願意見到她。
所以她繼續說︰「若是不想見,又何必讓人帶我入園?既然我已經站在這里,大皇子便出來見一見我吧。」
笙歌邊說,邊環顧四周。
她想的到元尹不願見她的理由。可是,現在不是因私人之事斗氣之時。
笙歌依著欄桿走了幾步。
話音落下不久,笙歌的余光之中出現一個人影,這個人影並不陌生,笙歌一轉頭便真的看見了她想見的這個人。
元尹。原來他真的在,真的可以听見她說話。
笙歌心中一喜,低頭看著元尹走近。
他表情一反常態,極為肅然,且不帶笑意,明明還離笙歌很遠,笙歌卻能感受到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冽之氣。
看著元尹一步一步的踏過台階走上來,笙歌往後退了幾步,讓出了位置。元尹並未看她,徑自在圓石桌邊坐了下來。
笙歌抬頭,目光轉而看向他,眸中清澈澄明。
這個園子,明明將紅塵俗世隔離在外。身在此間,能讓人心中平靜。可惜,今日她要與元尹談的卻是這世間最血腥也是最黑暗的事。
有好一陣子,兩人都未開口。
見元尹沒有開口之意,笙歌便先開了口︰「大皇子,此番約您見面實在唐突,還請大皇子見諒。」笙歌說著縴細手指重疊並腰朝元尹施了一個禮。
她相信元尹一定猜出她此番來意。他可能不知道全部,她為宋朔是一半的原因。她也不願拐彎抹角浪費時間,便直言道︰「元皇突然昏迷,想必大皇子已經知道了。而二皇子在元皇昏迷之後派人來驛館將宋太醫抓走,將元皇昏迷的所有罪責全部推給了宋太醫。」笙歌頓了頓,然後更加堅定︰「大皇子可懷疑過元皇昏迷之事太過蹊蹺?」
笙歌一人說著,元尹卻未做出任何反應。
元尹這樣,笙歌著實有些像是唱獨角戲,沒有回應,笙歌咬咬牙。
坦言道︰「大皇子可知道,那日宋太醫為元皇診脈,診出的結果是什麼?」笙歌回憶起那日的情形,當時宋朔並未說元帝是什麼病,只是說,此病並無大礙,他可治好。
提起此事,元尹終是有了些反應。
他側頭看著笙歌,烏黑的眼珠中映著她的臉。
笙歌不再遲疑說︰「元皇陛下其實根本就無病。而且身體康健,宋太醫說,若是無外力影響,陛下可活到百歲,所以,元皇突然昏迷,我以為,此事實在蹊蹺。」
元尹蹙眉,緊抿的嘴唇一動。終于開了口︰「你說,父皇裝病?」他的話音未落,他的笑聲就在園中悠揚開來,元尹好笑的看著她。
「就算是想我幫你救宋朔,也不必用這樣的理由吧。」他嘴角的笑意帶著些許輕嘲與不屑。
笙歌嘆了口氣︰「大皇子覺得這是我為了救宋太醫編造出來的理由,可是大皇子有沒有想過,就算這真的只是我編纂出來的,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大皇子真的幫我救出了宋太醫。可是如果我說的是真的呢?元皇其實真的無病,而卻在這之後昏迷,派人來驛館抓人的可是二皇子啊。這便說明,是否有一種可能,此事與二皇子月兌不了干系。若是陛下昏迷是二皇子所為,之後再有個萬一,那麼大皇子你的處境也就岌岌可危了吧。」
今日,笙歌踏入這攬春園,並不完全是為了救出宋朔。
此次來到元國,原本就跟這兩個皇子有關,為得也是這元國的下一任國君人選。原本這只須看元帝自己的決定,可是元帝還未選出繼位的人,就不知因何原因昏迷不醒。事到如今難道還能袖手旁觀?君王更蘀,有些順理成章,有些卻不得不經歷爭奪。
元國的這兩個皇子,元尹也好,元赫也罷。必然有一個要成為下一任元國的國君。
若是這次元帝昏迷再不會醒過來——
笙歌希望,元尹可以成為下一任國君。
她以為,若是必定要在這兩人中選出一人,元尹才是最好的選擇。這個選擇,也是趙珣所贊成的。
不參雜任何私人感情。
對他們來說,選誰,看的是利益。
若是此次與元帝所協定的內容已經無法在元帝這兒得到回應了,那麼他們只能從下一任國君這里再得到一個這樣的承諾。
過程如何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結果。
不論元國的皇帝是誰,他們此次來的目的只有一個,趙衍交代的事情一定不能有失,到最後回到周國時,他們必須可以向趙衍復旨。
元赫如今抓了宋朔,與他的關系很明顯因此轉而敵對。
即便他們放棄宋朔,之後保持中立,元赫也不會放過他們。
他們可是周國派來的使臣,即便是真的犯了什麼錯,要處置,也理應交給周國處置,而元赫分明就是不把周國放在眼里。
他這樣也更讓笙歌覺得,他分明就是心虛。這麼急著抓了宋朔,難道不是想找個蘀罪羊。
「岌岌可危?」元尹分明嘴角含笑。可是那笑容卻毫無溫度可言。
「所以,你是有辦法讓我不陷入這危機之中了?」元尹問道。
笙歌莞爾。
「只要大皇子願意。」
兩人對視良久,元尹再次失笑。
笙歌見他笑的無可抑制,不禁問道︰
「大皇子,皇位——你從來都沒有想要過麼?」
元尹的笑聲戛然而止。一時之間,周身一片寂靜。誰知元尹漠然的看向她,他竟一字一句︰「從來都不曾想過。」
這句話說的有力至極,說著的時候他表情嚴肅,眸光並無閃爍。
笙歌因此楞住。
真的是從未想過麼。
看來,之前,她還是將他看的太輕。
若是別人跟她說,對這至高無上的位置毫不動心,她或許還會懷疑,可是,當元尹說出這樣一句話時。笙歌竟有些確信不疑。
良久,笙歌低頭柔柔一笑。
「即便,不爭的結果就是死,也無所謂麼?」
「無所謂。」
笙歌一時無言,因為有一股情緒涌上心頭,才使得她沉默。
更多的不是因為元尹面對生死卻還能那麼肯定的毫不遲疑回答她,而是有時候即使有些事你不願意做,可是最後你也不得不去做。即使你從不想,即使你覺得無所謂,即使你做好一切最壞的打算。可是卻總是有無數的理由與因素,迫使你不得不這樣做。
元尹對帝位無意,對皇權爭奪無意。
笙歌還記得,在元都之中遇見他的時候,當時元赫以他污了聖旨而咄咄相逼。他明明深陷困境,卻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她問他,不解決問題麼,他回答她說,解決完了這事還有另外一件事。
可嘆,他明明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卻父親不愛,兄弟針對。他的生活也是不易。
即使坐上這最高的位置,恐怕也彌補不了他心中這麼久的空虛。
笙歌眼底閃過一絲同情。縱使如此,可是這件事,她也不得不去做。
「你不在乎自己的生死,那麼陛下的生死呢,你也無所謂麼?」
作者有話要說︰傲傲,明天早上要坐火車去外地,晚上很晚才能到,碼子了,如果沒更新的話,姑娘們見諒啊。通知︰址為可能來不及言情唯一新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