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靜王妃走後,肖容一直心緒不安。她單手指著額頭,斜靠在鳳椅上假寐。崔嬤嬤見狀,便吩咐了宮人莫要進來打擾,自己靜靜的守在一旁。
肖容此時仍然無法平復心境。帝位朝堂之爭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那些人為了一己之私,心狠手辣,罔顧千萬百姓的性命,此次不除,只怕後患無窮。
這一次,肖容是真的狠下心來,要將那些本就該死的人一網打盡。如今唯一犯愁的是北靜王妃雖能大義滅親,可是沒有實質證據,亦是不能讓人信服。
此時,肖容並不知道,遠在千里之外的忠順美人,正在解決這一難題。
此時揚州城不遠的秦州城行館中,忠順沒人一身素色的寬大錦袍,斜靠在軟榻的小桌上喝著美酒,袍上繡著一朵盛開的牡丹花,妖嬈絢麗。
房中站著一個人,青衣玉立,清澈的眸子里帶著幾分黯然。
忠順抿了口美酒,嘴角溢出冷笑。「你不是千里迢迢來見本王嗎,如何見了倒是不說話?」
青衣人動了動嘴唇,卻依然說不出話來,每次看著這人,都自慚形穢得不能言語。
忠順放下杯子,狐狸眼微微眯著,帶著幾縷魅人誘惑。他輕笑,「蔣公子,本王知道你的主子對你不錯,不過本王會給你更好的生活。」
蔣玉菡微微低下頭,身側的手在微微的發抖。
忠順站了起來,慢慢走進幾步。勾□子,笑道︰「如何,本王的建議听從嗎?」
「王爺,」蔣玉菡終于開口,眼中帶著痛楚和隱忍。「奴才願意,只是求王爺能記住奴才這份情。」
忠順微微一笑,美人唇彎彎,「涵兒,你還是這麼貪心。」
「求王爺成全。」蔣玉菡眼里帶著視死如歸的氣魄。
「當初你在本王身邊的時候,本王可對你以禮相待,從未越雷池。如今本王亦是如此,只要你辦成此事,本王會幫助你擺月兌他們,過上平靜的生活。賈府的那個小丫頭不是對你一直不錯嘛?本王會成全你們的。」
蔣玉菡緊緊的握著拳,掌心濕熱濕熱的。他垂著眸子,掩蓋住其中的酸澀。「好。」
「本王等你的好消息。」隨即端起桌上的酒杯放入蔣玉菡的手中。
蔣玉菡接過,顫抖著放在唇邊,隨即閉著眼楮,一飲而盡。
從忠順的房中出來後,蔣玉菡捂著心口,緊緊的咬著牙。
這顆心不是早就千瘡百孔了嗎,為何還會這般痛楚?王爺,王爺,你可曾知道,你的不侵犯,便是最大的誘惑。曾經的那些人,哪個不把自己當做玩物一般?只有你,即便早已知道這是一顆棋子,依然以禮相待。
蔣玉菡緊緊的閉著眼楮,眼角留下一滴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流到地上。「王爺……」
房內,忠順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旁邊的暗衛首領低首不語。
忠順斜睨了一眼,隨即冷笑道︰「怎麼,你覺得本王忒卑鄙了,是嗎?」
那人不語。
忠順再次一飲而盡,狐狸眼中帶著冷颼颼的譏諷。不折手段如何,卑鄙又如何?自己從來便不是正人君子,這雙手不管每日里洗了多少次,依然染滿鮮血。這顆心不管如何去暖,都是冰冷刺骨。只要能達到目的,便是傷人心,又如何?自己竟然身在這皇家,便只能這麼走下去了。否則那些如何去保護那些需要自己保護的人?
房間里一片靜謐,忠順一連喝了幾杯,已經有了微微的醉意。他喜歡這種微醉的感覺。之前在京都的時候,不能讓皇兄和母後擔心,不能讓對手有機可乘,他從不敢多飲。後來安平被困揚州,他心緒不寧,無心飲酒。如今事情都要了解了,終于可以飲酒了。等這次回去了,將那伙子都給滅了,然後向皇兄請旨回青州封地去,當個名副其實的閑散王爺。
「啟稟王爺,屬下有要是急報。」
忠順正處在微醺的好夢中,被這聲音吵醒,有些不悅。
他拿起一個酒杯往門口一摔,「 當」一聲,碎片四射。
門外安靜了一下,突然又起了敲門聲,「砰砰砰。」
「王爺,陳候帶著安平郡主走了。」
「走就走了,關本王……」不對,安平被帶走了?!剛剛還混混沌沌的腦袋迅速一轉,突然反應過來,「陳家臭小子拐帶了本王的妹子!」隨即站起身子,抬腳將坐下的凳子踢的老遠,「來人,拿本王的佩劍來,點齊人馬!」
報信的人精神振奮,響亮的回道︰「是!」
此時揚州通往揚州的官道上,一輛馬車飛馳行駛著,趕車的車夫一身錦繡墨袍,烏發俊顏,正是陳墨陽。
他此時心里亦是心急如焚。
之前離開揚州的時候,留了親信注意秦朗的情況,結果剛剛收到傳書,秦朗如今情況很不好。他自然有私心,如今黛玉雖和秦朗感情未曾言明,但是兩人有情,若是再經歷生死,日後想要進入這個女子的心里便更加困難。
可是,若是此時隱瞞,日後兩人又如何心無芥蒂的攜手白頭?
于是想清楚這一切,便拿著之前秦朗讓自己回京後轉交給黛玉的荷**,便去尋了她。
荷**很輕很輕,似乎是之前秦朗一直掛在腰間的那個,只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
然後自己便由著心的指引,告訴了她實情,帶著她去揚州尋阿朗。
馬車急急的行著,車前的燈籠已經滅了,幸而天慢慢的亮了,倒是不影響行路。
黛玉坐在馬車中,手中緊緊的握著那個荷**。她抹了抹眼淚,眼楮紅腫的從里面拿出一個已經枯萎的四葉草來。
原來那人早已尋了這幸運草,「你真能讓人如願以償嗎?」
兩人終于在城門剛剛打開的時候,進了揚州城。
馬車一路疾馳,到了別院門口。陳墨陽沒有進去,只是站在大門外的馬車上。
此時別院中靜悄悄的,朝陽冉冉升起,紅光撒入了整個揚州城。院子里的那棵漸漸凋落大樹也在這朝陽的光中染了幾分生氣。
樹下放著一個靠椅,椅子上半躺著一個白衣男子,墨發垂肩,身上的毯子月兌落在地上。
黛玉捂著嘴,強忍住淚意。她狠狠的擦掉眼中的濕潤,深吸一口氣,提步慢慢走了過去。
伸手撿起毯子,慢慢的蓋在那人身上。
似乎是感覺到有人來,那人睜開慢慢睜開眼楮,眸中帶著霧氣,隨即慢慢清明。待看清楚眼前的人,眼中閃過驚色。「林姑娘,你……」
「我回來了。」聲音輕喃。沒有哭泣,沒有質問,有的僅僅是這極為普通的四個字,卻讓秦朗心里莫名的一暖。
黛玉拿出手上的幸運草,露出甜甜一笑,容顏動人,勝過朝霞。
「是它帶我回來的。」
秦朗看著那幸運草,心里嘆了口氣,也許果真是命中注定的劫數。
黛玉伸手撫著秦朗微微皺著的眉。
她知道這不合禮數,過于輕浮,可是她什麼也不想管了。眼前這個讓自己傾心的男子即將離開自己,不能再看到他溫潤的容顏,不能跟著他滿山的尋草藥,就連在千里之外听到他的行蹤也成了奢望。
此時,只能拋去一切,隨著本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指尖踫觸的是一片冰涼,她惱恨自己體溫偏低,無法去溫暖他。
「秦公子,我心慕你。」聲音帶著幾分羞澀。
秦朗閉著眼楮,偏了頭,「對不起,我……無心于姑娘。」
黛玉聞言,知識輕輕笑了笑,伸手握住那人的手。修長,帶著微微的繭。「秦公子,你知道嗎,我很敬重我的母後。是她教會了我很多東西。曾經我心里只有那些傷春悲秋的可憐感情,可是後來母後讓我明白了,這世間除了感傷,還要許多重要的事情。沒有了感情,我可以種草藥,造福百姓。我可以**管理一個莊子,養活莊子里的人。我可以畫畫,可以和墨雪出宮游玩,可以結交很多朋友,所以……我不會難過。」所以,請不要因為顧慮而放開我的手。
良久,二人未曾言語,只是靜靜的靠著。
「哎……」不知是誰輕嘆了氣,為這即將得到,卻又立即失去的緣分。
秦朗終究是抵不住心里的最後一絲渴望,慢慢抬手,撫上那如雲的秀發。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作者有話要說︰下午再爭取來一更,↖(^)↗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