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角道出自己名字倒是讓劉睿有些詫異,他以為張角會隱瞞身份呢,現在看來張角倒是磊落之人。
張角不知劉睿在心里贊譽自己,接著道︰「不知劉兄可是那名傳天下之涿縣劉大善人乎?」
劉睿忙道︰「劉睿不才,不敢妄稱善人之名,只是我略有薄資,不忍看天下百姓流離失所,故才廣收落難之人,善人之名乃他人戲言爾!張兄勿要當真,听張兄之名,莫非是那神鬼莫測之大賢良師乎?」
張角笑道︰「劉兄妄自菲薄也!劉大善人乎之名如今已傳遍大河(漢時稱黃河為大河)南北,豈是戲言哉!倒是張某這大賢良師之名才真乃戲言也!
劉睿也笑道︰「今日我等在此相會亦是緣分,客套之辭我想也不必多言,張兄年長,喚我表字可也,張兄之名睿確是早已聞名,近十余年間張兄在大漢各地救人無數,可謂功德無量,張兄到不必過謙,倒是睿自幼于海外漂泊,歸漢不久,善人之名確不敢當」
張角見劉睿爽直,也不再客套,說道︰「如此我亦直言,子聰兄弟雖至涿縣不久,然一年間听聞已然收留貧苦百姓幾萬余,此點著實使角敬佩,當今天下如子聰兄弟般將百姓放于心間者可謂鳳毛麟角,若天下士族豪門皆如子聰一般,那百姓亦不會這般苦命掙扎于生死之間矣!」
劉睿听張角之言覺得張角好似心中真的裝著百姓,內心不禁對張角生出幾分贊許,隨即繼續試探道︰「睿雖盡力,然當今天下積弊已久,士族大家皆以自家利益為先,土地兼並日甚,加之近年災害頻生方使百姓流離失所,睿雖有濟世之心,卻時感心有不逮也!」
張角听完不疑有他,自己在涿縣的教眾雖然听聞劉睿廣收難民,但卻未能深入了解,對劉睿剛剛才落實的身份更是無從知曉,他只是知道眼前之人同自己一樣是個心懷百姓疾苦之人,所以言語之間也不再隱晦,而且說實話,這十幾年來,張角在組織發展太平道時可謂順風順水,所以也漸漸對朝廷生出了怠慢之心,見到劉睿後深感此人風度氣度皆佳,又兼心懷百姓,故此對劉睿不再設防,二人論起當今局勢,以及各自的觀點理念,最後更是談到各自的抱負。
通過交談,張角深感劉睿心懷天下百姓的胸懷,劉睿所說的治世之道他也深感欽佩,而且也覺得和自己的主張頗為近似,只是相對太過溫和,以張角的看法短時內根本無法實現。
而劉睿也被張角所提出的理念所感動,太平道從追求太平社會的理想出發,將德「主養」的觀點推廣到社會政治領域,認為地以德治,故忍辱;人以和治,故進退多便,以德治者,進退兩度也,並將德治列為幫助天子之治的第四法,僅次于元氣治、自然治、道治,整個主張近似于大同社會。
通過張角闡述的觀點,劉睿知道了張角並非為了一己之私才想揭竿而起,張角真的是想為平民百姓爭得一片樂土,但他也深知,張角的主張太過激進,他想幫張角,可深知歷史走向的他知道,自己雖然已經煽動了蝴蝶的翅膀,但若想立即改變歷史**的轉動是不可能的,故此劉睿停下了話題,開始喝酒。
張角見劉睿沉默,也喝了口酒,隨即嘆道︰「想我張角出身平民,幼年有幸得學孔孟之道,然因毫無根基,及冠後四處踫壁,無緣仕途,後遇家師轉而修道,得家師傳授《太平清領書》習得醫術及治世之道,本想為世人解憂,為天子效力,無奈當今天子昏聵,報效無門,角便憑自身所學創建‘太平道’廣收門徒教眾,使教眾互助互利,以求太平之世。子聰所為以角觀來,亦是救民為念,與角之所望乃異曲同工也!故我有一請不知子聰兄弟是否有意?」
劉睿回道︰「請名宿兄明言」
張角道︰「我欲請子聰加入‘太平道’,以子聰之才我願將教主之位讓與子聰,此後我二人同為百姓做事,不瞞兄弟,太平道發展至今已有教眾三十余萬,若能同心同德,互助互利,則教眾必將月兌離絕境,不知子聰意下如何?」
劉睿听完,覺得張角確是頗有誠意,更是佩服張角為了百姓而甘願將教主之位相讓,劉睿真是有點猶豫了,他想如果張角真心如此,這到不失為一個機會和途徑,但是看了一眼早已被屏退到旁邊的賈詡,他隨即想到了社會現實,太平道雖然人數眾多,但是基礎太差,張角又急于求成,根本無法與那些豪強士家抗衡,最終一敗可謂在所難免,于是他便想給張角提個醒。
想好措辭,劉睿壓低聲音道︰「名宿兄美意睿心領,恕睿直言,觀名宿兄近年所為,睿大膽猜測,莫非名宿兄欲效仿高祖斬蛇乎?」
張角聞听,端在手中的酒樽頓時一晃,將酒灑出不少,他雙目緊盯著劉睿看了一會,但見劉睿雙目清澈,臉色平靜,正微笑以對,張角隨即放下心來,剛才一霎那他動了殺機,但馬上便打消了念頭,他選擇了相信劉睿的為人,對劉睿的相惜之情戰勝了殺心。
殊不知他的一絲仁念,卻拯救了自己一命,憑他三人想殺劉睿還真是很難,何況他三人中還有一人是劉睿的臥底,若是真起殺念,最終必是他死。
他的表情變化盡皆落入劉睿眼中,看張角臉色回復平靜,劉睿知道張角戰勝了心魔,內心不禁對張角又添了一絲好感。
張角穩了穩心神,對劉睿道︰「既然子聰兄弟已知曉張角之志,那我也不必隱瞞,甲子之年便是我張角為民換天之時,我還是方才之意,若子聰願意,張角原奉子聰為首,共為百姓謀奪天下,建太平治世!」
劉睿看著張角,雙目滿是真誠的道︰「名宿兄之志,睿自是敬佩萬分,然睿卻不敢苟同,如今太平道雖人多勢眾,然教眾分散于天下各州,難以統一行事,再者教眾多為貧民,根基薄弱,無法與豪強士家長久抗衡,若是名宿兄事敗,當置教眾于何地耶?以睿觀之,一旦名宿兄起事,天下便會更加不堪!」
張角听罷很不是滋味,劉睿確實說中了他的痛處,但是準備了十年的事情他豈會輕易認輸,便對劉睿道︰「子聰此言何意?莫道我未必便會失敗,即便謀事不成,天下又豈會更加不堪哉?」
劉睿道︰「名宿兄三思,一旦太平道舉事,必定使朝野震動,到時朝廷下旨,各地豪強士家必會響應,圍剿太平道教眾,若名宿兄事敗,各地豪強因剿滅有功必會得天子賞賜,則豪強更強,百姓更苦也!」
張角听完深思良久,最後仍是不願放棄自己理想,劉睿無奈轉而規勸讓張角在準備幾年,待實力雄厚後再行舉事,可張角說日期已定,無法更改,並告訴劉睿,太平道絕不會染指涿郡,因為那里已經成為了百姓的天堂,若不是諸多教眾仍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張角表示可以放棄自己的理想,可劉睿所奉行的治世之道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長,張角不想再等了。
劉睿苦勸無果,無奈道︰「既然名宿兄決心已定,睿便再多言幾句,望名宿兄三思!」
張角道︰「子聰請明言,我定當記下」
劉睿道︰「其一者,名宿兄之志乃救世救民,故望名宿兄約束部下,勿要擾民,以軍紀約束教眾。其二者,若真讓睿言中,名宿兄見事不可為之時要及時收手,留下東山再起之根本,最緊要乃是讓教眾多活些下來
張角听完知道劉睿是為自己著想,均一口答應,看時候不早,眾人也都用過了酒飯,張角便起身告辭,劉睿起身將張角送至樓梯,忽然想起一事,便叫住張角,低聲問道︰「名宿兄手下可有一門徒名叫唐周乎?」
張角聞听思索良久答道︰「對此人我略有印象,乃青州濟南人事,子聰難道與他相識不成?」
劉睿道︰「非也!睿與他不曾相識,只是睿提醒名宿兄對此人行蹤多加注意便可!」
張角道︰「子聰何出此言,莫非子聰知曉此人秘辛乎?」
劉睿道︰「當中情形睿不便言講,若名宿兄信得過睿,便听睿此言可也!」
張角雖然莫名其妙,但他對劉睿的為人甚為相信,便將此事放在了心上,張角向劉睿二人告別後下樓而去,那名親衛裝作無意的看了看劉睿和賈詡,這二人用目光給了他關切和保重之意,隨後親衛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之處。
張角走後,劉睿來到窗戶跟前,望著窗外遠去的三個人影道︰「今日之事福兮?禍兮?對耶?錯耶?」說罷長嘆一聲。
原來對于幫助張角,劉睿不知自己到底做的對還是不對,給百姓帶來的到底是福是禍,一方面他同情窮苦百姓,希望張角能有所建樹。
但另一方面,大亂一起百姓必會遭殃,而且各地軍閥剿滅起義軍時死傷的人數是一個龐大的數字,這些在自己時空中已經發生過了,對于這些即將死亡的百姓,劉睿甚為痛心。
賈詡猜到劉睿想法,他知道自己的這個主公平生只有一個追求,就是讓百姓安居樂業,天下太平,這與剛剛在張角處听到的教義確是十分相似,所以二人才生出相惜之心,談了這麼許久。
來到劉睿身後,賈詡道︰「主公不必傷感,有道是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如今大漢局勢已糜爛不堪,唯有破而後立方可改觀,那張名宿以詡之見雖不能成事,然確是那破局之子,人各有天命,主公已盡到人事,後事便看天意如何處置爾!」
劉睿道︰「一治一亂,一亂一治,以我之見並非天意所為,乃人事所為也!睿當盡平生之力,打破這亂治輪回之局,還大漢天下一片晴明!」
說著劉睿頓時豪情萬丈,氣勢陡升,賈詡也被劉睿之氣勢感染,渾身血液沸騰,暗自發誓定要助主公成就千秋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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