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菱宮,在皇上的要求下換了新的宮門,大門敞開著,宮里依舊如以往那般死寂。黑夜中,看不到半個人影,風一吹,宮門發出聲響。
啷!
突然一陣大風,將門用力磅了一下,嚇得停留在屋頂上的烏鴉拍打著翅膀趕緊飛走。
月黑風高夜,正是殺人時,這樣的夜晚,華菱宮來了位特別的客人。田公公東張西望一番,一步三回頭總算到了宮門口,左顧右看之後,他小心翼翼地推門走了進去。
往事如煙,一切如故,華菱宮里面的一切似乎沒有太大改變。看著那些被燒毀的房梁,他情不自禁地抹了抹眼淚。
啷!
門再次被風吹響,嚇得他急忙找這地方藏起身。不多時,便是看到芸妃從外面走了進來。
一身粗布衣裳,頭發凌亂地蓋著臉,手里挎著籃子,籃子里放的是剛剛摘下來的新鮮水果。一進門,她便是感覺到了有人,故作不知地往里面院子走,豎起耳朵听著後面的聲響。
田公公看著芸妃的背影,這麼多年來身形沒多大改變,這張臉估計是在那場大火里毀了。不過,那雙眼楮他確定不會看錯。在角落里站了好一會,確定後面沒人跟進來,他小心翼翼地進了里面院子。
記得芸妃的寢院原來在中間,估計應該搬了地方。听說前些日子皇後派的人很多死于非命,有些尸體在後山被發現。離後山最近的就是後面的院子,他猜測芸妃把寢院搬到了後門。
于是,便是自作聰明地直接去了後院。可,到了後院發現各間房門都關著,屋子里也都黑了燈。
該是哪一間呢?
他抓著腦袋仔細想著,想著芸妃以前的習慣,很快找到芸妃住的那間屋子,邁步走了過去。
芸妃大驚,想不到田公公居然還記得自己的喜好,心里不免有些感動,也有些激動。
「娘娘,娘娘您在里面嗎?奴才來看您了。」田公公不敢驚擾芸妃,在門外小聲地說著。才說出第一句便是老淚縱橫,用袖子擦著眼淚,開始了心中的哭訴︰「娘娘,奴才知道您受了委屈。這麼多年來奴才服侍著皇上,眼見皇上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奴才心里也難過。娘娘您千萬別怪罪皇上,很多時候皇上也是身不由己。皇上不傻,他知道皇後不簡單,只是無法違背太後的意思。您也知道,太後垂簾听政那麼多年,那時候手中的勢力比皇上強大許多。娘娘……」
靜悄悄的夜,悲傷的哭訴,讓孤寂的院子多了幾分淒涼。看在眼里,芸妃眼楮濕潤了。正想走出去跟田公公說話,卻听到有腳步聲傳來。
哼哼!
她哼哼兩聲,故意打斷田公公的哭訴,免得田公公被小人所害。
田公公擦擦眼淚,听到腳步聲,小跑著找地方藏了身。緊盯著院門地方,不多時就看到有人從外面進來,來人正是張遜。
張遜東張西望地一路進了院子,記得上次來的時候就是在這地方見到芸妃娘娘,這麼晚了,應該不會去別的地方了。往前幾步,他也湊到了芸妃的屋子面前,壓低聲音開了口︰「娘娘,娘娘可在屋子里嗎?張遜來看您了,張遜知道沒看錯人。這個時候來看您,實在是不得已,還請娘娘贖罪。」
想不到張遜也來了,他跟在皇上身邊多年,想必那些事情他和田公公一樣心里非常清楚。可,越是清楚,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芸妃知道他們的無能為力,更知道他們的為難。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痛皇上的痛,痛自己的痛。
「原來是張統領,老奴還以為是皇後的人。」藏在角落的田公公見是張遜,大膽地從暗處走了出來。
「田公公也來了,您可見過芸妃娘娘?」張遜小聲地問道,眼楮不停掃著屋頂上面,怕隔牆有耳。
田公公搖搖頭,甩甩手中的拂塵,嘆息道︰「娘娘大概是心傷了,所以才不願見奴才。受了那麼多年的委屈,真是難為娘娘了。」
「是啊!既然如此,我們也不要為難娘娘,娘娘之所以不出來,肯定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們還是走吧?」張遜點點頭,田公公是皇上身邊最近的人,連田公公都不見,不見自己再正常不過。
田公公點點頭,不舍地看緊閉的房門,甩著手中拂塵,先一步出了院子。張遜則嘆了口氣,甩著袖子跟著一起離開。
「皇上可能也知道您還沒死,估計瞞也瞞不過太久。」葉雨珊不知何時站在了芸妃身後。
听到葉雨珊的聲音,芸妃嚇了一跳。幾日不見,這丫頭的輕功居然增長得如此之快,可見絕對是練功起奇才。
「娘娘,這麼下去不是辦法。雖然我們在暗,皇後在明。可皇後手中的兵權不容忽視,另外,還有太後。看似不再管事的太後,估計比任何人都要精明。」葉雨珊早就注意到太後,那絕對不是省油的燈,而且還是棋高一籌的老狐狸,對付她可能比對付皇後更麻煩。
葉雨珊說得沒錯,若只是皇後,說服太子之後加上自己的能力可以對付。可是,要對付太後就沒那麼簡單。
太後,她同族的姑姑,曾經以為最可以信賴之人,最後卻成了最明白原尾,卻依舊袖手旁觀的人。權利,有時候很可怕,可怕地可以完全改變人心,讓親情變得毫無意義。
「你有何想法?」芸妃好奇地問道。
「娘娘,太子已經懷疑皇後,但是,皇後畢竟對太子有養育之恩。如果娘娘不對太子表明身份,就算太子有所懷疑恐怕也無濟于事。」葉雨珊的想法也是這段時間觀察太子所得出的,如果兩人都不願往前進一步,她回家的日子還得等到什麼時候?
唉……
這樣的生活,還不如原來那般逍遙。有錢有勢又如何,沒有自由,對她來說就是件非常可怕的事。
「讓本宮好好想想。」芸妃心慌意亂,想了幾十年,只等有一天可以平凡。可,機會就在眼前,她卻又不得不為太子擔心。
沒了皇後這個母親,太子的位置還穩嗎?蓮妃也是個惡毒的婦人,真的會放過眼前這樣的機會,還有太後,太後會不會?
種種疑問讓她腦子里的思緒越來越凌亂,越想就覺得頭越痛。捂著腦袋,她痛苦地問道︰「昭明宮可有動靜?」
「大動靜沒有,那個叫蕭若憐的女人狐狸尾巴快露出來了,娘娘看如何處置吧?」葉雨珊就快對蕭若憐無奈了,天天在宮里搞些小伎倆陷害她,最後都搞得自己狼狽不堪。若不是那家伙有心留那個女人,她早就讓人解決這個大麻煩。
「那就殺了她,免得這個時候為了個女人太子又出什麼差錯。」芸妃想都不想做出這樣的決定,蕭若憐她早就見過,一看就知道是個風塵女子,絕對不能留在太子身邊。
殺人,葉雨珊不想做。而且,像蕭若憐這樣的女人,動手簡直就是髒了自己,癟了癟嘴說道︰「這事還是讓鬼奴師傅動手好了,那女人就是個麻煩,雨珊實在不想髒了自己的手。」
「也罷!你若動手,若有一天太子知道,反倒會壞了你們夫妻的關系。蕭若憐交給本宮,你先回去吧?」芸妃擺了擺手,得好好把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東西理順,想想下一步該如何應付?
「好!」葉雨珊應了聲,打算從哪來回哪去?
出了華菱宮,本來該照著原路返回。可,剛跳出宮牆,就見有人鬼鬼祟祟地靠近。躲在暗處查看之後,發現來人是個嬤嬤,這嬤嬤好生面熟,應該在什麼地方見過。仔細一想,她恍然大悟地捂住了嘴。
原來,此人正是太後拍出來的芳姑姑。這幾天芳姑姑每晚這個時候出現在華菱宮,來了幾天,卻從未見過芸妃的人影。
跟了太後多年,芸妃她自然是記得的。哪怕是換了模樣,也同樣記得芸妃的眼神。那日听太後提起,便是覺得華菱宮嬤嬤的眼神有幾分相似,刻意過來再確定一下。
怎麼辦?
難道是太後開始懷疑這里了?
那要不要進去告訴芸妃,免得中了太後的道,到時候自己也跟著受連累,十年八年都回不了家。
葉雨珊想著,緊張地盯著芳姑姑。眼見芳姑姑進了門,她翻牆跟了進去。看著芳姑姑熟門熟路地往里面院子走,她整顆心都提在半空。
院子里,再次听到腳步聲,芸妃找了個地方藏身。看著芳姑姑出現在院子里,她再次激動起來。
太後真的發現了,這是要派芳姑姑來滅口嗎?
心中不免多了這份擔心,她緊緊地拽住拳頭,眼淚不停地眼眶打轉,想著當初娘把自己交給姑姑的時候,姑姑可是信誓旦旦地答應娘會好好照顧自己。沒想,到後來,姑姑為了權勢,卻是……
打斷那不堪回首的記憶,她從衣服里拿出幾根銀針。可,若是殺了芳姑姑,肯定會惹來宮里的不安,追究起來恐怕又會傷及不少無辜。
芳姑姑進了院子東瞧西看過後,隨便進了一間屋子。很快,她從屋子里走了出來,又看了其他幾間屋子,最後才來到芸妃住的地方。
屋子里的一切都很簡陋,看上去像個十足的下人房。房里很干淨,顯出主人很勤快。芸妃是大家閨秀,在沒出事之前,這些事情全都是下人做的,看著屋子里的擺設,芳姑姑面帶憂傷地嘆了口氣,走出了房門。
再次沒看到芸妃,她回去有些不知該向太後如何交代?
如此,她又轉回去屋子里,打開抽屜,從抽屜里拿出一把玉梳。看到這把玉梳,確定那女人就是芸妃,這把梳子是芸妃出嫁的時候,太後賜給芸妃的,一眼就能認出來。
芸妃站在外面,只能隱約看到芳姑姑進去,又見人很快走了出來。只是,那臉上的神情有些不對勁。
找到了什麼?
等人走之後,芸妃進了屋子。掃了一眼沒發現異常,邁著步子走到梳妝台前。看著鏡子里凌亂的頭發,她恍然大悟地拉開了抽屜。
完了!
她吐了口大氣,開始考慮要不要馬上離開這個地方?
「娘娘,太後應該知道了。」葉雨珊等芳姑姑離開之後,再次回到院子,來到芸妃面前。
「你說本宮該如何是好?」芸妃顯然已經亂了手腳,也不知道該去該留?
葉雨珊想了想,嘴里逼出四個字︰「按兵不動!」
「為何?」芸妃好奇地扭頭看向葉雨珊,難道坐在這里等死不成?一個死了的人突然活過來,以姑姑的性格怎會容忍?
哼!
葉雨珊冷冷一哼,信心十足地分析給芸妃听︰「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娘娘既然在這里生活那麼多年,這點應該比雨珊更明白。不管皇後也好,太後也罷,要明目張膽地動華菱宮之前,必定要想想皇上的感受。太後就算再不容許某些事情的發生,到了這個年紀,恐怕也不得不先考慮皇上,也考慮自己的安危。」
「你說太後不會動本宮?」芸妃還是不解,她所認識的太後,就沒有不敢動的人。
「太後若要動,直接派人進來不就完了,何必派芳姑姑來打探,根本就沒這個必要。」葉雨珊說出心中的想法,對太後雖然接觸得不多,卻從肖飛那里打探到不少關于太後的過去。
芸妃想想覺得也是,芳姑姑是太後最相信的人,也是他們完顏家族的人。芳姑姑的武功出神入化,一般大內高手根本無法對付。如果太後起了殺心,不會讓芳姑姑來找破綻,直接殺人就行。
「丫頭,很多時候本宮覺得你不是一般地聰明。幸好,我們是朋友,不是敵人否則本宮可就多了個大麻煩。」她欣賞地看著葉雨珊,能娶到這樣的女人,簡直就是太子的福氣。身邊有個聰明的女人輔佐,男人的路都會好走很多。
「得!您別這麼看著雨珊,雨珊心里慎得慌。」葉雨珊撇過臉,有時候受不了芸妃的深情,讓她會情不自禁地會露了底。
芸妃沒再說話,抬頭看著天,思緒飛到了皇上身上,全然不知道葉雨珊什麼時候再次離開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