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上的高音大喇叭響起來,它告訴民工們新的一天就要開始了。()
此時,到處都有了民工走出自己的工棚出來。他們都是拖著疲憊的步伐,陸陸續續地,向食堂方向走去。()()()
食堂里擠滿了人。人們你擠我,我擠你近湊地站著準備打飯。大家都沒有開口說話,偶爾才能听道一句︰
「金嫂子你回來了!」
「噯!剛剛回來。」金根姬說著,一邊笑臉相迎,一邊忙不迭地盛飯。
人們打完飯,轉身找到一處地方蹲下來,或圍坐在木板或木箱邊,慢吞吞地吃著。
「大玉妹子,高興一下吧,他們都太累了。」金根姬用胳膊肘兒,踫一下她的腰肢說道。
「干嗎?他們不高興,我為什麼要高興呢,真是!」
「噢,是這麼回事!」金根姬說著,仍『露』出開朗的笑容︰當他看到吃飯的民工,有益的事情,她總是這樣微笑著。()「俺一會兒,在告訴你吧。」
一會兒民工們吃過飯,拍拍上的灰塵,去了工具房。然後扛著鍬、鎬、扁擔,抬框,繩索,一步步向工地邁進。
金根姬卻一動一動。她看不到他們的眼楮,卻能感到那目光,感到包圍過來的難以名狀的情緒。
這是食堂里涮碗的時間,她們在一起收拾碗筷。見到擺放在鍋台的三碗咸醬豆,剩下了一碗多。
兩個女人開始無拘無束地交談起來。體現心滿意足過後,又開始傾吐衷腸了。她們傾吐完了,全都講出來了。接著,金根姬開始直截了當對她說︰
「大玉妹子,你今天的心情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
她回答的聲音極低,好似一股清風,幾乎听不見︰
「別問那事情了!你明明是知道的,俺昨天晚上沒有睡好覺,太困了。」
金根姬身子一沉,坐在石凳上,全大玉也挨著她坐下來。二人再沒不說話了,金根姬用眼楮掃了她一下子。
「咱們對待民工,一定要熱情,」金根姬開始說話了。「這是一個大集體,他們是來吃飯的,不要讓他們吃出情緒來……」
「是這樣?真沒有看出來呢。」全大玉似乎隨意一答,但沒有驚慌。
到了中午,鍋台上放有三碗咸醬豆,讓民工們給吃光了。()
全大玉伙房里匆匆出來了。把兩只胳膊伸直,扭動腰肢,高興地說︰
「勞模嫂子咧!我也開始微笑了,對民工也熱情了。勞模嫂子說話真對呀!讓他們把飯吃好吃飽,才是稱職的炊事員。」
「呵呵……你精神換發,像一名女戰士,比早上的時候漂亮多了……咱們是炊事,!沒有男人的時候可以哭出來,男人在的時候一定要眉開顏笑。」
「切!沒有男人的時候,俺才不哭呢,哭有什麼用。」說吧,她干咳了一聲,便急速地去了工程管理處。
金根姬知道,全大玉是打起精神勉強說出了這一句,那是暗示她,讓她忘掉痛苦和悲傷,沒有男人的時候不要再哭了。()
……夜。一片寂靜。伙房的窗口慢慢地被一種模糊的,仿佛很低遙遠的月光照亮。
接著牆邊和灶台都亮起來︰一道模糊的,談藍『色』的微弱光線照入了沉睡中的房屋,它慢慢地沿著牆壁和屋頂,沿著盛水的水桶,沿著一堆舊木箱子移動。這是月亮升起來了。
金根姬猛地爬起來,坐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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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什麼?……上哪兒?……」全大玉睡意朦朧地嘟嚷嘴說。
「哪兒也不去。睡吧。」
于是她又躺下了。而月亮仍在向上升,越升越高。已經是半個伙房都被它那透明的,輕紗般的光線照亮了,把她們倆睡的人字棚也給照亮了。剛才隱藏在幽暗中的一切,現在都逐漸顯『露』出來,——一切都是那麼地熟悉,然而這神奇的寒光的照耀下卻顯得是那麼地異樣,不凡。
金根姬坐起身來,迅速地穿著衣服。
「你干什麼呀?勞模嫂子,上哪兒?」全大玉又模模糊糊地問著。
「我到伙房地看看。」
「這麼深更半夜的,到伙房里做什麼?」由于詫異的緣故,全大玉立刻完全清醒過來了。
「你睡吧,早上要蒸饃的,我去和發面去,如果太晚了,和的面就不會發的……睡吧!」
「呀!……你這積極弄啥喲,俺的勞模嫂子唉!」全大玉想了一下拉長聲音說道。
金根姬已經迅速地走向伙房,這時全大玉也坐起來了,正穿衣服,並笑著說道︰
「勞模嫂子不睡,我也不睡了,向勞模嫂子學習,咱們一起和面吧。」
……早晨天光大亮,民工到伙房吃早飯。接著,陸陸續續地走開——知道這里並不是他們的戰場。他們的戰場就是參加勞動……有的唱著小曲,有的打打鬧鬧,他們三五群地向工地邁進。
一團團地矮樹叢、草叢在民工們的腳下繚繞。鳥聲啾啾。遠處可見一面面紅旗,那里是人群如海,喊聲鼎沸,那氣勢,仿佛要涌破河床似的。
而時下,有一群民工擺起了長隊那邊向郭剛集大隊的伙房走過來。可以看到干什麼的。排頭的民工舉著大旗,里面還有人敲鑼打鼓。
「是不是批斗陸三客的民兵過來了?……咱村的民工已經上工地了呀——看不太清。」全大玉說道。
「俺看清了。大旗是寫的是……蒙城縣治淮總隊、鍋北中壇集中隊。」金根姬看了半天才念出來。「蒙城的民工,來咱們懷遠縣的工地上干什麼?」
「哎喲!快、快、快勞模嫂子,是來參觀學習的,快收拾一下,準備迎接蒙城的參加團吧!昨天管理處就通知了,你看!我給忘記了,沒有告訴你了。」
全大玉這樣一說,金根姬完全呆住了。就好象全大玉用盡全力照她的後腦上拍了一巴掌似的。心遲疑了一會兒,又拍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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