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根姬的那扇房門象往常一樣,吱呀響了一聲。()她又開始到火房去,其實金根姬的活動範圍很大,在管理處的任何一個地方,可以自由來往,而她每日只是到火房去幾趟,然後就坐在房間里。()()()
幾日來她沒有受審,也沒有被叫出去問話,仿佛被人們遺忘了。
金根姬在火房里漸漸地尋思起來,站崗的基干民兵不見了,——她只知道,從早上到現在,沒有見到一個站崗的民兵。一陣緊張過後,又感到一陣寂寞,而她那充滿激情的心靈,卻不可能沉寂下來,也不會麻木不仁。
她從火房里端出一盆熟水,在回到房間的路上,她的眼楮沒有看著前向,仍是匆匆地朝院子里憋了一眼……金根姬腳絆了一下,險些跌倒……她似乎覺得……不,這不可能……
她估計到今天情況有些反常,用心思考的時間,要多少有多少。()見到專案組人員在收拾行裝,心里思念著三號首長會不會過來,如果她是軍人出身的干部,一定會來的,他要是來就好了,說明一切都變得有驚無恐。是的,不出他的預料,她听到了有節奏地腳步聲,那是軍人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三號首長走進她的房間里,一個愉快的,眼楮充滿堅定的人進來了,找一位即將釋放的女同志談談心,對專案組的領導者,對黨員干部來說這是必須的。三首長手拿一本厚書,書名是《肅反運動中清查出的反革命分子和其他壞分子資料匯編》,他沒有看,夾在掖下,不過白天他已經看了整整一天……
她倒了一杯熟茶,他抽上一支香煙,講起打仗的情景,繪聲繪『色』地描述在叢林中的抗日戰斗,有時說得激動起來,看著他那堅定的眼楮都怕人。()
「戰爭是殘酷的,復雜的,在革命的陣營中,有抗日救國義勇軍,也有起義過來的土匪和日偽軍。而一每位革命戰士,都可能被革命者誤會,每一支革命隊伍隨時都會出現敵人的『奸』細……因為士兵打仗沒有斗志,苦悶得要死,」他說到這,叉開雙腿,站在房間中央,後來他又喝一口熟茶,「我也曾被同志們誤會過,他們說是『奸』細,把我捆起來,推到山頭……能看得出來,戰友們不想殺我——但是為了黨的利益,為了戰友們的安危,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中,我也是別無選擇……後來,一位養馬的老戰士冒死救了我……很遺憾,我們的隊伍中沒有什麼確鑿的證據,不能證明我是敵人的細『奸』——主要的一點同志們都信任我。()」
三號首長的眼楮象鋼一樣閃閃發亮。他那溫和的態度不象是一個粗魯的軍人,道象是軍政委,象是親四軍里的桂平所長……金根姬激動地脊背發涼,厚厚的手肘撐在膝蓋上,攥緊的小拳頭抵住下巴——她真想高興地大叫一聲,你就是俺的親哥哥。
「金根姬同志,我知道你受委曲了……你沒有歷史問題,也不是日本間諜,你是……你是朝鮮人,慰安『婦』,是新四軍戰士。()所以專案組撤銷了對你的控制……你自由了,可以回到工地上勞動去了。」
三號首長究竟為什麼憐憫她呢?難道說只是一種工作中的失誤,才開始對她另眼看待——可是這種失誤在工作中經常發生;不是,金根姬是日軍的慰安『婦』,他的兩個妹妹也是日軍的慰安『婦』,看到金根姬時,他就想到了致今下落不明的兩個妹妹……
「我對黨對『政府』,沒有任何怨言,我也能理解你們的工作,新中國剛剛建立,在眾群的內部也有一些不拿槍的敵人……你們調查團就是共和國的衛士,是敵人的克星,也正是你們的工作,社會才能得到安靜。」
這時,她似乎捉住三號首長那斜視的目光——被一種並非同志般的情感弄得模糊不清。三號首長的眼楮忽然一亮……一股向她撲臉而來,她不知道該把臉別向那兒……可是,三號首長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情不自禁地說道︰
「金根姬同志,你說得太好了,不愧是治淮勞模,你對我們的理解,就是對我們的支持,謝謝!太謝謝您了!」
三號首長激動的搖著金根姬的兩只手,她的身體也在顫抖,隨即墮入令人頭暈目眩的深淵……
「首長,你放心好了,俺永遠相信黨,永遠相信『毛』『主席』的,相信人民『政府』的……回去後俺一定好好勞動,甩掉思想包袱,不要『政府』為俺『操』心了。」
金根姬和三號首長走出房間,她輕輕的帶上門,天夜已經黑了,臨走時三號首長詢問是否一切正常,有什麼需要的。金根姬回答說︰
「……我的病已經好了,你就房間里休息吧,」
她停下腳步,深深地給六號首長鞠了一個躬。
「走吧,我再送你一程……我們的工作常把同志當成敵人,很難得到你的理解呀!」
剛金根姬走到大門口時,回頭望了一眼,看到了身後跟著好多人,有宋學友書記,邱連長,專案組一胖一瘦的兩名干部……
「金老勞模,回去後一定要放下包裹,好好勞動……快過春節了。」宋學友書記激動地說道。「金根姬同志,讓你受委#**小說
「快回去吧,大伙能見到你就放心了。」
「善人就善報,多虧了工地上兄弟還有家鄉地親人……他們都來幫她呀!」
「唉!讓公社的領導同志也跟著受累了,金根姬今天能出來,完靠你們對縣『政府』調查團的同志對工作認真負責……如果再馬虎一點,說不定她可要真的要下大獄了。」
大家用不同的聲音和言語,向金根姬表達著祝福和問候。
金根姬又一次停下腳步,,深深地給大家鞠了一個躬,說道︰
「謝謝大家,我一定好好勞動的,你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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