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之夢 第二百三十二章、濫竽充數(五)

作者 ︰ 華思

「太陽最紅**最親,您的光輝思想永遠照我心;春風最暖**最親,您的革命路線永遠指航程……春風最暖**最親,您的功績比天高,您的恩情比海深,心中的太陽永不落,您永遠和我們心連心啊!……」

金根姬听這首美妙的歌,就知道是全大玉隊長來了。()從那唱歌的聲音中可以听出來,全隊長的心情特好。于是她從屋里走出來,東張西望,可瞅了半天沒有見到全大玉的身影。

「勞模嫂子,你瞅啥子瞅,我在這吶!」全大玉從身後過來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下午咱們生產隊的社會就不上工了,到高莊禾去開批斗會,吃過中午飯就去吧,天短夜長,不然時間來不及。」

「噢……都批斗一些啥樣的人呢?」

「都是四類分子,不過後陸生產隊的陸三條也被拉出去批斗了。」

「俺知道,你說的這個人,是不是叫陸三客嗎?」

「不是他,是那個孬熊。」全大玉咯咯地笑了。

「其實陸三客是有什麼大錯誤……在懷遠縣沒有劃成四類分子,怎麼到了蒙城縣當成四類分子了……高陸大隊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全隊長咱們都是懷遠縣過來的人,應該找治保主任說說……」

「勞模嫂子,他是大流氓,你又是一個受害者,你怎麼能這樣說話呢?再者說,他還不是真正的四類分子,只批斗他一次,應付公社的檢查團……現在批斗一個人跟鬧著玩似的,咱們也不要認真——你這樣同情他會引火燒身的。()」

「嗯,你說的對,他不一個不值得同情的壞人,雖然沒有劃成壞分子,也和壞分子差不多。」

「告訴你吧,陸三客去挨斗,還是我推薦的吶!」全大玉小聲說。「我覺得除他之外找不到第二個,這個家伙你要是不斗他,他不老實。」

金根姬似乎偷偷地瞟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

「俺得回去了。」全大玉說。

正當全大玉抬腿要走的時候,金根姬跟隨兩步,輕輕地說道︰

「唉……也不知道懷遠縣老家的情況情況怎麼樣了,宋學友書記有沒有遭到批斗,還有抗日雄英查士宋大哥有沒遭受到批斗,他們可算得上好人哪。如果這次運動也遭受到批斗,那確實太怨了。」

「沒有事,全國各地的情況都是一樣的,領導干部都得批斗,干部與群從都是斗私批修,咱們不用擔心他們,有當地的群眾會站出來保護他們的,群眾的眼楮是雪亮的。」

「這不是鬧著玩的,不是……全隊長你沒有受到過委屈,我是被關押過的人……我能體會他們的心情,假如挨批斗了,那一點尊嚴也沒有了。」

「咦唏!看你說的,你真是老腦筋,哪有那麼嚴重的事情……勞模嫂子你真的到外面走一走,不然思想可真的落後了。」全大玉說道。「噢!俺該走了……你看、通知社員開會呢……下午你去早點,別忘了。()」

「嗯,我不會遲到的。」

這是高陸大隊舉辦的第一場四類分子批斗會。

高陸大隊大大小小共有十個生產隊,這次的批斗四類分子大會,在後陸生產隊和沙坡生產隊之間展開。兩個生產隊的矩離比較近,而兩個生產隊的社員並不十分熟悉,他們幾乎沒有接觸過,但沙坡生產隊的社員曾是懷遠果湖麥豆原種場的員工,曾是外鄉人,所以開批斗時後陸生產隊的社員,都自覺地退到後場後。

——後陸生產隊的農民是不會忘本的,六零年的時間,他們確確實實得到過果湖麥豆原種場的照顧,如何去尊重人,包容人,感恩人後陸生產隊的社員都懂。

金根姬坐在會場的中間,左邊是全大玉,右邊是劉英素,三個女人正在低頭說話。這時候,後陸生產隊的社員,先是站到她們的前面不遠的地方偷偷地看,後來跑過來五六個男人看。

「這幾個老幾,真是的,跑過來看老娘干什麼,是不是想吃媽頭……真不要臉。」劉素英說。

「嗨!你自作多情了吧,後陸生產隊的社員不是過來看咱們倆個的,他們是過來看金根姬的——因為她長的漂亮,是十里八鄉一枝花。……這無論到哪個地方,陌生人都想多看她一眼。」全大玉說。

金根姬沒有說什麼話,她只是不經意的回頭觀望一下,她看到後陸生產隊的都在偷偷地沖她指指點點,交頭接耳,似乎在自家門口遇到一個美人似的。()

全大玉騰地一下站起來了,喝道︰

「這是批斗四類分子大會,請你們嚴肅點,沒有思想悟覺……你望望你們,一個個的熊女人迷。」

她的這一嗓子搞的,搞得大家十分尷尬,當時就沒有人再敢議論金根姬,主要是怕被拉到台上批斗——在那時候,生活作風問題可是個大問題咧。

所以的四類分子已經被帶到後場。中午的時候都在大隊部關著,不許回家吃飯,這些人被直接帶到會場上來,並不覺得餓,在這咱情況下他們也已經氣飽了。

幾個挨批的地主富農分子蹲在會場的後台,悶悶不樂。他們都是本鄉本土的老少爺們,根本算不上死老虎——其實從來就不是虎。這些人土改前就是老實巴交的人,或是祖上有遺產,或是勤勞儉樸攢下些田畝,按照人口比例劃為階級敵人,土改中除抄沒得一貧如洗,被斗得死去活來。

而真正的惡霸大地主確有四五個,在解放初期已經被投入大獄中。

而在高陸大隊,老百姓最狠的人,就是是解放前橫行鄉里的流氓、無賴,還有過去的土匪和國民黨的兵痞。他們在解放後又橫行霸道,無惡不作的壞分子。

應當說,會場上大部分群眾都是心不在焉,交頭接耳,他們不是開批斗會而來,而是在開一種小型的坐談會,坐談的內容真是五花八門;早在土改時期變里的人都參加過批斗四類分子大會,不止一次地揭發過那些陳年舊帳……這種場批斗會上,所以見怪不怪,也已經習慣了。()

但是,批斗四類爹分子大會,每位社員都必需參加,這是一場政治運動。

……在批斗會進行一半的時候,讓人震驚的場景出現了。人們突然听到治保主任大喝一聲︰

「把工地大流氓陸三客拉上來。」

隨後,陸三客「閃光」登場,兩個民兵揪住他的胳膊,以「坐飛機」的方式快速上台。上台後兩個民兵揪起他腦袋上的頭發,頭臉左右搖晃成半圓式向群眾仰著臉「示眾」,接著把陸三客的腦袋給按下去——這是一種常規,每一個四類分子被揪上台時都是如此。

台下群眾興致來了,紛紛議論,多數都是後陸生產隊的社員

「啊!是咱們生產隊的陸三客,俺咋不知道呢……不會吧。」一個男人喝道

「可能是他,這個家伙平日里流里流氣的樣子,比壞分子還要惡毒,早該推進大牢中去。」另一個男人說。

「這個家伙看到去挺危險,他就住在俺家附近,」女鄰居說。「俺才不願意在黑夜里見到他吶!」

但很令群眾感到奇怪的是,陸三客並沒流露出什麼悲苦憂傷,這倒還罷了——他不等治保主任演讀罪行,便自動站到被批斗的位置上。()他高高地撅起,雙臂向後高抬,同時卻斜著臉兒朝台下的群眾吐舌頭出怪相。

台下的群眾開始憤怒了,

一位揪斗他的民兵,為制止他那種擾亂會場秩序的行為,在他的身後抬起一條腳,擊中陸三客的,動作很輕,根本沒有擊中他的要害部位,同時把他的腦袋再次給按下去。民後的這種做法只是警告一下陸三客︰要嚴肅對待批斗,批斗會上不可以嬉皮笑臉。

哪知道陸三客開始氣惱了。他的頭突然猛地一抬,身後的兩位民兵又猛地一按他的腦袋,緊接著陸三客借勢後退兩步遠,從他們兩人之間退出來了。兩位民兵一下愣住了。「吆喝……我滴光當來,這個家伙會金蟬月兌殼,還是一位武林中人。」

等兩位民兵剛剛回過神來,陸三客已經把掛在脖子上的牌子摘下來,給扔到地上,隨後大叫道︰

「我不干了!剛才你們是誰踢我的蛋來……不講究。這是弄啥子……我在懷遠縣當流氓的時候,也沒有人敢這樣對待我——你們蒙城人太不講究了。你們這樣做……咋滴……你們不是明擺著欺負外地人嗎?……有什麼意思……要文斗不要武斗。」

正在陸三客說話的時候,治保主任已經站到他身邊,他嚇壞了。當看到治保主任那對黑色的眸子現在射出仇恨的凶光,令陸三客膽顫心寒,想張嘴對他再說幾句話,但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知道,如果在會場上說明自己不過是濫竽充數的,不但工分就會立刻失去,而且走資派的帽子也能隨時給扣上。

「把壞分子陸三客,你這個家伙……不老實,把他給我押起來!在踏上一只腳讓他永世不能翻身。」

隨著治保主任的一聲大喝喊,兩位民兵迅速上前揪住陸三客胳膊,他仍以「坐飛機」的方式,又一次給帶回原地。陸三客也臉色一變,迅速「入戲」,乖乖地站在那兒不動,不得不低頭認罪。

這時候批斗大會已經進入**,一位後陸生產隊的社員,從群眾席上突然站起來,震臂高呼口號︰

「打倒陸三客!打倒工地大流氓!不忘階級苦!牢記血淚仇!**萬歲!中國供產黨萬歲!!」

口號此起彼伏,一聲高過一聲。他喊一聲,台幾乎所有人也跟著喊一聲,他舉起右手,幾乎所有的人也舉起右手;在喊聲陣陣之下,陸三客配合的恰如其分,開始表演一種獨門絕技,自己當眾打自己的耳光……

唯有金根姬沒有與眾人一起起哄,她也沒有看到陸三客這種丑陋表演。人們高喊口號時,她正習慣性的用手掌心,擦拭著自己的眼楮 。……作為同是懷遠縣的老鄉,治淮工地上的工友,金根姬那種憐憫之心油然而升。

可是,這當兒最令金根姬不能容忍的一件事情發生了,正當她台下默默地同情著他時候,一瞥之中,陸三客卻斜著臉兒色咪咪地盯著自己的雙眼,她本能的與他對視一眼,那知道那家伙又是吐舌頭,又是出相象。

「這個狗日的家伙,該斗。」坐在金根姬身邊的全大玉大聲說道。

陸三客听到下台全大玉的高叫,頓然失色。全大玉在安河要工地帶領著民兵曾批斗過他,她帶領民兵揪斗他的時候,比現在的治保主任要厲害多了。

金根姬抬起頭來用仇恨的目光怒視著陸三客,她覺得隱象陸三客這種人就是隱藏在群眾中的壞人,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壞分子。盡管她可以原諒陸三客以往的愚味,她也可以容忍陸三客現在未能滌盡的惡習;盡管自己與他的思想境界千差萬別;盡管自己曾是一名新四軍戰士,也曾是一名治淮勞模……但無論現在的處境怎樣,永遠也要于陸三客這種人劃清敵我界線。她要永遠尊重別人的人格,更要尊重自己的人格。

陸三客被民兵壓送下場了,在十五位遭批斗的四類分子中,他遭批斗的時間長些,已經超出同伙的一倍以上。正當他自獨自坐在一棵歪倒的柳樹權上休息的時候,治保主任也從台上走下來。陸三客騰地一下站起來,咧著大嘴地對治保主任說︰

「哈哈哈哈……高主任下場了,下場了,咱今天在台上表演的怎麼樣?是不是把這一場批斗會推向**……是不是達到一流的水平,咱算不算高手,請你給評個價唄。」

「小聲點……先不能這樣說,如果公社檢查團的人對你有興趣,如果台下的群眾對你興趣,你還要再次蹬台亮相的。」治住主任低聲對他說。「他們對你的丑陋表演看得最透,群眾是最有發言權的。」

「啊!你們蒙城人咋這樣不講究,究竟要批斗我幾次?才能善罷甘休。從這點來講,你們蒙城人不如我們懷遠的人……」陸三客回答道。

「我認為你的丑丑陋表演是游刃有余——這也廣大群眾親眼是雪亮的……你最少也得再上台一次。」治保主任說。

「如果再批斗一次,那你還得再加12工分,再批斗兩次,那你再加24工分,不給一點經濟補償——我不干,高陸大隊的干部不能這樣鞭打快牛。」

……散會的時候,天快要黑下來了。金根姬和全大玉走在一起,她們走得很快,因為回去自已家里可以還能干一回活呢,金根姬一路上只對全大玉說了一句話︰

「等這場運動過去後,俺向你請個假,到老家郭剛集去看看,那里有很多的好人,不知道他們過的怎麼樣。」

「切!你在郭剛集過得好嗎?郭剛集的陳朦升和劉禿子沒有把你給害死呀!……你還想著那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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