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下放知青婁慶華這段時間,是不是出現了妊娠反應?
金根姬不敢大膽確定,但憑一個女人的直覺,她只是地懷疑一下子,然後又開始懷疑自己。因為在她的一生中,從來沒有這種妊娠反應的過程,這就是說她沒有一點點這方面的實踐經驗,只是理論上的判斷而已。
頭天,也就是劉宏去上大學的那天下午,金根姬過來看望婁慶華時候,才突然的她出現這種奇怪的癥狀。當時,婁慶華房門只是開起半開,從婁慶華的眼神中能夠覺察到,她並不想見任何人。金根姬看到她的上衣穿著非常地單薄,在黑暗中站著,沒有跨出自家的門檻半步。
可以看出來,她已經把她看成一位冷酷的不速之客。金根姬只是伸出那只溫暖的手,不由自主地搭在她的手上,在農村那是一種親切表示,哪知道婁慶華的手掌心有發熱感覺。
「小婁呀!你是不是病了?」金根姬說道。「你最好是出來走走,不能老悶在屋里呀!」
「勞模媽媽,你說到哪去走一走呢?」婁慶華皺皺漂亮的濃眉,說道。♀「……我哪也不去了,第一次沒有考上大學,很丟人的,我哪也不去了。一個人好好在家復習吧……今天再考一次,已經二十九歲了,對我來說只有上大學才是唯一的出路。……如果再考不是大學的話,我就徹底的不考了……听天由命吧」
婁慶華太疲憊了,她把整個身體靠在門板上,一動不動,兩只手開始抓住門邊,幾乎要倒下去。隨後婁慶華又開始閉上雙眼,金根姬以為她睡著了,伸出另一只手模一模她的額頭燙熱。
「別說了,小婁同志,你病了」金根姬的聲音尖得像一位少女,「全隊長的兒子,馬金豆在縣城里上的衛校,他放寒假來家了,要不要讓他過來,給你看看?——你總不能硬扛著呀!」
「不用,我的病我知道的……不用麻煩人家了,」她睜大眼楮,但听到的聲音是微弱的。「不用了,快有兩個月了,上次沒有考好,就是這病造的孽……再過一段時間就會好的……勞模媽媽,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情」
「你說吧,凡是俺能做到的,一定做到。……你信不過俺嗎?」
「……我相信你,我得的病,求你不要告訴任何的,好嗎?」
金根姬覺得奇怪,看著身後,可身後沒有什麼人,只是一個空蕩蕩的冷落院子,那有半堵高牆,爬山虎緊緊地趴在牆壁,葉子幾乎被寒風吹落,只剩下光禿禿的滕枝,還緊貼在破敗的牆頭上。
「我的孩子,怎麼啦?」金根姬問。
婁慶華想對她說,剛剛張開嘴巴,但嘴角強烈地抽動起來,她趕緊把嘴吧閉上,用手捂住嘴。然後,隨手關上房門,開始劇烈嘔吐起來了。
這一天慢慢過去了,天色盡管還沒有暗下來,而婁慶華屋內的燈光仍提前亮了起來,應當說她是一個節約的人,可為了復習功課,不惜一切代價。金根姬與婁慶華並不是什麼母女關系,她們同是千里之外的外地人,相貌也非常相同,也都是女人,她們的關系更近了,不是母女勝似母女。
冬天,特別是農閑季節,這里的人們起的很晚。金根姬吃過早飯——想一想昨天看到的事情,總覺得不對勁。
「上午,我要到婁慶華家去,不能不去一趟。」她一直在心里念叨著……
「俺……是不是太胡思亂想啦!」金根姬覺得太荒唐,不由得在心中重新梳理著昨日的事情。「無論她是懷孕,還是有病,俺總要去看一看,決不是去看笑話。……相信她是一個好姑娘,是一位理智的女性,決不是傻里傻氣的那種……俺決不能亂說,這樣會傷害她的。」
早上,其實早上並不太早了,大概快有十點鐘了。金根姬又一次到知青婁慶華家時,門沒有開,金根姬站在門外,了一陣子,仍沒有開。後來婁慶華窗口中探出頭來,一雙眼楮正不停地流淚。
「你又開始嘔吐了嗎?」金根姬問。
「是的,剛才又嘔吐了一陣子,剛剛睡了一會兒。」
「噢……你早上沒有做飯吃?」
「沒有……什麼也不想吃了,睡一會兒……再起來看看書。唉!……他們都走了,招工的招工,參軍的參軍,上大學的上大學,安灌公社就剩下我一個上海下放學生了。」金根姬見她時,好象剛剛哭過,她看看模勞媽媽一眼,接著又說,「我是黑五類的子弟,我父母都是上海的大資本家,出身不好……不能當教師,不能當女民兵,只能種地,他們都走了,就我一個的在農村……」
「乖孩子,別說了,你都說過好幾回了……以後可別樣說了,好嗎?多想想好事情,多想想考試的事,咱一次考不好也不要放氣,還可以考第二次的……你呆在家里好好學習,我給你做飯給你洗衣服,你好好干,別泄氣,俺相信全隊長也為支持你的,」金根姬勸她說。
「勞模媽媽,我心里的有苦啊!不向你說,向在誰說呢?……萬一,萬一我突然不在了。有誰能知道我的苦,我的痛……」
「別說了,如果要說苦和痛,俺的苦和痛要比你多百倍,如果談到死,俺要死過千百回了。咱們不說那些,好好活著……你在上學的時候,就是一位好班長,你一定能考上大學的。俺相信你,全村的社員都相信你的……」
不知不覺,春天來了。
萬物復蘇,日前村子里所供之臘梅花,亦已雕謝,孩子們順手將梅枝拆斷,玩耍,棄于欄後;這一年,婁慶華沒有回上海過春節,房門仍是緊關著的,她除了學習還是學習,基本不與外界交往。
有一點讓金根姬感覺特別明顯,那就是婁慶華沒有什麼反應了,如晨起惡心嘔吐,食欲不振,困乏,尿頻等那種表現,漸漸地減輕或者消失。
她使用學過的高中課本,是父母從上海寄來的,她沒有老師指導,只有知青劉宏留下來的一些高考輔導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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