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這番話說的可謂是極重的,要知道這年頭最重要的無外乎就是名聲二字。賈母這一番說辭,實在是一棍子就把王熙鳳打到了不孝的位子。若是傳揚了出去,不僅是王熙鳳。
就連賈璉的名聲也肯定是會受到不小的影響,王熙鳳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但是如今賈璉求學在即,她又豈能容忍賈母平白無故的壞了自家寶貝相公的名聲。
其實賈母話一出口就開始後悔,說實話,她今日其實也只是想要敲打一下王熙鳳罷了。並沒有想要這樣,只是沒有想到王氏竟是那麼的不中用。
而王熙鳳又是跟那翅膀硬了的雛鳥一樣,一點也不願再遵照她的命令去辦事。若是以前她只消的一個話頭拋過去,王熙鳳就算是冒著流產的風險。也一定是會讓賈母滿意的,可是如今她幾次三番的提示王熙鳳。
她依舊是不理不睬,這實在是讓賈太君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嚴重的侵犯。故而才會那般訓斥王熙鳳,邢氏眼看賈母臉色已經是很不好了。
當下就準備替王熙鳳辯解幾句,可是卻是被王熙鳳悄悄的按了下來。王熙鳳直到這回自己若是不再出頭,這些人恐怕還真的是要把自己當作軟柿子了。
只是她也知道現在還不能和賈母正面的頂撞起來,只好是笑道︰「老祖宗,您說的這是哪里的話。我哪有不關心二嬸啊!只是這實在是忙不開啊!您看要是我不心疼二嬸,我也就不會把大房的事情接手啦!按理說我可是幫二嬸分擔了一半呢!可是半句好也沒撈到,老祖宗您可不能這麼偏心啊!」
賈母見王熙鳳有意把這事揭過去,倒也是不再咄咄逼人。只是說道︰「那你還要和璉兒一道下江南,若是你走了,這大房的重擔豈不是又要落在你二嬸身上?」
這一個「二嬸」,一個「姑母」。就已經足夠表明賈母的態度,只要王熙鳳不要太過火,她都是可以容忍的。不然也就不會按照王熙鳳的說法,把王氏喚作「二嬸」了。
其實她心里也是很不希望王家一家獨大的,畢竟這終究是賈家。她是賈家的老太君,決不允許,其他人家的女人獨霸賈府。
王熙鳳那里不明白賈母的性子是要以賈家為重,這心里倒也是有了盤算。笑嘻嘻的說道︰「原來老祖宗擔心的是這個啊!老祖宗,您就放寬心吧!我一早就已經準備好了,林姑父和姑媽念在大姑娘,一直沒有教養嬤嬤。是特意請了三位原本在先皇李貴妃,身邊侍候的嬤嬤來教養大姑娘。到時候這大房里有大太太,有大姑娘,還有三位皇家出來的嬤嬤,老祖宗您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啊!不過這說到底,還是老祖宗福氣好,生了姑媽這麼個好女兒,連帶著我們這些晚輩也沾光
世界上有那個母親不喜歡別人夸獎自己女兒的,更不用說賈母這個素來是把賈敏當作心肝寶貝疼的娘了。當下就由陰轉晴,笑罵道︰「你這個潑猴,這嘴啊!就跟是抹了蜜一樣,真真是要把人甜死哦!不過你姑媽也的確是個爭氣的,等你到了江南可得好好跟人家學學。還有那三個嬤嬤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這個丫頭,怎麼也不早點說,人家雖是教養嬤嬤。但都是從宮里出來的,咱們可不能輕代了人家啊!」
「哎呦,我的老祖宗啊!我也想早點說啊!只是這事也是昨日剛剛確定下來的,在事情沒有徹徹底底的確定下來之前。我哪敢到老太君的面前,假報軍情啊!」王熙鳳見賈母已經是徹底同意了,自己去江南,這話語間倒也是輕快了許多。
當然她也沒有少看王氏的臉色,果不其然,當王氏在听到是宮里嬤嬤的時候。那臉上一瞬間的驚喜,是怎麼也掩蓋不掉的。誰讓她還有一個姑娘在宮里呢!
只是王熙鳳選中的教養嬤嬤,豈會幫她王氏?賈母也知道王氏心憂元春,便問道︰「那她們什麼時候來,院落可已經收拾出來了?誒,也不知道同在宮里的元春丫頭怎麼樣了?」
王熙鳳哪里會明白賈母的弦外之音,繼續插科打諢道︰「據信上說,大概是三日之後來,院落已經是準備好了。就是大姑娘院里朝東的那幾間廂房,這屋里的東西我也只敢略微的擺擺,畢竟她們都是身上有品階的。若是擺了越制的東西,害了人家就不好了
王熙鳳的話外之意,無非就是。這些人是林如海介紹來的,若是牽扯到了什麼不該牽扯,超出規矩的事情。那倒霉的可就是林如海了,人家可是在官場上的,本來就有不少人在盯著呢!
賈母哪里不明白王熙鳳的意思,對于賈元春她其實也就是順道一提罷了,她還沒有腦子壞到會為了,賈元春這個不知道能不能混出頭的孫女。去害的自己寶貝了大半輩子的女兒,和風光無二的女婿有把柄落在別人的手上。
心下當即是有了盤算,說道︰「鳳丫頭說的極是,東西先不要擺的太多。但是該有的規矩卻不能落了,這二位教養嬤嬤來這里的目的是教育大姑娘。不是來受我們的氣的,你們若是誰敢對那三位嬤嬤不敬,可休怪我老婆子心狠了!」
平心而論,賈母對于賈敏那還真的是挺疼愛的。畢竟她自打年紀大了之後,就很少會說這種狠話了。
只是偏偏在場的還有這麼一個愛女心切的王氏,她哪里不知道賈母和王熙鳳玩的暗語。只是一想到自己那個可憐的女兒,她倒也是忍不住說道︰「既然都是教養,那不知能不能把探春丫頭也一道教養教養,那丫頭也是一個不錯的
賈母就算再傻也明白王氏打的是什麼主意,無非就是想借著探春的名頭。去行打听消息之實,當下就斥責到︰「胡鬧!迎春如今已經被老大記在了,老大家的名下是嫡女,你突然放一個庶女去湊什麼熱鬧!」
其實說白了,就是想要讓王氏明白自己的身份。她女兒固然要緊,但是賈府更加要緊。王氏的想法,那是肯定不能有的。
只是王氏哪里肯放棄這麼一個千載難得的好機會,只是也知道不能再和賈母辯解下去。只好先行偃旗息鼓,再行打算了。
果然沒有出乎王熙鳳的意料,當那三位嬤嬤第一次準備和迎春見面的時候。王氏就帶著探春急急忙忙的趕來了,她原本興高采烈的神情。在看到在場的還有惜春的時候,這臉色頓時就古怪了起來。
當下說道︰「鳳丫頭,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既然都不肯帶著我們家的探春,那你怎麼又帶了惜春丫頭啊!你這也未免太偏心了
王熙鳳當下就笑著說道︰「二嬸,這可就是你冤枉我了。我本來還想讓大姑娘帶著三姑娘一道學的,只是這不合規矩啊!」
「不合規矩!」王氏當下就懵了,問道︰「怎麼個不合規矩?」
王熙鳳也是懶得繼續和王氏糾纏,便說道︰「李嬤嬤,還是請您給我二嬸解釋一下吧!」
李嬤嬤也不矯情,冷冷的說道︰「敢問夫人,夫家官階幾品?我等三人乃是從宮中出來的女官,對于自己的主子身份是有一定要求的,若是這位小主子身份符合,那我們自是可以帶她一道學習
王氏哪里見過這樣子的奴才,臉色明顯是僵了一僵。不過還是說道︰「我家老爺乃是榮國公之次子,一等爵威化將軍的胞弟,不知這身份可還過的去?」
「想來夫人是誤會了,我問的是夫人的夫君官職為何?」李嬤嬤倒也是繼續耐心的解說道。
王氏明顯是被人戳到了痛腳,語氣也是明顯的弱了下來,說道︰「我家老爺為正五品的工部員外郎
李嬤嬤一听,倒也是沒有露出輕視的眼神。只是繼續用她那波瀾不驚的語氣說道︰「那就不好意思了,在下不才腆居正五品慈安宮尚儀。這教導的小主子自然也是必須要四品向上,方才是合乎規矩。不然這傳出去,豈不是要成笑話了?」
李嬤嬤的話雖然難听,卻是實話。這教養嬤嬤雖然听上去好听,但是實際上終究還是逃不月兌下人兒子。如果你們家最大的官只有五品,而你女兒的嬤嬤卻也是五品。
這樣一來豈不是成了,他們家的下人。官職都和他一樣高了,倒是這主人家的威嚴何在?這光是想想就覺得可笑。
王氏被李嬤嬤這麼一段訓教,這臉已經是黑的不行了。她自打出生到現在,還真的沒有被人這麼下過面子。可是她卻又偏偏不能說什麼,自家老爺官職不高這是真。
和賈珍的三品爵威烈將軍,賈赦的一品爵威化將軍相比。賈政的五品員外郎,實在是難看的緊。那幾個嬤嬤也是絕對不會傻的自降身份,去教導一個五品小官的女兒。
這若是傳了出去,別說別人了。光是李嬤嬤這個尚儀的名號,就得被收回去。誰讓人家是專門教導禮儀的呢!如果出了這種事,第一個倒霉的恐怕就是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