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您這是怎麼了呀!」王熙鳳的語氣雖然極其關切,但是她那雙黑的發亮的眼珠子里。透露的卻是一股子冰冷的感覺,早就修煉成精的賈母,哪里看不出來王熙鳳對自己的不滿。
她在那一瞬間里,似乎是有了一種她為刀俎,己為魚肉的感覺。只是多年的養尊處優,使得她哪里肯相信,這素來對自己恭恭敬敬的王熙鳳。敢對自己有半點的不滿,只是當作王熙鳳是因著大姐兒的事情,心里有些埋怨罷了。
畢竟她這回發作的,可是大姐兒的嬤嬤。王熙鳳若是沒有半點不滿,那才叫奇怪了。當下倒也是說道了起來︰「鳳丫頭,還是你關心我這個老婆子,不像那些人,我問他們討要一個下人都不肯,莫不是我這個堂堂的國公夫人,還不及一個奴婢嗎!」
賈母一邊說著,一邊那眼楮狠狠的等著賈赦和賈璉。這模樣,哪像一個生病的老太太。根本就是一個精力十足的刁婦。平日里放在嘴上的優雅涵養,這一回恐怕是早就扔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王熙鳳也是不由得在心里暗暗的給賈母翻了一個白眼,只是臉上卻笑嘻嘻的說道︰「老祖宗你這說的是哪里的話,這府里的哪個下人能夠比的過主子的。就連老太君身邊的鴛鴦,若是老爺喜歡想要要去做姨娘,那她也是絕不敢有半個不字的,不是?」
若是常人,听王熙鳳這麼一頓說辭肯定是覺得沒頭沒腦的。可是賈母卻不同,她一下子就听出了王熙鳳語中那濃濃的威脅意思。既然你賈母覺得張嬤嬤那些有官階在身的人,都只不過是一些下人罷了。
那鴛鴦這個家生子,恐怕是更加的沒有面子了。賈母現在若是還要急襲追究下去,那王熙鳳勢必是會鼓搗著賈赦。去問賈母討要鴛鴦做姨娘,鴛鴦雖然只是一個下人。但是別忘了,人家可是掌管賈母身邊所有財物的大丫頭。
若真的被賈赦討要過去了,這日後指不定還有什麼ど蛾子呢!可是既然賈母都說張嬤嬤她們都只是一般的下人,那鴛鴦又憑什麼高人一等。不能被賈赦討去做姨娘,要知道這姨娘可呀好歹算是一個正經主子啊!
看著王熙鳳那張笑臉,賈母仿佛是看到了一個大大的陷阱。她知道今天這件事情若是不好好處理,到時候丟了鴛鴦事小。若是被王熙鳳安上一個她覺得宮里出來的有官階的嬤嬤,還不及她身邊的大丫鬟鴛鴦有身份的罪名。
那可就事大了,如今她在賈府里獨斷專裁的名聲。恐怕早就在有心人的推動下,是鬧得滿京城都知道了。若是在出了這檔子事,到時候大房就不僅可以再次博得眾人的同情,還可以順勢往她和二房身上潑冷水。
王熙鳳這個小丫頭的心思,實在是陰毒的很。王熙鳳不是瞎子,她哪里看不出來賈母看向自己時。那滿眼的怨恨,只是她卻不在乎。記恨她王熙鳳的人多了去了,就連陰曹地府里還有一個西門官哥在排著隊,等著想要報復她王熙鳳呢!
你這個還沒有斷氣的賈母算是哪門子事?賈母現在就算心里有再多的怨恨,也只能是打落牙齒和血吞。無論如何她現在都不能再強行把張嬤嬤討要過來了,不然到時候就真的是有把柄要落在王熙鳳的手上了。
只好是勉強笑著說道︰「鳳丫頭,這話就是你的不對了。別忘了,咱們府里還有三位從宮里出來的嬤嬤呢!她們我們可不能隨便指使的,不然就是對皇家不敬。老二家的,這話你可要好好記住了,若是下次再讓我知道你動了想要隨意指使她們的心思,我可絕對不會饒了你,一個主母連這點規矩都不懂,你是想要存心氣死我老婆子嗎?」
看看,什麼叫做翻臉比翻書還快。這就是一個典型的榜樣,若不是礙于場合不對。王熙鳳簡直就想要給賈母這一系列精彩的表演,來一個喝彩。
只是被莫名其妙點到名的王氏,此時的心情卻是差的不行。她至今還沒有搞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這罪人一下子就變成了自己,不應該是大房的那幾個小賤人嗎?
可是在場的所有人,卻都用一種罪人是她的眼神看著她。若說賈赦,賈璉和王熙鳳,是抱著純粹看戲的心情的話。那賈母和賈政的心情,恐怕是要復雜的多了。
既然現在不能對那幾個嬤嬤下手,賈母自然也就不能把自己昏倒的事情推到她們身上了。到時候處罰的重了輕了,恐怕自己都會落得一個苛責皇家嬤嬤的名聲。
不過自己昏倒的事情,總歸是要找一個人來頂缸的。總不能說她是自己昏倒的吧!畢竟連太醫都說,她是因為怒急攻心才會昏倒的。這樣一來,這個替罪羔羊。就只能是由同樣在場的王氏擔當了,畢竟她也算是一個導火索。
如果她不是非要利用那些嬤嬤替她女兒鋪路,倒也就不會有後來的事情了。賈母這個罪名,安在王氏的身上。倒也可以說是合情合理,最起碼賈母是半點愧疚之情都沒有。
畢竟這些日子以來,王氏打理這府里的事情。也實在是讓她頗為不滿,正愁著不知道應該怎麼好好的「提點」一下,這個沒有腦子的王氏。現在倒也正巧有一個不錯的機會,賈母倒也是順勢而為了。
而一旁的賈政對于王氏,除了埋怨,也就只剩下了不滿。他本以為自己母親昏倒是和王氏說的一樣,都是大房害的。現在被賈母這麼一說,他算是明白了。原來這個素來看上去沒有什麼危害的王氏,才是這罪魁禍首。
他原本還以為王氏是個好的,沒想到她不僅會害的自己母親昏倒,而且還敢在他面前玩誣陷這一套。賈政不由得擴散性思維了一下。莫不是以前趙姨娘和賈環的種種不好。也都是王氏陷害的,畢竟她連陷害賈赦的膽子都有。
更不用說區區一個姨娘和一個庶子了,王氏在被賈母一頓臭訓之後。也終于是和眾人一道從榮禧堂退了出來,看著大步走在前面的賈政。王氏也是沒了繼續和王熙鳳斗法的心情,若是自己的丈夫和自己徹底的離了心。
那就算她斗贏了王熙鳳婆媳二人,又能如何。看著一邊努力維持著自己的儀態,一邊邁著小碎步去追賈政的王氏。王熙鳳的心里第一次對她產生了深深的同情,畢竟和賈赦相比。披著仁義面具的賈政,那才叫人惡心。
最起碼大房可沒有一個姨娘能夠接二連三的生孩子,除了嫡母所生的之外。也就只剩下迎春這麼一個了,而且人家迎春的娘也算是有些身份的。若不是因著生產時血崩,那現在將軍夫人的位置。
恐怕還輪不到邢氏呢!不過王熙鳳對王氏的同情,也就只有短短的一瞬間。很快就消失了,因為在她的眼里。王氏這完全是屬于自作孽不可活的典型例子,日後唯一的作用。恐怕就是用來提點自己的女兒,千萬不要像她那樣學習。
不說等王熙鳳會了房里之後,是怎樣的和賈璉商量,是不是應該趁早從這個混亂的賈府里抽身。單說王氏的房里,現在都已經是亂成了一鍋粥。
看著早就不復在外人面前那副正人君子樣子的賈政,王氏的心都已經是涼了。多年的夫妻生涯,她哪里還看不出來。賈政的心里恐怕是真的生氣了,若是在這樣下去。
自己的日子恐怕要更加不好過了,趕緊說道︰「老爺,都是我不好,不應該听信了趙姨娘的話,去老太太面前討要張嬤嬤,還請老爺責罰
王氏這姿態可謂是放的極低,當下就把所有的錯全都往自己身上攬了。只是賈政卻是把注意力放到了,前頭的「趙姨娘」上。
強忍著心頭的怒氣,把王氏扶到了椅子上。冷冷的問道︰「趙姨娘?這和趙姨娘有什麼關系?」
看賈政的臉色恢復了些許,王氏也明白自己這一回恐怕應該沒事了。當下就說道︰「其實也是我不好,今個趙姨娘來說探春沒有嬤嬤教養的事情。我听了听這心頭,倒也是有一股怒氣。畢竟老爺您也不差,憑什麼大房可以有宮里的嬤嬤,我們卻不能有?妾身當時也是腦子一熱,就貿貿然的去了老太太那里,才會釀成後來的事情,都是我的錯,還請老爺見諒
「哦,照你這麼說,其實這里頭還有找趙姨娘的事情咯!」賈政現在是連看王氏一眼也不願意看了,這個女人剛剛還信誓旦旦的跟他說。老太太昏倒是大房的錯,可是沒有一個時辰的功夫,倒竟是把過錯全都推到了趙姨娘的身上。
這手栽贓嫁禍的功夫,玩的也忒厲害了。竟然都敢在他賈政的眼皮子底下玩了,看來是自己對她太好了。沒看到邢氏那乖乖听賈赦的樣子,和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王氏相比實在是差太多了,看己也應該像賈赦學學。好好的讓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冷靜冷靜了。
如果是往常,王氏說不定會從賈政的眼神里看出些門道。可是今日的王氏,早就被這接二連三的事情。弄得頭都大了,哪里還有多余的心思想這些。現在她滿腦子都是,如何能夠把自己身上的罪名弄到趙姨娘身上去。
自是忽視了賈政的臉色,當下是趕忙說道︰「其實這也不能怪趙姨娘,她也是愛女心切。說到底都是我這個太太,太容易听信他人的話了,是我的不對
倒也不是王氏喜歡背黑鍋,而是她掐準了賈政的性子。若是她現在越認錯,那在賈政的心里就會越發的覺得她和藹大度。相對的趙姨娘,就越發的不堪了。
只是她沒有想到,今日的賈政對她的信任度實在是低。當下就冷哼了一聲,便拂袖而去了。對于王氏這種到死都要不肯好好認錯的人,他實在是受夠了。
看著金釧兒回報說賈政去了趙姨娘房里的時候,王氏的手掌心都已經被指甲給掐破了。今兒個可是初一啊!賈政竟然直接去了趙姨娘的屋里,難道他真的是連半點臉面也不願給自己了嗎?
當王氏第二日,頂著兩個怎麼有掩蓋不掉的黑眼圈去榮禧堂的時候。看到和听到的卻是一件令自己能夠生生嘔出血的事情,她甚至覺得做個賈政拂了自己的面子,去趙姨娘屋里已經不算是什麼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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