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談 遲來的福利

作者 ︰ 報紙糊牆

——父親的葬禮過後,我突然覺得很疲憊。*****$百=度=搜=四=庫=書=小=說=網=看=最=新=章=節******我有時候會想,這個一輩子沒有享過福的男人,他會不會在心里埋怨我,他當年那樣堅定地要把我送出去讀書,而我呢?我並沒能為他做些什麼,他快六十了,日日做著小工,搬磚挑水泥,那是極重的活。

我這個讀過書的兒子,能為他做些什麼呢?我為他做的少得可憐,過年的時候幫他買的外套,還在他的衣櫃里掛著,他臨終前交代說,那件衣服不要燒。

我這幾天常去他的墳頭坐坐,帶點小酒小菜什麼的,也就是圖個安心。都說人死如燈滅,他其實吃不到的吧……

父親去世後,我們倆兄弟就分了家,母親跟著弟弟住在鎮上的三層樓房里,弟弟說他包下了贍養母親的責任,只要母親百年之後我出一半的喪葬費就好。所以他得好一點的房子,我倒是沒有意見。

我就得了村里那棟老屋,這老屋是木頭的,以前我爺爺的父親傳下來的,我爺爺的爺爺,是個地主,到我爺爺的父親手里的時候,因為他好賭,家財都被敗個精光,也就剩下這麼一棟屋子留給了我爺爺。這棟屋子也不是正經祖宅,原本是爺爺的爺爺家里的一處產業。

順帶的,山上幾畝薄田也歸了我,那些山上的田地都荒了好幾年了,根本沒人種,他們說歸我,我也就收著,沒啥好說道的。

老房子也挺好的,它有著我童年里所有的記憶,我是一個念舊的人,即使那些就是往事並不那麼美好。

正好我想要休息一陣子,住到村里,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倒也挺愜意的,這些年我也存了一些錢,母親大概是覺得我這老實人沒什麼本事,肯定賺不了多少錢,這些年來倒也沒要求我往家里交錢,而我自己也沒有提起。

雖然我是很老實沒錯,可是對于自己的人生,我也不是完全沒有思考過的,我的一輩子,除了自己,就再沒有其他人可以依靠了,我要為自己做些打算,存點錢總是安穩些。

從我們村到鎮里開車也就二十幾分鐘路程,馬路是頭幾年剛修好的柏油路,因為去年修了一條新的省道,挖隧道架高橋,原本從我們鎮到臨鎮四十多分鐘的路程,現在開車都不用十分鐘就能到了。這樣一來,大家也就不願意再走原來這條彎彎繞繞的舊路,剛修好沒幾年的柏油路就這樣閑置了下來,每天來來往往的,也就是一些村里人自家的電瓶車之類的。路上連灰塵都沒有,干淨得很。

原來我們家因為靠馬路不遠,每天都能听到汽車喇叭聲,這一次回來,發現突然安靜了很多,我還真是有些不適應。

一個人是生活很清靜,村里還住著挺多戶人家,老人居多,當然也有幾個特別的,有些個年輕人也像我這樣的,在外面混得累了,也就回家了,其中以陶三爺家的孫子最為風光,人家是開著小車回來的,他家孫子比我小兩歲,小時候有點楞,也常被村里的小孩欺負,長大了,有一天突然就開竅了,在大城市里的售樓公司上班,因為人長得實誠,業務也熟練,嘴巴也挺會說道。在樓市最景氣的那幾年里也小小地撈了一筆,去年經濟危機一鬧,加上他自己也想歇了,就駕著車子回了老家,當時這部車子在這村里據說是轟動一時,雖然這車也就是一雜牌,不值很多錢,可是村里人誰管這啊?在大家眼里,四個輪子的小車就是很牛逼的存在。

幾個年輕人也時常湊在一起喝喝小酒打打牌什麼的,我去了幾次也就不再去了,他們和我處了幾次,大概也覺得我這人肚子里沒啥貨,後來相互間也就很少來往了。我倒是樂得清閑,而且每次出去多少都要有些花銷,我現在沒有收入,卡里那點錢可經不起我大手大腳的花,如果這麼迷迷糊糊的把最後那點存款給折騰完了,哪天突然有個頭疼腦熱的需要用錢了,我該去找誰呢?

村里有一個水庫,在村不遠處的一個山澗里,那里有魚,雖然不多,我有時候也會去釣一兩條回來改善伙食。鎮里就有漁具店,生意不怎麼好,賣得也不太貴,主要是鎮里的門面租金低,生意人也都沒啥壓力。開漁具店的是個胖子,外地人,隨他女朋友來的我們鎮,他家男娃多,而他女朋友家里就一個獨生女,跟寶貝疙瘩似的。現在的人也都沒那麼多計較,兒子攀上一門有錢些的親家,父母一般不會反對,很多甚至會覺得很是自豪,認為自家兒子有本事。

他的漁具店生意淡了些,但是總比在家里吃閑飯強一些,他女朋友的父母是開餐館的,他也不去幫忙。用他的話來說,反正現在去了也是做白工,而且這個白工,一旦開始了就沒個頭,反正倆老就一個女兒,以後啥東西不是他倆的啊?其實,那倆老的也早就發過話了,總體意思是這樣︰現在先讓這倆小年輕悠閑著,結了婚就讓他們接手餐館,老倆口從此就啥也不管了,就只管帶孫子。

我在一旁听著只管笑,要不怎麼說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呢?招女婿這回事,自古是非就多。

眼看著秋天就要過了,我都在家里歇出了懶性,再也不想去上那些個憋屈的班了,在家里多好,一個人一棟房子,想啥時候睡就啥時候睡,想啥時候起就啥時候起,想吃啥就吃啥,想穿啥就穿啥,誰的臉色也不用看。

我尋思著是不是在這邊給自己找個營生,可是生意我又不會做,做生意那怎麼都得要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吧,可是我偏偏最缺的就是這個。

時間久這麼一天一天地耗著,有一天我和隔壁的朱大爺坐在院子里曬太陽。大爺一把年紀了,頭發花白牙齒也快掉完了,兒女們要麼出去打工要麼出去做生意,時不時也可以看到他們家小輩來看望他,听說是要把他接走,但是這朱大爺死活不願意。他就這麼一個人孤零零的住在村里,平時也沒個人願意听他嘮叨,這會兒好容易逮著個听眾,這嘴巴一張開,就巴拉巴拉地停不下來了。

我其實挺樂意听這些老人嘮叨的,一方面是因為我覺得這些老人平時挺寂寞的,反正時間又不是真的能賣錢,听听他們嘮叨我也不損失什麼。再說這些老頭雖然總喜歡把一件事反反復復地說上幾十遍,但是有些時候,他們也會說一些我沒听過沒見過的或者沒想到過的事。

這會兒這個朱大爺就說起他們以前吃野菜的事情了,那會兒野菜是多麼多麼金貴,大伙兒都吃不飽麼,山上的野菜一冒茬大家就爭著搶著去挖。其實那時候不止野菜搶著挖,到了秋天的時候,連野草都要搶著割。

頭幾年滿山滿山的野菜都沒人去摘,那會兒大家都富了,都不怎麼吃野菜了。卻不料這兩年野菜風又刮了回來,特別是清明前那個把子月,蕨菜苦菜什麼的,價錢那是真高,只可惜那會兒季節還不到,山上野菜也少,再等上一陣子,也就不止多少錢了……

他這一邊說著,我一邊就在心里合計開了。現在蔬菜水果不是都都可以用大棚種嘛,野菜估計也有人種,不過這鎮上好像是沒人種,我也沒想賺什麼大錢吧,小小撈上一筆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麼想著,我第二天就上山挖蕨菜種去了,現在的蕨菜都已經枯黃了,一大棵一大棵的倒也好找,只是不認識的人很容易把蕨菜和鐵芒萁弄混,我好歹也是個在村里長大的娃,這個倒還難不倒我。

秋日里的山上,野草依舊茂盛,這些年沒人上山割草了,成片成片的野草干枯了以後就特別容易引起山火,一般山火都發生在過年和清明前後,而且大多都是人為引起的。

我在山上找找挖挖,很快就挖了不少蕨菜,挖滿一背簍我就下山,明天整塊地出來,我家屋後有一座山,還挺陡的,正對著我家後門的地方有一塊凹陷進去的平地,兩邊有土石圍著,形成一個比較密閉的空間。前幾輩有人在兩邊的土石和後面的山坡上種了些竹子樹木,一方面保持水土,一方面也起到了柵欄的作用,在後院養些雞鴨什麼的,也不用擔心它們亂跑。以前我們家還住村里的時候,在後院開了一塊地,用來種點蔬菜養些雞鴨什麼的,現在那里已經荒掉很多年了。

一邊想著,我的鐮刀發出「鏗」地一聲,我想是敲到了什麼東西,如果當時我的腦子還算清醒的話,我肯定會直接離開那塊地換個地方挖,因為以前的人沒什麼節育觀念,小孩生得多,夭折的也多,夭折了的孩子,有些在大人的墳頭邊上修一個小小的土堆埋了,也有直接弄個罐將其埋在山上的,這在農村並不是特別罕見。

可是當時我太久沒回家了,並沒有想到這一茬,而且當時有些走神,听到聲響就想著挖出來看看吧。還好,都說傻人有傻福,作為大家眼中的傻人,命運一直沒有給我傻人應該有的福利待遇,看來這個福利並不是沒有,只是來得比較晚。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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