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xx年,秋,華國北方某小城傍晚,天邊亮起金光,普通人只當是今天的火燒雲格外好看些,只有求道修仙的隱士們才明白,這是有人要飛升的前兆。
修遠回頭掃了一眼自己住了幾十年的公寓樓,俊秀的面容上神情通透,帶著堪破世事的淡定和明悟。天邊的祥雲如同華麗的緞帶又像是翩然飄舞的衣襟,隨著三十三天接引仙人的降臨往修遠身邊聚攏而來。
修遠身上時下年輕人酷愛的休閑t恤被霞光掠過,瞬息間幻化為款式古樸的長衫,白色球鞋被耀目的金蓮所取代,這足下的金蓮正是佛修十世輪回功德圓滿的證據。蓮座御空而行,好似被無形的大手推搡著往高天上升了去。
城市里大同小異的高樓大廈逐漸在視線中模糊,唯有迎著夕陽欣慰揮手的那個年輕男人讓修遠留戀了掃了好幾眼。也許是這眼神里的留戀太過明顯,又或許是十丈紅塵太過誘.惑,天邊祥和的流雲霎那間因此而變了臉。
濃烈的黑雲滾滾而來,帶著恐怖的雷霆轟鳴聲,向無數下界的凡人們昭示著天道無常這個自古不變的定律。修遠幾乎全部心神都落在自家師弟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天際的異變。他整個人被一條妖龍般粗大的閃電擊中,片刻間刺眼的白光籠罩天宇,等到心有余悸的隱士們再凝神細看的時候,卻哪里還有方才那個迎著夕陽拈花一笑的俊秀男人。
疼——疼——
修遠全身上下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疼痛,極力抗拒著他好不容易從黑暗中恢復的意識。似是從極遠的天邊響起一個低沉的聲線,混合著擔憂和欣喜的聲音帶著年輕男人特有的陽剛之氣︰「修遠,你沒事吧,別嚇我。堅持一下,再一會兒我一定能沖出城去。」
一晃神,這個遙遠的聲音已經近在咫尺,修遠費力的睜開雙眼,一片血紅之中印入眼簾的是一張剛毅方正的臉,眉宇之間霸氣十足,而自己正無比狼狽的趴在這個男人寬闊的脊背上,癱軟無力的手腳還特地被這個男人用繩子栓在自己強健的脖頸上。
晶瑩的汗珠順著突出的喉結從男人略顯疲憊的側臉上滾落,修遠視線朦朧之中只覺得雄壯的男性氣息撲面而來,叫人愈發頭暈眼花不辨方位,他喑啞著嗓子艱難發出幾個簡短的音節︰「這是哪里?」
「這是洛陽城內的永安宮,義父在鳳儀亭被曹操刺殺了,城中一片混亂。袁家軍聯合各路群雄,號稱百萬之眾打著清君側的名號殺進城來,挾持了獻帝。如今我們已經被困在城內,四周都是面目模糊的敵軍,你又一直昏迷不醒,我實在沒辦法只得帶了部眾躲進宮內的秘道里。不過曹操早奪了天子金印,若是一味困守,我們不出半日定會被亂軍砍死。」
修遠視線越過眼前的男人,發現有不少軍士疲憊的靠在牆邊休息,盔甲和武器上或多或少都染著血跡,很顯然能逃到這個暫時安全的地方,也付出了不小的努力。修遠努力壓制著靈魂深處一浪高過一浪的暈眩感,維持著靈台的最後一點清明。
他默默內視,卻絕望的發現,自己一身佛法早已被突如其來的天劫打散,竟只余下極其虛弱的一魂一魄勉強攀附在肉身上,丹田周圍更是死氣彌漫,很顯然這最後的一魂一魄也支撐不了多久。
修遠剛想開口詢問更多關于這個冷兵器時代的情報,卻突然發現背著自己的男人脖頸上掛著一顆光華璀璨的金珠,心里一驚,頓時便明白過來︰「雖然和自己所知的史實略有不同,但自己確實是陰差陽錯的穿越到了三國時代,只不過在這里曹操刺殺董卓居然悖離了歷史的本真成功了?難道這是某個已經隕落的平行時空?」
即便心中疑問再多,修遠此時也是有心無力,金珠赤兔和猛將呂布本屬一體,方才言語之間他又喚董卓義父,毫無疑問背著自己的男人正是世人公認的三國武道第一人——呂布,只是不知道他和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又是什麼關系。
看來歷史因為董卓意外被曹操刺殺的變故而產生了巨大的蝴蝶效應,呂布甚至還等不到白門樓的悲劇就要先一步離開。眼下正是有死無生的大凶之兆,那麼這些跟著呂布的軍士們肯定也是要死的。
修遠吃力的把自己的腦袋湊到呂布耳邊,聲如細蚊︰「眼下凶險萬分,唯有把不擅戰的文書主簿和傷兵們都拋下,帶著剩下的軍士們拼死一搏方有一線生機,你雖生自九原,但所領軍士卻多是西涼兵,現下唯有死沖西門,若能得了眾多軍士的先祖庇蔭,則可抓住這最後一線生機逃出生天。」
呂布剛想把修遠放下來喂他一點水喝卻發現,修遠已經再次陷入了深沉的昏迷中。他心里一陣恐慌,卻十分明白身為主將更不能在這種時候露出絲毫怯意來,只得攥緊手里的兵器,大叫一聲︰「西涼的兒郎們隨我沖殺西門,既是要死,也要離家鄉更近些,到了陰曹地府也好像自己的先祖們有個交代。」
修遠僅剩的魂魄漫無目的的在虛空中飄蕩著,眼看就要離體而去,眼前卻陡然閃過一陣刺目的金光。雖然只剩下殘破的魂體,修遠還是下意識的閉上眼楮。等到光芒過後再睜開的時候,他已經身處一個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
「帝光寺修遠,你十世佛修難得圓滿,雖然最後因為半寸執念功虧一簣,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你雖未能跳月兌十丈紅塵之外,這十世功德卻早已記錄在冊,三十三天之外尚有秘境,有上仙托我保你一世平安康健,現特賜你金丹一枚,保你此生百年無病無災,富足安樂。」
修遠滿心疑惑正待發問,卻發現魂體竟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又涌回了之前那個身體里。神識和肉.身再度融合醒來,眼前依舊是呂布那張英氣十足的臉,只是身上更狼狽了些,就連胸前的鎧甲也被刺破了一個大洞,洞口處猙獰翻滾的傷口正汩汩溢出鮮血來。
似是察覺到了背上的動靜,呂布轉過頭來對著修遠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自小你就聰明,還好沒負你所托,終于從西門沖了出來,只是以後我恐怕不能繼續再保護你了。」
話還未完,呂布的氣息已經漸漸微弱下去,竟是強撐著最後一口生氣,等著自己。修遠想都沒想,就把自己冰涼的唇舌印到呂布干涸的唇瓣上,那顆剛剛在虛空中被不知名的上仙賜予的金丹也被修遠順勢推進呂布口腔里,他還特地用翻卷的舌尖把金丹抵進呂布喉嚨深處,而後神情一松,又昏厥過去。
混沌之間,呂布隱約听到修遠熟悉的溫潤聲線在耳邊滑過︰「呂奉先,你本是這個時代的蛟龍,怎能渾渾噩噩死在此地?我反正也不屬于這個時代,縱是魂飛魄散又有何懼?天道無常,執天之道,觀天之行,至于結局,豈是你我**凡胎能參透的?若是有心,武道亦可通神,就是天下皆敵又有何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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