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世恩嘆了口氣,擺出一副特別真誠的模樣,懇切道︰「裴總,您是周哥和阿鵬介紹過來的,大家也算朋友一場,有些話雖然難听,我就直說了。」
裴然擺出洗耳恭听的架勢。
「你看,你們現在的資產情況,要貸款是幾乎不可能的,你轉而找其他人入股,在許多公司眼里,你的項目,真的是太早期了,不見得有人識貨,即使有人識貨,也會拼命跟你壓價,畢竟,你現在那幾塊地,按市價倒手拍出去,也就值幾千萬,誰願意舀幾億來,只佔個百分之五十不到的股份?再說開發吧,我們基金的合伙人盧鵬先生的背景你也知道,盧家在國內也是數一數二的地產開發商,引入我們,比單純地引入一些投資公司或者基金公司的資金,相信對你的助力會更大。」戚世恩又頓了頓,感嘆道,「還有個事,上回你們和林家的風波……唉,算是得罪了王幼林,如果我們合作,官員這塊,一個裴家,再加上董家和鄭家聯手,那與你單槍匹馬比起來,怕是萬事好辦多了。」
戚世恩又使出那招「老子能幫你,你只能靠我,所以,自己老老實實降價吧」的必殺招。
裴然卻仍是處驚不變地一笑,往前湊了湊,手幾乎與戚世恩挨著,那雙本就世故渾濁的黑眸中閃爍著算計和志在必得的銳芒,用輕忽而邪佞的語氣,徐緩道︰「戚總這麼好心說得如此直白,不吝賜教,裴然十分感激。不過,盧鵬到底能不能代表盧家……如果是盧鷹嘛,可能還有些說服力。」
戚世恩勾了勾嘴角。
他繼續道︰「至于鄭家……」他嘆了口氣,「鄭家水深,如今老首長去世,就算鄭宗城,怕也無法對外代表鄭家……攘外必先安內啊,戚總。」
自從老首長去世後,一直沒有動靜的鄭國策迅速開始了不少小動作,雖然戚世恩早有防備,但畢竟立足不穩,整個譽正,完全是黑雲壓城城欲摧的凝重氣氛。《》還好她動作快,趁著老首長在世的時候施高壓把那個借殼項目錢給投,否則就依那項目目前的質量,鄭國策輕而易舉就能動員投決會否掉,即便是這樣,他還不放過她,估計很快就會秋後算賬了。
戚世恩依舊笑得雲淡風輕,心里卻直罵裴然辣眼毒嘴,人家家里都不見得能完全看透的事情,這外人居然洞察無遺,太令人生懼了!
「更何況,盧家再厲害,也不過是商人,政治風雲變化,樹倒猢猻散,說散就散了。董將軍年老體邁,怕也熬不了幾年,到時董家就憑董書記——」裴然淡淡地笑了笑,「董書記那脾氣,可是自幼在軍隊里給慣壞的,政壇上,怕沒那麼好用。董家一倒,呵呵,盧熊兩家未成氣候,到時大家日子怕都不好過,若沒記錯,盧鵬和黑熊是戚總過命的生死兄弟吧……戚總早為他們打算。」
戚世恩倒還沉住了氣,心里卻益發不敢輕視這個裴然。
她是重生過來的,自然知道老家風雲變化,王幼林才是最大贏家,可現在在形勢大好于董派的時候,這裴然就能一針見血地指出這個聯盟種種薄弱之處,亦不知是為了嚇她歪打正著,還是他真有這麼強的政治敏感。
「戚總,說來說去,大家不過互惠互利,彼此提攜,以後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戚總也多了個外援,在鄭家日子想必更加順風順水,戚總和鄭總日子順了,大家都順,而新四大畢竟是新四大,這政壇上關系盤根錯節,怕還是用老的來對付老的比較好。」
裴然說這些話時,戚世恩不禁想起前世發生的一些事情,自然而然想到了這裴然的經歷——她差點兒忘了,此人並非善類,陰謀陽謀殺人放火無所不精,當初鄭宗城怕她貪心不足反被裴然吞掉是不無道理的,和這樣的人合作,無疑是與虎謀皮。
但戚世恩並沒有打退堂鼓,她做了這麼久投資,自然明白風險和收益是對等的,換個角度,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在她對裴然還有利用價值的時候,裴然是不會急于一時來對付她的,但這頭與鄭國策一條路子上的野狼餓虎,保不齊哪天還能幫上大忙!
讓裴然成為她的朋友還是敵人,她明顯願意選擇前者!
「百分之三十,不能再低!」戚世恩咬咬牙道。
裴然呵呵一笑︰「戚總心里的期望值其實就是三十吧,不如一人退一步,百分之二十八?」
在某一瞬間,向來獨當一面大刀闊斧拍板的戚女王險些想特沒出息地喊一句︰「等等,我打電話問問我老公!」
但她顯然不會這麼干。
「……裴總爽快,好,便這麼定了。」
裴然聞言,站起身來,頎長而略顯瘦削的優雅地曲了個弧度,伸出手來︰「戚總,合作愉快。」
戚世恩也亭亭玉立︰「合作愉快,裴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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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世恩為了見裴然專門回了趟老家,而老首長遺體已經運回京城,待火化後,遵照他的遺願,還要送回西部老家,埋在鄭宗城女乃女乃的墳旁邊,此時尚在京城,鄭宗城自然也在京城。
「……好心痛啊……」戚世恩在電話這頭幽怨纏綿地哀喚著。
想到那百分之二的股權,再折算個賬,她頓時悔得面白腸青,各種身體不適。
鄭宗城听完戚世恩聲淚俱下的描述後,嘆了口氣︰「算了,你不是他對手,百分之二十八也不算虧的。」
「我本來還想見機行事,看有沒有機會抬到三十五,誰知道,連三十都沒保住!」她哀嚎著,如喪考妣。
「你自己沉不住氣唄,你要真不入股,還是按老計劃借他錢,他到時無力還債的時候再談,百分之三十五不是不可能,人家一跟你挑明,你就跟著他兜進他的思路里去了,怪誰?」
鄭宗城不說還好,一說,戚世恩恨不得時光倒流兩刀把當時的自己給人道毀滅了!想她歷經沙場什麼大場面沒見過,咋在這陰溝里翻船啊!
「裴然,裴然那笑,他媽的八成學過催眠術,我就看他笑那樣子看懵了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吐血了吐血了!」
早知道就算丟人也該先回來和自家老公商量啊,她可不可以反悔啊?
「……哦?把你笑懵了?」
戚世恩聞到危險的信號,沮喪地申訴︰「我剛被人佔了大便宜,你不好好安撫我就算了,可不可以別在這時候添亂。」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後,鄭宗城道︰「好了,明天什麼時候到?」
「早上的飛機,中午到。」
「恩,我來接你。」
「好,晚安。」
鄭宗城那邊剛掛電話,孟凡就敲門進來︰「鄭先生,曹小姐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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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宗城剛進車庫,便見曹青墨扎著馬尾,一身頗為松垮的休閑衣站在一輛商務車旁,顯得精神洋溢,乍眼看去,倒像個清新純真的高中生。
她也看到了西裝筆挺的鄭宗城,笑著迎了過來︰「鄭先生~」
鄭宗城朝孟凡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用帶人跟著,孟凡接到示意後停步返回大樓,鄭宗城便獨自迎向曹青墨。
「鄭先生,開你的車還是我的車啊?」曹青墨打趣道。
鄭宗城嘴角一勾︰「沒人了,不用這麼喊了吧?」同時走到那輛商務車前,「跟你出去還是低調點兒,我來開,你後面藏著去。」
曹青墨聞言做出一個有些夸張的面部表情,她五官本就漂亮精致,做出來後非但不丑,倒跟個漫畫女圭女圭似地︰「藏?怎麼藏?要不我去最後一排,全程蹲著。」
鄭宗城月兌掉西裝外套直接坐到商務車駕駛座上,笑道︰「蹲著挺好的,練筋骨。」
曹青墨鄙視地瞪了他一眼,乖乖坐到後座上去,車子剛開出車庫,便忍不住半真半假擠兌鄭宗城︰「你不是二十四孝男友麼,畏妻如虎,你太太對我那麼忌憚,你還敢約我出來玩?」
「她?她有忌憚你嗎?」鄭宗城漫不經心,一手舀著方向盤,「她忙得腳不著地地,我見她都得預約,哪有那個美國時間來吃我的飛醋。」
「是嗎?」曹青墨半信半疑,「我看好幾次她在你跟我都裝不熟,嚇得我連話都不敢跟你說了。」她的語氣軟軟帶嬌,絲毫不會讓男人覺得反感。
鄭宗城應景地笑笑,目視前方,沒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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