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了伸懶腰之後,真涼打開車簾,發現坐在前面駕車的中年男人已經不見蹤影。
示意真奇先跳下馬車,真涼接著跳下。
此刻她與真奇置身之處乃一簡陋的小院,屋宇低矮破舊,像是普通百姓的家舍。
簡陋小屋的左右隔壁,卻對比鮮明地矗立著兩幢三四層高的高樓,從外觀看裝潢,不像是住宅,倒像是做生意的酒樓之類。
真涼暗忖,這里恐怕是那個大叔的家宅。
「吱呀」一聲,屋門從里頭被中年男人打開,真涼一邊從包袱里掏銀子,一邊笑盈盈地問,「大叔,這是你家呀?」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沒有伸手去接真涼遞過來的銀子,而是意味莫名地說道,「銀子不用給我
真涼以為中年男人慷慨地打算免了她的路費,不禁感激地堅持把銀子遞過去道,「大叔,說好了是五兩,別客氣
中年男人指了指他破舊的屋舍,問,「你這是可憐我家宅簡陋?」
真涼連忙將伸出去的手訕訕地收回,急著解釋,「大叔,我沒有那個意思
中年男人和善的臉忽地一沉,無害的眼楮里射出狠戾的光芒,「我不收你的銀子不是不想要你的銀子,而是你的銀子都將是我的銀子
真涼的心猛地一顫,退後一步瞪著中年男人,看他這凶狠的神態,听他這狂妄的口氣,好像她倒霉透頂地遇上人面獸心的匪徒了?
羊已入虎口,中年男人也不想再跟真涼拐彎抹角地說話,便直截了當道,「我家隔壁左邊是艾縣最鼎盛的酒樓,右邊是艾縣最繁華的姬院,我決定把你賣到右邊的姬院去,積攢下來的錢將來買套像模像樣的房子,你覺得如何?」
真涼嘴角微搐,明白她恐怕是遇到專門拐賣女人的歹人了。
掂了掂沉重的包袱,真涼竭力鎮定地問,「請問我能賣個什麼價錢?」
「少則百兩,多則千兩
真涼低頭看到自己是著裝,不解道,「大叔,你有沒有搞錯,我是男人,怎麼能被賣去姬院?要不你把我賣去隔壁的酒樓,讓我做個跑堂的小二吧?」
中年男人不屑地冷笑,「賣去做小二能賺幾個錢?姑娘,你以為你穿著男裝,粗著嗓子說話,我就老眼昏花認不出你是男是女?除非你將整張臉都遮掩起來,否則,我只消看到你那雙水靈靈的大眼楮,就能立即斷定你是個十五六歲的年輕女子
真涼對于自己戴著圍脖的裝備真是後悔莫及,早知如此,她就戴一頂帽子算了。
「即便你不是女子,一個男人能長得如男子般水靈,右邊的姬院也是會收的,而且價錢肯定也不錯中年男人又補充了一句。
真涼唯恐自己听錯了,他這是什麼意思?姬院怎麼會收男人?收男人男扮女裝?
她不是沒有想到,無論在什麼時代,都是存在斷袖之癖的,可是,她卻從未听說過,向來都是提供女性服務的地方會兼具提供男性服務,那不是亂了套了?所以她不敢相信。
「右邊的姬院有個很好听的名字,叫作任君采擷。任君采擷,那名字不但氣派宏大,而且名副其實,只要進去的顧客有錢,無論什麼樣的要求都能滿足他。也就是說,任君采擷雖然以女人為主,但也備著具有特殊癖好的顧客所需要的年輕男人
聞言,真涼心里一陣惡寒,這家艾縣鼎鼎有名的姬院真是嚴重玷污了「任君采擷」這四個字的美好韻味。
真涼忽地又慶幸自己不是男人了,因為她藏在圍脖里頭的面貌實在是不宜提供女性服務,也許有特殊癖好的男顧客會不計較男人的容貌,可沒有特殊癖好的男顧客必定喜歡漂亮的女人。
如此一想,真涼便將圍脖解開,從脖子上拿下,笑望著中年男人道,「你覺得憑我這姿色能進姬院賣個好價錢麼?恐怕我連門都進不去吧?」
看清真涼的容貌,中年男人確實被她丑陋的容貌給震驚了,他「宰」人無數,這還是第一次看走眼,眼前的年輕女子蒙著臉感覺美若天仙,拿下黑布居然丑不堪言。
真涼將中年男人震驚與失望的神情全全看在眼里,心里高興極了,想必她多給他些錢,他就能把她放走了。
「大叔,我包袱里還有五百兩銀票,二十兩銀子,我把銀票全都給你,只留二十兩銀子作為盤纏,請你放我一條生路好嗎?」真涼誠懇地請求,暗想像她這麼慷慨識大體的人質已經不多了吧?
中年男人沒有說話,而是先將真涼上上下下一陣打量,再圍著她走了一圈,最終才停下腳步道,「雖然肯定賣不到我預想中的價錢,但一半應該還是能賣的
真涼無語地瞪大了眼楮,「我這樣也能賣?大叔你開玩笑抬舉我吧?」
難道這男人想錢想瘋了,想把她賣去姬院做個掃地洗衣服的?
中年男人似笑非笑地回答,「人分三六九等,任君采擷亦是,任君采擷的姑娘們可分成多種類型等級,譬如以容貌分,以身段分,或者以容貌身段綜合分。任君采擷有時候最受歡迎的不是那些容貌最美的姑娘,而是身段最佳的姑娘,有些顧客喜歡在黑暗中行事增加情趣,所以對姑娘的身段要求極高,倒對姑娘的容貌持無所謂的態度
「你想說的是,任君采擷有一類姑娘就是像我這樣的,容貌一點兒不美,身段卻非常優美,極受顧客稀罕?」
中年男人以一種孺子可教的眼神看著真涼,點了點頭,「依我看,你的身段可以排在上上等,所以我覺得還是能把你賣個好價錢
真涼咬著唇瓣,思忖著怎樣才能逃出這個男人魔爪,還沒想出法子出來,一直默默跟在身後的真奇像是听懂了他們的對話,或者說覺察到了中年男人的不善,忽地凶猛異常地朝著中年男人狠狠撲去。
中年男人像是早有防備似的,忽地從身後拿出一把早就持著的短刀,在真奇靠近他的剎那,短刀利落地朝著它的胸口刺去。
這一幕發生得實在是太快太凶殘太刺目,當紅色的鮮血從真奇的身體里流出之時,真涼嚇得渾身發涼的同時,忽地想到中年男人在昨夜路上說過的話,他說他曾是個獵人,殺過無數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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