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你可算是醒過來了,再不醒我都準備打電話叫救護車了。(百度搜索4g更新更快)」
看到袁緯韜醒來,楊揚松了口氣,趕忙湊上前去。
「你干什麼隨便進別人房間?!」袁緯韜下意識猛地低下頭去避開她的目光,悶聲冒出一句極為嫌棄的抱怨。前額那長而凌亂的劉海瞬間又將他的大半張臉連眼楮一起蓋了個嚴嚴實實。
「我……」楊揚被噎得一口氣順不過去,氣鼓鼓地狠狠瞪他︰「狗咬呂洞賓!以為別人多稀罕進你的房間呀?整個房間除了一台破電腦和一個爛音箱,空蕩蕩什麼都沒有還怕被人偷東西呀?!」
一陣短暫的靜默,居然沒有遭到預期中猛烈的炮火還擊,楊揚愕然地重新打量起床上那個似乎正坐立不安的人。直接對面而立的時候才發現,現實中的袁緯韜完全沒有了在網絡上那種盛氣凌人的感覺。
也許他真是在黑暗中躲藏得太久,與人直面交流的功能已經嚴重退化了,此刻面對著楊揚,袁緯韜不自然地雙手抱膝把自己的身子蜷縮起來,下巴抵住膝蓋將臉別到了另一邊。
楊揚看著他那不知所措的小模樣,眼楮一眯,恍然大悟︰噗!這家伙怕人!果真是又宅又自閉呀。
一股優越感悠然而生,楊揚頓時感覺自己站到了強勢的位置上,此刻正對著一只可憐兮兮的小狗狗虎視眈眈。
于是她盡量放柔了自己的語氣,嘗試讓他放松點別緊張︰「吶,其實你用不著怕跟人接觸,放開自己嘗試去跟外界溝通,就會發現一切都沒你想象中的那麼困難
又是一陣短暫的靜默,楊揚于是懷疑是不是自己聲音太小,床上那尊大神沒听見,清清嗓子想再回放一遍的時候,對方淡漠的,毫無起伏毫無溫度的一句話就甩了過來。
「怕跟煩是兩個概念。當你看到一堆屎,會為了顯示自己不怕它而故意踩上去呢還是繞開它當沒看見?」
這廝的嘴巴居然還是跟在網上時候的一般,毒辣惹人厭得狠。
「……」
楊揚不知道應該怎麼接他這話茬,只感覺自己腦中負責控制理智的那條弦「 !」的一下扯緊了。
「…………」她不接茬,他便繼續把當她小透明。
「……」楊揚有種狗咬刺蝟,無從下嘴的無力感。
「你……一個人,把我扶上來的?」
就在楊揚覺得已經可以搖白旗舉雙手宣布投降的時候,袁緯韜終于肯打開他的金口了。
楊揚听他用那緩慢的語速艱澀地對自己說著話,真心替他感到辛苦,這家伙是有多久沒跟人說話了呀?刻薄損人的話說著倒是挺流利,但到了要認真地好好去跟人說話的時候竟就那麼困難。
這是病,得治!
好吧,楊揚覺得自己作為一個成熟的大人是不應該去跟一個半大不小的小弟弟斤斤計較的,而且對方還明顯有著「心理方面的障礙」。于是她泛濫的同情心再一次壓過了被對方不識好歹無理挑釁所激起的惱火。
「你說你一個大男人,比一桶純淨水重不了幾斤好意思嗎?」她撇撇嘴,吐槽道。
楊揚說得是甚為輕描淡寫,但真要一個女人獨力將百把多斤的「東西」從一樓連扶帶扛拖上四樓,實際上那過程是非常非常吃力的,袁緯韜縱然再瘦再排骨,身高就在哪擺著呢,她不是某「哥」,自然沒有臂上跑馬的能耐。只是她那慣有的堅忍,慣有的承擔,總是將所有難所有苦都默默咽到自己肚子里,消化掉,不讓旁人發現半分。
袁緯韜可以想象面前這個雖然談不上瘦弱,但絕對算不得粗壯的女人剛才是花了多大功夫才把自己毫發無損的扶上樓的。到頭來,不過化作她嘴里一句不咸不淡的吐槽,體貼而不挾恩圖報,果然很像是她應有的行事風格。
「我說你好端端的,干嘛非要把自己餓成瘦巴巴一條竹篙呢?像這次這樣餓暈過去,估計都不是第一回了吧,如果沒被人發現要怎麼辦?」此刻楊揚那自來熟話癆屬性已經被激活,忍不住就叨叨叨叨說起教來。
「這世上並沒有一個人就活不下去的道理依舊緩慢的語速,依舊沒有起伏的音調,卻已經沒有了先前那明顯的緊張和抗拒。只是仍保持著雙手抱膝的防衛姿勢,腦袋別轉到無法被看清顏面的一側。
「之前怎樣我管不著,但現在如果不小心把你給餓死了,阿發那邊可就沒辦法交代了楊揚聳聳肩,雙手合十做個拜托的手勢高舉過頭︰「就請高抬貴嘴,吃點東西吧。我熬了粥,現在去給你端上來好不好?」
「結果還是怕被掃地出門。如果全茂發沒跟你約法三章,這會我還在一樓躺著吧?」
「你非要用話刺人一下嗎?不把人想那麼勢利有機心會怎樣嘛?」楊揚扶額,這陰暗又別扭的家伙喲……究竟之前遭遇過什麼事情才會讓他的性格扭曲成現在這樣呀?
袁緯韜沉默了一下,他有點後悔剛才說出口的傷人的話。
其實相處的這段時間,他很清楚,面前這是個心思非常簡單,一點都不復雜的小女人。
透過一個人的料理,他就能明白那個人的心。
所以,母親才會如此厭惡他、懼怕他。
沒有人願意被窺破內心,尤其在心里潛藏著魔鬼的時候……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看到她,她有一雙非常明亮的,仿佛永遠都精神奕奕的眼楮,像一面能直接反映她靈魂的鏡子,透出坦率、直接、誠懇的光。任何人只要看著她的眼楮,都能直接看穿她的心思……也就是傳說中那種被人賣了還會幫忙點鈔票的典型。
「我不要吃煮好擺放了好久的粥,我要現做而且要按我想要配搭的口味去做
想到她千辛萬苦把自己扶上樓,他于是再不好意思鬧別扭為難她,用比普通人緩慢幾拍的速度扭過頭來指示道。
「行~行~行,你說吧,你這會想吃什麼樣的粥?只要不是拿龍肝鳳髓當材料,無論咸甜,姐姐我都能滿足你!」楊揚見他願意配合,拍拍胸脯保證道。
「口氣挺大呀。你覺得你做的粥真能讓我吃得下口?」見不得她那得瑟勁,袁緯韜又忍不住刺了她一下。
「呃……」
看,果然被唬住了。
「連自己都缺乏信心的料理,憑什麼別人要覺得好吃?」
在這個女人的料理里,除了一份令人感到安寧舒心的暖意,還隱藏著否定與質疑自我價值的味道。
明明已經做得比別人都更好,明明比別人都更用心更努力,卻只能通過別人的肯定來認同自己,缺乏基本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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