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到場,大戲開鑼。
金銀鳳從剛才全程飆高音瞬間轉成了哭腔,全身一軟人就往地上癱坐了下去,只見她雙手掩面就嚎啕大哭起來,嚎的聲音倒是極大的,硬是沒有眼淚掉下來,不過她手擋得是嚴嚴實實,旁人哪里看得真切。
「大家都來幫忙評評理吧!我兒子辛辛苦苦賺錢養家,結果就養了這麼個好吃懶做游手好閑不肯下蛋的白眼狼!不會做人老婆,不會做人媳婦,連基本的人性都沒有了。之前沒盡過一分贍養義務,現在還霸著我兒子的房子要趕我出門呀!」
听她一輪聲淚俱下的控訴,眾人嘩然,用鄙夷的眼光掃視著楊揚,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你不要惡人先告狀呀,有話站起來好好說劉大媽一看這架勢忙彎腰去拉她,卻被她一手推了個趔趄,搓慣麻將的怎會是干慣農活的手腳?
「什麼叫惡人先告狀?今天是誰帶著一群人來興師問罪?我跟你又有什麼可說的?你懂法律嗎?你從一開始就只知道偏幫著她!」金銀鳳作勢往臉上一抹,好像將滿臉淚水一把擦了個干淨,猛地昂頭瞪著劉大媽︰「你們不過是以為我們農村人不懂法律好唬弄!按未修訂的婚姻法,這房子就該有我兒子的一半!」
一個居委大媽確實不太懂法律條文,看她說得斬釘截鐵有板有眼便先怯了幾分。如果按她的說法,房子真有她兒子的一半,那她除了到處碎嘴說說前媳婦閑話以外,卻也沒干什麼出格的事情。
「那……那你自己住住沒問題,但是事先不跟楊揚商量一聲就悄悄將房子放租也太說不過去了吧?」劉大媽的指責不知不覺又軟了幾分。
「你以為我願意跟亂七八糟的陌生人住呀?可我一個鄉下人在這大城市,一沒錢二沒人照顧,吃吃喝喝的花銷從哪來?只能租房子了!這房子有我兒子的一半,大家說說看我怎麼就不能租?!」金銀鳳向圍觀群眾環視一圈,欲言又止似有莫大的苦衷說不出口。
兩位「亂七八糟的陌生人」糖家三少和我痴西紅柿在一邊暗暗嘀咕,這金大媽是表演專業的吧?剛才和現在完全是兩副嘴臉呀,黃世仁瞬間變身苦菜花呀。
「大媽你怎麼不去找你兒子?」有人忍不住問。
「我兒子要全國各地到處跑生意的,他自己創業當老板呢金銀鳳頓了一頓,確認了觀眾們都在專心看戲,才又繼續說道︰「說起我兒子是真可憐呀,養了個米蟲老婆那麼多年,賺來的錢全交給她,臨了跟他說一分錢沒存下,轉個頭卻有錢給自己開店當老板娘
眾人又一陣嘩然。
「楊揚開店是用她自己的存款,是她爸爸媽媽留下的保險金!」小毛忍不住開口反駁道。
「你一個外人倒知道人家兩夫妻之間的事情了?」有人插嘴譏諷。
「嘿嘿,也許人家跟那女人就不是‘外人’,這我們也不知道呀是不?」有人補刀。
小毛被堵得不好再插嘴,否則被這些閑人越描越黑那真是幫倒忙了。
「但是你媳婦肯讓你住進來,那也不至于有你說的那麼不堪吧?她一開始就不讓你住進來不就更省事?」
「你們大家以為她那麼好心願意讓我住進來?看看我頭上的傷吧,就是被她弄的,她心虛怕事情鬧大才不甘不願地讓我住下的。我一個病人住了這麼些天,你們看見過她有回來照顧過我嗎?」金銀鳳一把扯下頭上紗布,露出縫針後的可怖傷口向眾人展示著。
楊揚確實沒能照顧著她,但她交托的林大偉卻是有天天上門看她情況的。一方面是忠人所托,更主要是因為自家老婆傷了人,他覺得有責任要看護好,所以即便每天對著金銀鳳的冷嘲熱諷居然還能不計前嫌悉心照料著。
不明真相群眾卻哪里知道具體情況,此刻看到金銀鳳額上的傷,輿論終于一面倒地傾向金銀鳳,一群以道德標兵自居的圍觀者在只偏听了一方說辭後就迫不及待地高舉起道德大旗對楊揚指謫聲討起來。
「媽媽想在兒子家住幾天都不行,這也太過分了吧!」
「翻臉不認人,太涼薄了吧!」
「婆婆受傷在家也不知道用心照顧著,跟其他男人到處晃,看著也不像什麼正經本分的
「一條狗養那麼多年也有感情知道報恩了,怎麼這女人就能這麼無情無義呢?真是人不如狗呀!」
……
在高舉著道德大旗的時候,無論以多麼刻薄惡毒的語言說出多麼充滿惡意的詛咒,在標兵們眼中,都是可被稱頌的義舉,正義感更是可以與言語的惡毒程度掛鉤的。而這種行駛正義的權利的行為仿佛已經是一種變相的全民同樂的免費娛樂活動,標兵們樂此不疲。于是澎湃的「正義感」就化作一句句出現在版面上絕對會被和諧的言語毫不留情地向楊揚砸去。
如果是從前那個楊揚,面對這樣的情況,只會驚慌失措,只會服軟退讓任人擺布,只會縮在不起眼的角落默默等待風歇雨止。
對從前那個楊揚來說,人言足以殺人!
可現在的她,褪去了所有負擔,所有面具,只留下一顆堅強的心。
她不在乎抹黑,不懼怕人言,身正不怕影斜,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害怕人言!
只有將別人的觀感看得比自己的存在更重要的人才害怕人言!
只有依附在虛構場景中飾演著虛假角色的人才害怕人言!
別人眼中的楊揚,別人口中的楊揚,並不是真正的楊揚!為什麼要因為這些子虛烏有的東西而介意?
人最需要在乎的是自己究竟想成為怎樣的自己!
心若凋零,人亦輕之。
心若綻放,清風自來!
面對無中生有的指責,面對不明真相卻偏听偏信的無知者,楊揚胸中的怒火反被消磨殆盡了。她眼中的金銀鳳此刻像極了一個小丑,正糾集著一群無知的人上演著一場蹩腳的鬧劇。
楊揚回頭看向糖三公子和我痴西紅柿︰「你們一共交了多少錢的租金給她?」
「我……我們租的是最小的房間,月租800,一共給了3200我痴西紅柿回答道。
楊揚點點頭,把自己錢包里的千把塊錢全掏了出來,又找小毛湊夠了3200交到我痴西紅柿手里︰「這錢我替她還給你們了,麻煩收拾一下搬出去
糖三公子和我痴西紅柿之前以為這虧是吃定了的,沒想到楊揚居然會主動替金銀鳳還錢,兩人愣了一下張嘴說著︰「哦……哦……」
楊揚處理完他們,凜然抬頭環視謾罵不休的人群,正指指點點的「正義之師」與那道清澈的目光一對視,不知怎地都低頭噤聲了。
楊揚待全場都靜了下來,才不卑不亢地向依舊賴在地上的金銀鳳說道︰「你從他們那里收的錢足夠你在外面住旅館等你兒子回來了,現在麻煩你跟他們一起收拾好行李,離開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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