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孟德下了血本,調十五萬大軍圍剿劉玄德,這可是既官渡之戰後中原地區的又一場大仗,當年官渡之戰,袁紹動員步軍十余萬,騎兵萬余人,而曹軍的一線作戰人數亦有三四萬,雙方都沒有出動全部人馬曹操是因為戰線太長,袁紹是因為後勤補給能力不足,隨著曹操進軍河北,一面攻城略地,一面就釋放在官渡之戰中被俘的河北人馬復員恢復生產,這次大軍南征,河北方面只能自保,沒有余糧供應所有的軍需都要從兗州陳留潁川一線征調,曹操為什麼急于吃下汝南?河北初定,對當地的士族還需要多加安撫,所以潁川一帶的士族暫時還不好將手伸過去,那麼能將豫州第一大郡汝南變成自家的後花園也不錯啊
三郡數十個縣的十余萬民夫在萬余郡兵的押運下擔負起了繁重艱巨的後勤運轉工作,數萬頭騾馬牲畜,上萬輛大車被征調,通往宛城一帶的道路被這些人流車流塞的滿滿當當那些屯長們跑前跑後指揮催促著民夫們加快腳步,車前車後一對對郡兵扛著刀槍,神情輕松地交談著這些年曹孟德戰神之名傳遍天下,除了宛城一帶吃了劉備一點小虧之外,整個河北都在打順風仗冀州本是錢糧廣盛之地,人口稠密,中原各縣只是把糧草運到黃河邊上就算完,剩下的全都由河北的州縣接手過去包圓了,一人出徭役,全家老小就跟在後面蹭吃的四月正是農忙的季節,屯田制之下,耕種所得半數要上繳,沒分家的還好有兄弟父母照應,分了家的這個時候拋了荒,全家老小就得喝西北風既如此,倒不如跟在大軍的後面,反正吃掉的口糧都從損耗數字里報也沒什麼打緊zee
定陵縣東南,通往郾城的大路上,兩旁的田地里青紗帳正是最為茂密的時候,高粱稈子又密又長足有一人多高往斥種農忙季節,正是家家下田勞作人頭裹裹的光景,可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等產糧的好去處幾年屯田攢下的家底官渡之戰的時候就被翻了個底朝天,好容易喘了口氣,今年又是如此不過抱怨歸抱怨,家家戶戶能出丁的都派了精壯勞動力背了口糧,套上牲口大車隨軍運轉,屯田的時候官府就說了,十年過後,這田就是自家的了,這都第八個年頭了,哪家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和官府對著干啊幾百個漢子一走,田里頓時就看不見什麼人了,間或幾個農婦和老人也就只能鋤點野草,澆水施肥是不用指望了
縣里頭攏共幾百個兵丁早就撒到各個鄉村去了,這一隊也就五十個兵卒押著幾百個漢子和兩百多輛大車,官府和河北打了好幾年仗,傷了退下來的軍馬足有七八千,河北平了之後,馬就更不值錢了,一般的農家進城趕集最次也要套一頭小毛驢,哪家娶媳婦沒有幾匹騾子駝嫁妝在鄉里都抬不起頭早幾年,徐州一帶傳過來一種叫曲背轅的東西,犁地又深又快,比之前的二牛抬杠法要好得多,既省時又省牲口,官府在中原一普及家家戶戶都多開了好幾畝田,這糧食啊一年打得比一年多這等種田的神兵利器百姓自然要打听下是哪路神仙下凡或者是神農轉世也說不定,不然誰能想出這等好東西一開始官府還支支吾吾不肯說,頓時激起了百姓的八卦之心,後來不知道哪個下鄉收糧食的小吏多喝了幾杯黃湯吐了實情敢情這玩意是徐州牧劉皇叔手下一個姓陸的軍師發明的,徐州一帶家家戶戶都用上了據說這陸軍師是比干轉世,有七竅玲瓏心,點子多得不得了,造水車改良農具馬鞍,教百姓種水稻提高產量,比那些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大頭巾書生強到了天上去這些都被編成了段子在百姓中口耳相傳,多有給他立長生牌位的中原百姓都知道曹大人和劉皇叔不對付,可頭上還駕著個皇帝,誰搞得清這里面水有多深,能過好日子是正經
幾百個漢子都是附近四個鄉湊出來的民夫,中原地區都是一個鄉成一個屯,兩百多輛大車每輛裝四百斤,那就是十萬,足夠一千人吃一個月的這等大事四個屯長如何敢托大,都親自領了這趟差事,一路走下來幾個人就忍不住地議論
「這次運糧官家發了慈悲,只要人沒要糧,要不然這青黃不接的時候,誰家有余糧?辦完這趟差,還得趕回去把落下的農活搶回來,不然這一年的收成就全完了」
「切,老哥哥,不是小弟說你你以為官府真發了善心?這些糧食還不是早幾年從咱們嘴里摳出來的,這幾年咱們托曹大人的福每畝地多打了幾百斤糧食,多開了些地,官府手里也有余糧支應上幾個月的等撐過這幾個月,今年的秋糧可就要收上來了,到時候還不是我們吃這份辛苦?到時候官府要是不讓咱們出軍糧,我擺酒請客,幾位哥哥都來」
「說得對,官府里那些大頭巾們算盤打得 啪響,我們這些泥腿子還不是跟在後面吃灰?我現在就指望曹大人早點打了勝仗收兵,咱也少遭點罪」
「這話听著實在,打仗還不是咱們小老百姓遭殃,早打完早好,這天下亂了這麼久也該太平了」
一個年輕些的漢子回頭看了看離得蠻遠的軍漢,低聲問道︰「幾位老哥,兄弟我說句砍頭的話,听說咱們用的那個曲背犁就是曹大人的對頭劉大耳朵手下一個軍師弄出來的我就尋思,能弄出這等玩意的怕不是凡人吧?這仗能打贏?」
這話一出,幾個屯長都愣了,跟說話這漢子一個屯的屯長當場就跳起來,在他的腦袋上狠狠地打了一記
「耿大個,你小子吃干糧吃撐了翱這話要是被官爺听見了,你全家老小有個好?咱們也要吃你的連累你管那麼多作甚,閉上你的鳥嘴!辦完這趟差趕緊給老子回家關起們來過日子,下次打死老子也不帶你出來了」
這個耿小子被一頓臭罵趕緊溜到遠處,幾個屯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一陣,又不約而同地挑起了這個話頭人嘛,尤其是農村人,都喜歡在旁人跟前顯示自己的消息靈通,這幾位都是在鄉里當土霸王的,家里也有親眷在官府中做事,自然能听到些小道消息,當下就忍不住交流起來
「哥幾個,老哥我有個外甥在郡里當書佐,寫得一手好字受過太守大人的表揚都好幾次了有一次我老姐姐過五十大壽,他回鄉里擺宴席,跟我說了幾句當今朝廷里的動向你們猜這麼著,原來劉皇叔的這個軍師姓陸,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天生就有一顆七竅玲瓏心,才能弄出這等好東西來」
「這話我也听我佷子說過,八成是真的,你們想艾這陸軍師不過二十歲年紀,又是官府中人,一天農活沒干過卻知道怎麼種地收成多,這不是神仙還能是什麼?」
「我還听說艾當年劉皇叔在徐州戰敗的時候,曹大人布下了天羅地網要活捉他,結果被這個陸軍師作法,頓時就是天昏地暗風雨交加,硬生生被劉皇叔逃出生天」
「唉你們說,劉皇叔這麼好的官,咋就跟曹大人成了死對頭?」
「你就操這份閑心吧,朝廷的事是咱們能打听的?抓緊趕路吧」
正說話間,對面走來兩個獵戶,都是一等一的好漢子,背上背著一張弓,箭壺下墊了三五張上好的獸皮,腰里插著獵刀,肩上個挑著一副滌,各拴著一大捆野雞野兔,一看就是新得手的獵物還在滴血看見官軍也不避讓,向著領頭的軍侯遞上水壺做起生意來
「軍爺辛苦,喝口水小人兄弟兩個都是附近的獵戶,這剛打的野味新鮮著呢,軍爺來一點?」
軍侯自打接了這份差事就啃了兩天的干糧嘴里正好淡出鳥來,腰里也有幾個錢便動起了心思這兩副滌怕不有幾十斤新鮮野味,正好夠幾十個兄弟打一頓牙祭,不過這錢可不能自己一個人出
「弟兄們,想吃肉的都給老子上來,咱們湊錢吃頓好的如何?」
軍士們正在張望一听見軍侯招呼便一陣歡呼向前涌去,那四個屯長也想吃肉,可一來僧多粥少怕是官軍自己都不夠吃,二來腰里也沒帶錢這些丘八不過是被分派來執行任務的,事情了了就你東我西各回各家,又不是縣里那些小吏衙役要常來躇的,誰帶錢來孝敬他們?
屯長們既然吃不到肉那就干脆停下來歇歇,莊稼漢可沒有什麼令行禁止,幾百兩大車千堵後擁搞得塵土飛揚,那些軍士們吃了土紛紛喝罵不止,腳下卻不停步往前頭看貨色去了,誰也沒在意兩旁的青紗帳里伸出了幾十張弩瞄準了他們
這軍侯也是個屯戶出身,這年月屯戶雖說是閑時為農戰時為兵,可那是軍糧不足以養兵時曹操想出來的權宜之計,現在日子好過了,打仗當然是抽精兵強將勤加訓練組成常備軍,誰還會帶這些缺少訓練笨手笨腳,當炮灰都嫌累綴的屯戶泥腿子?就連郡里也不過只留了三五千人馬,更不要說一個縣能有什麼精兵強將了,縣尉大人一年帶這些兵也就操練個幾回罷了,比一般泥腿子也就多會點四面轉法,知道擊鼓出戰鳴金收兵罷了只要有一個曹軍精銳哨探在此他就一定會發現這兩個獵戶背著的弓雖然纏了獸皮但絕非一般民間的土制獵弓,而是能在百步之外射穿幾層硬甲的優質強弓,這等軍國利器根本不可能流落民間箭壺雖然看似普通,但里面裝著的也不是自家削的貨色,而是上好的榆木制成的狼牙利箭,三稜箭頭面面都開了血槽,中者若不能及時救治無一幸免
幾十個郡兵圍了上來爭著要看貨色,自己這麼多人還怕兩個獵戶在價錢上爭多論少,惹惱了兵大爺,吃頓霸王餐又怎地那兩個獵戶大概也覺得事情不妙,背靠著背突然做滾地葫蘆狀,緊接著利箭破空之聲大作,在莊稼漢的驚叫聲中,一輪犀利的箭雨放倒了三十多個郡兵,剩下的人還沒明白怎麼回事,那兩個獵戶將挑滌的扁刀了,掄開雙臂打得他們暈頭轉向
俗話說,槍挑一條線,棍掃一大片,只幾個回合,剩下的二十多個郡兵就沒人能站著了,非死即傷,這時候那些在一旁嚇呆了的泥腿子們才想起來逃跑,轟得一下就炸了窩,也不辯方向撒開腿跑出去再說兩旁的青紗帳里鑽出了百十個黃巾軍打扮的漢子,個個手里都夾著弩機,腰間都有家伙,沖上去把沒斷氣的曹軍一一結果了
「兄弟們,買賣做的不錯,把糧食都運回山里,這些夠咱五百弟兄吃好幾個月的了」兩個獵戶中的一個吩咐道,不多久這些黃巾打扮的漢子便駕起馬車向遠處的大山深處進發類似的事情幾乎每一天都有發生,在通往宛城方向的官道上,曹軍的補給線遭到了許多不明勢力武裝的襲擊,近千名郡兵被殺,數萬石糧草或被付之一炬或下落不明總督大軍糧草,督護五路人馬的監軍趙儼的腦袋頓時就大了,一石糧食是一百斤,夠一個吃三個月,各縣加起來的損失都足夠五萬大軍一個月的開銷了,這還得了?
「黃巾余燼死灰復燃?不可能,這都多少年了,怎麼可能一夜之間冒出這麼多黃巾?」
「什麼?兩個屯子被洗劫?汝陽不是有朱靈將軍的五千人馬麼?」
「什麼?還有騎兵?肯定不是黃巾,肯定不是來人,給我向曹仁將軍求援,十萬火急通知各縣,糧草暫緩運送,我要親自向向主公分說此事」
沒過多久曹操和曹仁就分別接到了趙儼關于汝南穎川一帶有上千名裝備精良,戰斗力強悍的不明身份的武裝份子打著黃巾旗號搶劫軍糧,他們行動迅速,訓練有素並配有少量機動騎兵,各縣均損失慘重以至于被迫暫緩運糧的報告,與此同時,趙儼還消曹仁將軍能從前後抽調精銳部隊肅清這些武裝以保證補給線的絕對安全」
「胡說八道,大戰在即,沒有糧食讓本將軍如何用兵?幾個小毛賊還要調大軍回師清剿,難道那些縣令都是死人不成,他們手里不是都有兵麼?」曹仁拍案大怒,把趙儼的書信扔在地上
「將軍不要動怒,趙參軍不是孟浪之人,不會謊報軍情借故拖延的,只怕是真有其事那些個臨時征調的屯戶兵丁我知道,臨陣交戰根本不堪一擊,也不怪各縣官員」滿寵見曹仁發怒,溫言勸解
「伯寧,你的意思是趙儼說得是真的?怎麼一夜之間冒出這麼多兵?劉備的人?」
「除了他還能有誰?這些黃巾舊部當年就用這一招奪了汝南,今番又想來取宛城」
「難不成還真要調兵去剿了他們不成?」
「此等大事,還是等主公親自來決斷吧,趙儼也給主公發去書信,想必這幾日主公必有吩咐」
許昌,司空府,曹操正在伏案寫東西,郭嘉突然拿著一封書信急匆匆地走了進來曹操听到腳步聲,抬頭一看,笑曰︰「奉孝,何事如此匆忙?」
「主公,趙儼有發來急報,汝南穎川一帶有黃巾舊部卷土重來,四處搶劫軍糧,趙儼說已經暫緩向宛城運糧」
曹操聞言大笑︰「這哪里是什麼黃巾舊部,是劉備在搗鬼吧」
郭嘉亦笑︰「主公大兵壓境,劉玄德怕是吃不住勁了趙參軍請求曹仁將軍回師清剿」
「告訴曹仁不要輕動,這些跳梁小丑我替他收拾了奉孝,你去告訴曹洪,讓他帶兩萬人去郾城,接替徐晃,再讓子修(曹昂)仲康帶虎衛軍一萬回師清剿,務必要盡快恢復糧道」
「主公殺雞而用牛刀,妙計」
「催一催河北幾路人馬,既然劉大耳吃不住勁,那吾便再給他添一把火好了」郭嘉笑著領命而出,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集——敵進我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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