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楚王便在八千禁軍護衛之下,帶著新王後與四名侍女,隨著秦國特使寧越北上了。♀
沿著穎水河谷行得兩日,堪堪將近陳城,卻見一支馬隊突然從穎水西岸的叢林中沖出,竟是橫在當道不動。
楚王正在特制的寬大軺車上心不在焉地眺望,遙遙望見當道軍馬,渾身便是一激靈︰「是秦軍當道麼?秦使何在?」
正在此時,車前鐵騎圈外的禁軍大將便是一聲長呼︰「春申君晉見我王!」剎那之間旌旗分開兩列,一個身披金色斗篷的熟悉身影便大步匆匆地走到了王車前。
「參見大王!」
楚王鄒了鄒眉頭,「春申君,你不在安陸值守,來此何干?」
其實楚王對春申君並不討厭,只要不說國事的時候,他還是願意跟春申君說話的。要不然春申君犯了這麼多錯,老世族要都把他挫骨揚灰,唯獨楚王保了他一命。
此刻見春申君風塵僕僕面容憔悴,竟也不忍去問他罪責,只平平淡淡地說了一句。畢竟,春申君喪師失地,也不能過分嬌縱于他。
春申君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大王,臣有密情陳奏!」
「起來,起來!」楚王急迫拉住春申君兩手,「這般可憐,卻是為何?昭雎又為難你了?沒事,有寡人在,他又能如何?」
「謝過我王!」春申君爬起來便是一臉急促,「臣懇請我王,立即還都,不能去武關!臣有秘密斥候報來急訊︰武關城內有秦軍埋伏,秦王可能另有他圖。屈原大夫也是此意,這是他托臣呈給我王的血書了。」說罷從懷中掏出一方折疊的白絹抖開,十六個暗紅的大字竟是觸目驚心——秦人奸險,武關虎口,王身系國,毋做楚囚!
一說到屈原,楚王的心情立馬就變壞了,臉上冷冷一笑,「血書!又是血書!他屈原的血挺多的嘛。♀」
春申君眼看著楚王一點都沒听見去,頓時急了眼,「大王,真的不能去武關啊。秦人會盟,對他們並無實際的好處,其中還不是有詐!」
「春申君,放心回去吧,這回呀,你們是杞人憂天了。走!莫得誤了路程,讓秦王笑話寡人。」楚王說完就轉身鑽進了王車,隨著轔轔金光,漫道遠去。
春申君有氣無力的一坐在地上,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直到笑得眼淚都流出來才停了下來。
諸侯會盟,是古代諸侯間會面和結盟的儀式。春秋戰國時候,各國諸侯都有會盟的慣例,其中出名的有︰夫差發動黃池會盟,越國卻抄了吳國的老巢;齊恆公發動葵丘會盟,將齊國的霸業推向了頂峰;六國諸侯彭城會盟,魏惠文王和韓惠文王宣布正式開始稱王,卻把秦國排擠在外了,受了屈辱的秦惠文王一回秦國,秦魏就開戰(這個時候秦惠文王還沒有正式稱王)……
古人重諾,而且崇尚鬼神,一般情況下都把會盟看成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儀式。因此一旦有大的會盟,定然是名士雲集,商賈景從,去往會盟地點的人絡繹不絕。
可楚王的車架抵達武關外三十里的時候,卻發現官道上冷冷清清的,一個行人都沒有。
楚王頓時疑慮大生,「秦使何在?」
寧越懶洋洋的走過來,簡單的行了個禮,「不知楚王,喚外臣來,所為何事?」
楚王早已經領教了寧越的無禮了,這個時候也懶的跟他計較,「為何路上如此冷清,行人絕道呢?」
寧越白了他一眼,「稟報楚王,雖說我王邀請陛下來會盟,但畢竟盟約還未達成,如今秦楚還處于交戰狀態。♀我秦國有慣例,大戰之中,關門不開,何來的行人。」
楚王點了點頭,懸起的一顆心也算是稍稍放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楚軍的探騎來報,武關內只有三兩千人馬,周遭百里之內沒有秦軍蹤跡!
楚王頓時大喜,便認定秦國是真心會盟。
「啟稟大王,前面來了一隊人,說是秦王派出來的迎接使者。」
楚王鄒了鄒眉頭,這里不是有個使者了嗎,怎麼又派一個使者來,難道秦國的使者多的沒地方放了嗎?
「讓他過來吧。」
「秦王特使羋戎參見楚王!」
楚王一愣,「羋戎?你是楚國人?」
羋戎低頭一禮,「外臣原為楚人,後隨姐姐入秦,外臣的姐姐正是先王妃--羋八子。」
楚王‘哦’的一聲,壓根沒放在心上,「特使,秦王在何處?」
羋戎鄒了鄒眉頭,「稟告楚王,我王已在路上了。楚王可否暫住關外,待我王抵達,布置好接待事宜再入關也不遲。」
楚王冷冷一哼,「你秦國如此怠慢于寡人,那寡人就轉道回去,這個盟,不會也罷。」
羋戎看楚王明顯沒有走的意思,不過該做的樣子還要做,他連忙招手阻止,「楚王且莫生氣,我王明日即到,陛下只需在關外暫住一晚。外臣已備好了帳篷、酒食,陛下即可入駐。」
隨楚王一同而來的楚國大夫眼見羋戎不開竅,憤憤然的說道,「尊使好不曉事,我王千里而來,你不安排我王盡快入關,還令我等在關外等候,此為何理?」
羋戎苦笑著搖搖頭,「此次會盟,是由我王發起的,當然要以我王為主。我王都還未到,現在就安排你們入關,豈非失了禮節。」
楚國大夫不干了,「為何要以秦王為主,我王千里而來,滿帶誠意,為何不能以我王為主?」
「大夫,你可要弄清楚,這里是武關,是我秦國的武關,你難道連‘何為主,何為客’都分不清楚?」
「會盟即是兄弟之邦,何需分主客?」
羋戎憤怒了,你這不是跟我糾纏不清嗎,「那大夫告訴在下,誰為兄,誰為弟?」
楚大夫回過頭去看了看楚王,然後死死的盯著羋戎不說話。
羋戎一驚,中他的計了,尷尬的笑了笑,「此事不忙爭執,待我王到了,誰為兄,誰為弟,一目了然。」
楚王剛才看到羋戎吃癟,心里面還有點樂呵呵的,不過听了這句話,立刻就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這不明顯要用秦王的強勢來壓寡人嗎。可憐寡人這麼大把年紀了,還要稱一個乳臭未干的孺子為兄長,寡人這老臉往哪兒擱啊。想到這里就狠狠的瞪了楚大夫,盡是你惹得禍。
楚大夫立刻就哭散著一張臉,我冤不冤枉,不就是為楚國爭一個有利的地位嗎。
楚王無奈的揮揮手,「罷了罷了,不必做此無謂的爭執,在關外駐一宿就駐一宿吧。」
羋戎的嘴角輕微的翹了起來,眼中冷芒一閃,立刻又換了一個淡然的面容。盡管是胡攪蠻纏了一番,卻是打消了楚王的最後一絲疑慮,「楚王陛下,請隨外臣來。」
羋戎不愧是當了幾年軍情司司正的人,三兩下就將楚王入駐營帳的事情,處理的妥妥當當的。
「楚王陛下,這是我大秦最好的酒,是我王安排外臣特意給你送來的。」
楚王抬了抬眼皮,「哦?那就多謝秦王了。」在他的印象中,最好的酒當然是在楚國,至于其他六國的酒,不過是吹噓的厲害罷了。
「楚王可嘗嘗,是否合口味?」
楚王盛情難卻,「那寡人就嘗嘗吧,看看秦酒與我楚酒有何不同。」
當侍者將酒液倒進酒樽的時候,楚王才愣住了,「你告訴寡人,這是酒,你沒弄錯?」
羋戎呵呵一笑,「楚王嘗一嘗不就知道了。」
楚王好奇的拿起來聞了聞,正要準備喝,楚大夫立刻制止道,「大王,且慢。」然後拿出一根銀針放在酒里試了試,看到銀針沒有變色,才放下心來。
楚王用嘴角泯了一口,細細的品了品,「好!果然是好酒!」
「楚王過獎。」
楚王一副意猶未盡的表情,「寡人並未虛言,果真是酒中極品。倘若早知道秦國有如此美酒,寡人早都來會盟了,何致等到今日。」
「此酒能入楚王之口,也是我等榮幸。我王為陛下準備了十壇,陛下可細細品嘗。至于帳外的將士,外臣已經給他們準備了足夠的酒肉,楚王不必為他們擔心。」
楚王贊賞的點點頭,「特使有心了,可坐下同飲。」
「多謝楚王。」
楚王也樂得一笑,他有個特點,有好酒,怎能沒有美人,「來人,歌舞助興!」
羋戎用看死人的眼光看著楚王。雖然嬴蕩的意思是將他活捉,但羋戎跟他有深仇大恨,哪能那麼容易放過他。羋戎的心里面早已經有了詳細計劃,他不會像魏冉那樣做的那麼露骨,完全一副**果報仇的架式。
作者︰謝謝沉默的葉子的打賞,繼續求支持。昨晚的一章傳上去審核了很長時間,打火機也不知道哪一個地方犯了忌諱,有明白的大大指點一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