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麼說,單憑梁亦博一句非葉靈貞不娶,她今日之行便可以交差了。這麼想來,程晚清一直沉郁的心情總算是得到了紓解。
有一個人像防賊一般防著程晚清,她也不敢說太多,總怕多說多錯,畢竟現在的身份不如前,再無肆無忌憚的可能,幾句輕輕巧巧的試探,總會被葉靈貞不痛不癢的擋了回來。程晚清在大感此人心計非凡的同時,也更加確信了這梁公子放話非她不娶恐怕不是巧合。
這恐怕是葉靈貞自己設計的,為了誰?葉丞相?可若是程晚清沒記錯的話,這葉丞相是中立派才對,無論是太子還是四皇子,都相交甚淺,他的想法如他的行事風格一般讓人無法捉模,無法猜透。
只可惜程晚清始終試探不出葉靈貞的出發點,也只能這樣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們怎麼還在這里?」俊朗男聲比人先至,隨即入目的是一位俊朗清雋的男子,雨過天青色對襟長袍,干干淨淨沒有絲毫點綴,卻十分襯他的氣質。高姓公子臉色一松,而葉靈貞則是循聲望去,露出了一個足矣魅惑眾生的笑容。♀
「梁大哥的事情辦完了?」高姓公子起身相迎,來者點頭,隨即目光落在程晚清的身上,微微一詫,眸中那一閃而逝的詫異雖短暫,卻實實在在的落入了程晚清的眼中,心想自己的女兒身怕是被看穿了,畢竟誰也不像高姓公子那麼遲鈍,自己這副身子太過輕柔,即便裝男人也裝不像,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在她看到葉靈貞的時候就知道身份恐怕是要了,可直到現在葉靈貞也絲毫提起。
程晚清亦看不透葉靈貞,但潛意識里覺得此人似敵非友,而她的直覺向來很準。
今日得到的消息已經足夠了,來人是梁亦博,而此人眸光清湛,時而有精光流過,明顯不是高姓公子一流,他通身的氣質,只要是有些閱歷的人定然可以一眼看穿此人心中有丘壑,定是睿智之人。
可越是這樣的人越不會被葉靈貞這種魅惑地質所迷才對,而他看葉靈貞的眼神是完完全全的沉溺其中,那絕不是可以裝模作樣裝出來的。
這一刻程晚清真的迷惑了,她拼命的搜索著前世對于梁亦博的記憶,卻是少的可憐,只知道這位梁公子自小伴太子身側,同學同住,關系比親兄弟還親,至于人怎麼樣?還是林琬的程晚清真的沒有花時間去了解過。此時也只能扶額暗嘆。
葉靈貞看到梁亦博到了,明顯不願意在此處多呆,便向程晚清提出了告辭,程晚清雖有意多探听些消息,奈何又不能強自留人,只好禮貌性的道了別,自己坐在那里喝著茶,思考思考。
不知為何,她有一種感覺,葉靈貞不願意讓她多接觸梁亦博,在梁亦博聲音剛至的那一剎那,葉靈貞雙眉微蹙,一蹙即展,隨即才綻放的笑容。
為何?
程晚清又叫來小二,打听了葉靈貞和梁亦博,梁亦博發誓的事情小二還不知道,但葉府小姐葉靈貞小二卻是更不清楚,只知道最近有一個長得很清秀的葉公子經常與眾貴人混在一起,喝酒領,斗文賽馬……
程晚清受到了打擊,這一連串的事情幾乎讓她想破了頭,小二對梁公子的評價非常的高,當然不能說小二的眼界有多高,只不過小二的消息來自民間,群眾的眼楮是雪亮的。
至于梁亦博發誓非葉靈貞不娶這件事,到現在還開,想必是被人刻意壓下來,否則以京城八卦傳播的速度絕不會到現在還毫無消息。
一個品行端正,做事沉穩,睿智可靠的人突然做出這麼不靠譜的事情來?呵,熱鬧有的看了。
程晚清很想回去了,她認為或許長公主知道些什麼內幕,畢竟她這一死一生的錯過了不少事情,可沒到天黑,她翻牆回去太明目張膽了,無奈下只好扔了些銀子,沿著京城的街道閑逛起來。
因毫無目的,腦中又不斷轉著那些她想不明白的事情,所以幾乎是憑著本能隨意的走,停住時,卻發現來到了曾經的林府。
心倏忽收緊。
著手推開那已經破敗了的大門,房屋幾許,亭台假山,花草樹木一如記憶中的模樣,練武場上的石柱木樁,她似乎還看得見父親在此訓練家將時的樣子,後花園長滿了雜草,已經只剩下水的蓮池中一朵蓮花也不見,再無曾經的芳香宜人。
眼淚不知何時順臉頰而下,腦海中不斷的閃現著親人們的一張張笑臉,父親,大伯,堂兄,堂嫂,還有剛出世不久的剛會叫自己姑姑的小佷子,同樣的臉,笑容漸漸淡去,換上絕望的面孔。
她想象不出父親生命的最終處,萬箭穿心,尸骨無存,到底該是怎樣的場景,她不敢想,無數次午夜夢回林家上下一百余口在斷頭台時的哭聲和絕望讓她頻頻驚醒,那種恨意與悔意不斷的侵蝕著她的生命,再想到四皇子如今的春風得意,讓她如何放手?
…………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屋內氤氳著淡淡的龍涎香的味道,牆上掛著一只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鷹,鷹眸如炬。棋盤中黑白雙方正殺的起勁,而下棋的人卻只有一個,此時捏著棋子的手卻停在了半空,那雙手很漂亮,白皙修長,指節分明,寬松的袖袍輕輕挽起,亂棋盤。
這人听聞此消息之後,瞬間扔下棋子,站了起來,頓時下面的人感到了無與倫比的壓力。深紫色的長袍,雙眸深邃,毫不收斂的野心盡顯無疑,這人高貴的氣質中包含著太多的東西,殺伐果斷,冷血無情,權力野心,正是正在「養病」的四皇子。
而此時,下方來報的人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是,主子,我這就去查,不過這個到林府的人之前剛在歸雲樓與葉小姐交談過,想必是認識的。」
四皇子的神情已經從最初的震驚恢復了正常,揮了揮手,那人如蒙大赦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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