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芙蓉亭本有兩座,如今卻也涇渭相隔,一邊詩詞歌賦,盛世華章,一邊陰謀詭計,氣氛冷然。
但這些卻都與程晚清無關了,她雖然離開,卻並沒有回承恩侯府。她需要去試探一個人。
葉府後門,葉靈貞。
這若是放在前些時候,程晚清還真不敢這麼堂而皇之的找到人家大門口來。可是現在卻不一樣了,雖然她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才使得皇宮里的那位壓下了關于南疆毒物中搜出葉府令牌的事情。
但依著皇帝的性格,不論葉丞相如何洗白自己,懷疑總歸是少不了的。這時候,程晚清如此試探,倒是正合了那位的心意。
「沒在詩詞會上見到你,很失望程晚清冰眸掃過,發絲在空中飄然成網。
她們之間連客氣都省了,葉靈貞的明媚也變成了冷笑。「怎麼,想讓我去助你歸天她不去,不代表那里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
程晚清向前兩步,與她的距離,不遠不近,「你知道那東西死不了人,不要拿別人當傻子耍
葉靈貞哈哈大笑,眼中盡是冷然,「死不了人?程晚清你太天真了,你應該慶幸我不在那里,否則你就不是僅僅代替太子中上幾針,而是代替他直赴黃泉
程晚清嘖嘖兩聲,「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葉姑娘倒是說的自然葉靈貞冷哼一聲,「也不看看這里是哪里!」
「是麼?」程晚清身形陡然一變,如同利劍一般向前沖去,玉手一抖,冰寒的銀針如同劍花飛散。
銀針乍現的時候,葉靈貞冷笑更濃,可只是電石火花的瞬間,那銀針卻並不按照她以為的路線。慌忙之下葉靈貞迅速後退。卻還是被那軌跡詭異的銀針刺中了幾枚。
正如安憲所言。程晚清對龍須針的了解,遠不止了解它的解決辦法那麼簡單。
舍棄了發射龍須針的橢圓形裝置,早在數年前,林琬便將龍須針和中原傳統的暗器手法相互融合,在她手里的龍須又豈是別人認為的那麼簡單。
葉靈貞不敢亂動,程晚清泛著淡淡紅光的匕首在她的瞳孔中逐漸放大,如同嗜血之魔,讓她生出的只有惶然和絕望。
「叮叮叮」直擊到匕首的力道讓程晚清急退幾步,倒是沒有驚異,本就沒想過在這個地方能夠真的置葉靈貞于死地。她只是想逼人出現。逼出一個是一個。
只是這一逼,卻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光天化日。天子腳下,小姑娘公然行凶,可是要坐牢的白袍男子戲謔的聲音響起,收回擲出暗器的手。
「我哪有行凶,我的匕首刺到她了麼?還有那幾根針。不過是你們的東西換一種方式還給你們罷了,誰會因為這個抓我去坐牢程晚清手一挽,匕首無影。
「小姑娘,你藏什麼藏,你那把匕首,是天下聞名的渥丹吧。本是林琬所有,怎麼會在你那里?」說話的還是白袍男子。黃衣服的一副僵尸臉,黑衣男子只是但笑不語。
程晚清嗤笑一聲。將被風吹亂的發絲輕繞到耳後,「怎麼現在和這個女人沾邊的人都喜歡把別人當傻子,林姑娘離世又不是什麼秘密,本是她的東西難不成還會隨著她一起轉世,白衣服的。你說的話未免太好笑了點
白袍男子剛要說話,程晚清又道︰「還有。既然到了京城,該去哪就去哪,別沒事滿城亂轉悠,真以為沒人知道你們的存在啊,信這女人的話,你們也等著轉世吧
程晚清說完就走,白袍男子剛要追,卻被黑衣男子制止了,「明日進宮,其他的事情再從長計議
待到程晚清走遠,葉靈貞迅速將針拔出,然後不管被血液浸紅的衣衫,單膝跪地,雙手抱拳,「拜見少主……」
程晚清背影很瀟灑,心里很忐忑,正如葉靈貞所說,這里是葉府的地盤,再加上那三個人神鬼莫測的身手,真要是讓她交代在那里,估計承恩侯府也查不出個三五六七來,自己本就不是承恩侯府嫡脈,恐怕結果就是不了了之了。
自己的小命。別人無所謂,她可是很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第二次機會的。所以一言以概之的話,程晚清現在是在瀟灑的逃命。
一路直奔承恩侯府,回到貽豐園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地盤一樣,倒頭就睡,這一睡,就是次日晌午。
程晚清是被程晚玉拉起來的,可與往日不同的是,程晚玉卻是一臉的凝重和擔憂,甚至看她的眼神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
「七妹你……」程晚玉使勁的斟酌著言辭,「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反正嫂子將鄭國公和鄭國公夫人,甚至連鄭國公府的世子都到了,此刻齊聚一堂,我爹和娘都陪著呢。一屋子的人在等你
「等我?」程晚清莫名其妙,等她做什麼,難道是慰問來的。不至于吧。想到鄭氏昨日奇怪的表現,程晚清心中更加莫名,隱隱的還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惴惴不安。
子衿子佩動作麻利的將她收拾妥帖,素青色半袖羅裙,烏發用碧色的綢子隨意一系,瑩月皓腕上一只白玉鐲,另一只手腕上干干淨淨的連一個配飾都沒有,明明通身素淡,偏生出股子清姿仙骨的氣質來。
「三姐,我們走吧程晚清到底沒多大擔憂,畢竟鄭氏和鄭國公夫人這兩個人她都有或多或少的了解,俱是頗為欣賞。
至于鄭世勛,雖然傳言很少,但畢竟是自小在佛寺中長大的,向了佛意,總難變壞的。
可到了廳中,程晚清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鄭國公,鄭國公夫人,鄭國公世子,甚至是堂嫂鄭氏,長公主以及承恩侯,所有的眸光齊齊向她射了過來,有疑問,有驚詫,有探究,有恍然!
鄭氏跪在一旁,面帶淚痕,明顯是哭過的,而鄭國公夫人也雙眸泛紅,自打程晚清進來,目光便落在她身上,從未離開過。
程晚清雖然心中詫異,但也不敢落了禮數,一個一個挨個行禮,最後到長公主時,長公主順手扶住她,並讓她在自己身側坐了。
而程晚玉則悄悄溜到一角老老實實的站著,一句話也沒有,滿臉的奇怪和擔憂。
「清兒,你告訴我,你胸口可是有蓮花狀的胎記?」長公主是唯一還算是淡定的,卻也有些難以置信的意味。
程晚清點頭稱是,長公主沉默一會兒道︰「你的生母是什麼樣的人?」
隨著長公主的問話,程晚清除了感覺到莫名其妙真的再無其他感受了,但她明白的是,她的身上恐怕是有什麼秘密被揭破了,那個與她前世所帶玉蓮相同形狀的胎記,從她第一眼看到就有一種難以用言語表達的感受。
「母親?」程晚清仔細回想著,她雖然接收了原主的全部記憶,但卻沒有關于生母的一星半點,想了半刻,也只能搖頭。
「母親難產而死,晚清無緣得見鄭國公夫人一听到這個,整個人都激動起來,「好孩子,跟我到內屋去,讓我看看你的胎記好不好?」
鄭國公夫人一直是冷靜自持的,即便鄭氏昏迷的階段,她勞累難過到幾經暈倒,也從未有過如此激動地情緒。
而對她這種並不算合理的要求,鄭國公府的所有人,甚至包括長公主卻沒有一個人出言反對。
程晚清似是抓到些端倪,但卻沒有時間仔細想去。鄭氏牽起她的手,「好妹妹,不要怕,我又怎麼會對你不利呢?」
程晚清對鄭氏自然是全盤信任的,再加上就算鄭國公府真的想對她不利,也不會請這兩個女子出手,她身上有些三腳貓功夫,又不是什麼秘密,雖然對付行家會顯得捉襟見肘,但是對付婦人女子,那可真是綽綽有余的。
就這樣被鄭氏牽著,三人一起進入了內室。
在此期間,外間沒有人說哪怕一句話,氣氛從凝重到沉重,讓程晚玉幾乎喘不過氣來。
只一會會兒的功夫,鄭國公夫人壓抑的哭聲把寂靜的空間四面八方的充斥塞滿,那壓抑不住的悲傷讓空氣似乎都為之凝結。
鄭氏安慰她的聲音也不斷傳出,卻只有程晚清,自始至終未置一詞。
若是到現在程晚清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她可真的就是腦袋不好使了。可她到底不是真正的程晚清,她是林琬。
她的父親既不是那個成事不足的程遠盛,也不是外面坐著的鄭國公,而是林安之,那個慈祥的,終生為國,矢志不渝的男人,這一點在她心中從未有過絲毫動搖。
但鄭國公夫人的哭聲和眼淚一擊一擊全部敲擊到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無論是前世的林琬還是今生的程晚清都是沒有母親的。自小到大,她從未體會到那樣的感情,血脈相連,情同此心,終生不變。
程晚清的心經歷了重生以來,第一場大亂!她不知道如何解釋,甚至怕哪怕說錯一個字,也會讓眼前的這個思念女兒的婦人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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