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距離接收到玄奕的信已經過去了半月。雖然程晚清沒有再接收到什麼消息,但從宇每日里來去匆匆神情疲憊上看,可能確實在籌備著什麼的。
雖然和玄奕達成了合作的關系,但不代表程晚清便可以無所事事的只等著那邊有所計劃,而因昭陽公主出嫁而帶來的一系列效應中,各個勢力紛紛而動,在這極為混亂的狀況中,程晚清對四皇子的計劃終于緩緩展開。
中秋夜,萬家團圓,整個京城都處于一片歡騰之中,掩藏在夜色下的種種近乎血腥的爭斗卻毫不停歇。這一日宮中終于沒有大擺什麼勞什子的宮宴,各自家中各自團圓,可京城之中大大小小的宴會卻是此起彼伏,真正舉家同慶的倒是少之又少了。
程晚玉的婚期已經定了,就在今年年尾,數九寒天之時。如今算算也不過小半年的時間,她已經不可以再像以往那般隨意走動了,安安靜靜的在屋子里繡嫁衣,一般不怎麼出聆音閣。
這天,承恩侯府從早晨就開始忙活起來,處處都有忙碌的丫鬟婆子,府中四門全開,負責采買的人進進出出,好不熱鬧。等到了入夜,里里外外燈火通明,各色的琉璃燈映在人臉上,硬生生的分裂成好幾個色兒,若不是滿院子的人來人往,這大半夜的看到個五彩人兒還真有點嚇人。
程晚清換了男裝,鴨青色斜襟錦袍,頭發高高束起,明眸流光,老氣橫秋的衣衫倒愈發襯出她的靈氣來。倒不是有什麼不能女裝見人的,只不過在街上還是男子不那麼引人注目些。
「哇……七妹,你這樣是要干嘛?」程晚玉繡嫁衣繡的憋悶了。心中沒有那樣的期待,繡起來毫無興奮的感覺,只是枯燥,無聊。所以得了空順路過來看看她,就看到鏡子前嬌俏的靈氣逼人的小公子。
程晚清長舒了一口氣,「辦正事啊。誰叫偏偏趕上這麼一天呢,這大中秋的,外面人擠人,也不知能不能殺出一條血路?」
「殺……啥?」程晚玉糾結在字面上的意思,愣愣的瞪大了眼楮。程晚清撲哧一笑。本來緊張的心情倒是有所緩解,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回屋繡嫁衣吧。我去去就回
程晚玉撇撇嘴,隨意的點了點頭,本來還想來找她玩的說。只好悶悶的又回到了聆音閣。
程晚清這次走的正門,雖然對于她來說翻牆更方便,但誰讓她懷抱這麼一個大東西。想抱著她穿越人山人海,程晚清想想就頭大。
而與熱鬧的街道不同的是,安西王府並沒有任何布置,顯得光禿禿的,這一天韓鋒並沒有回家,因為就在前些日子他得知。韓國公已經投奔了蜀王,所以對他而言,能不對立而保持相安無事已經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萬家燈火中那黑暗的一處。真真的孤家寡人。
不過倒也不盡然,夏日的庭院,一方石桌一壺茶,黑白拼殺著正激烈。
這正是程晚清惆悵的原因,好不容易抓著宇去查探查探有沒有能夠遇到安憲的機會。結果就只有這一天,除了交通堵塞的問題。其他一切天時地利人和完全方便。
程晚清到安西王府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靜謐和諧的場面,這還要感謝安西王交代過以後如果是她到了,便無需通報,直接放人進去便是。
程晚清小小的身子抱著大大的酒壇子,剛一進大門,便偷偷的掀開了一個角,酒氣四散而去,飄在院子中,凝而不散。
月下執棋的兩個溫潤少年同時一頓,眸亮如星。二人都曾經是軍人,整個南部,無論是東南的南疆一帶還是西南的韓鋒駐守一帶,每到冬天的時候,能圍著火堆喝兩口酒,閑話下家鄉親人,都是極為難得的事情,每每都會讓一幫子鋼鐵硬漢淚流滿面。
而林安之最愛冬日里紅梅正盛時,拿來釀酒,久而久之,跟在他身邊的安憲和韓鋒,也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梅花酒釀的最好的便是林琬,釀出的酒也不知是使了什麼法子,即便如安西王這般一杯倒的人,也能喝上幾杯不會醉掉,也因為這樣,把這些個人都養的嘴叼了,喝她釀的酒不會誤事。一般酒便覺得難以下咽。
而如今,釀酒的人不見了,本以為再不會觸及的味道就這麼堂而皇之的飄在院子中,二人齊齊起身,望著迎面走來的明媚少女,明明是女孩兒,在寬大的衣服里更顯的嬌小,壇子又太大,被抱在懷里擋住了半截臉,還要側過頭來,對他們嘻嘻一笑,彎了月牙的眼。
安西王上前幾步想接過去,卻被程晚清躲開了,「你還是歇著吧,受了那麼重的傷,都弱不禁風了吧,今兒酒你是別想喝了,我送過來給安憲大哥,王爺您喝您的茶,我們喝我梅花酒,一起賞月如何?」
那明明帶著氣憤憤的聲音最深處卻是發自心底的關心,韓鋒笑笑,但那雙眼楮盯著那壇子酒,傷都養了大半個月,早好的差不多了,有梅花酒只能看不能喝,那還不如再讓他挨上兩刀的好。
安憲哈哈大笑,「這丫頭是你的克星,絕對是故意的!快來,你安大哥絕對可以將一壇子干掉,一滴都不給這個沒腦子的留
誰要是說安西王沒腦子,那肯定是精神不太正常,只不過安憲與他關系太好,這種玩笑之語還不是表面刻薄,心中關心。和程晚清一樣罷了。
將封完全撕開,程晚清看了那各自半壁江山的棋盤,嘖嘖兩聲說道︰「這棋局再繼續下去,估計也分不出個勝負了吧
「哎?話可不是這麼說,這只是暫況。最終總要有個勝負的安憲神情嚴肅起來,「最近朝堂不穩,太子蜀王各持半壁江山,遲早一方成王一方敗寇
程晚清呵呵笑著,親自斟上酒,道︰「那可不一定哦安憲用疑問的神色望著她,她眸色變為認真,然後,玉手按在棋盤上,隨手一撥。
「嘩啦啦棋子瞬間散亂。韓鋒和安憲頓時愣在當場。竟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程晚清倒是沒有開玩笑的神情,「莫不是這天下可以交給蜀王或是太子之間任何一人,若是可以二位又何以這般光景,也許破而後立才是最好的選擇
安憲深思,韓鋒倒是冷哼一聲,「這天下之事與我無關,誰掌權,誰濫殺我也懶得管,只一條,只要我活著,這林家滅門一事總要有個結果,我決不允許他們永遠被那莫須有的罪名壓得不得翻身
程晚清心中一熱,側過臉去,讓那夜色掩蓋自己異樣的神情。安憲卻是長嘆了一聲,「心有余力不足,直到現在我也沒辦法做任何事
又喝了一杯酒,氣氛卻是陡然壓抑起來。
程晚清將捏在手中的盒子放在了棋盤之上,楚河漢界分明之處。「晚清一介女子,對天下大事亦沒有什麼興趣,而林家之事我卻不得不管,受人所托,忠人之事,這東西也不該在我手里繼續沉默下去了
安憲的目光和韓鋒一樣都移到了桌上的盒子上,程晚清卻還沒有打開它的意思,「有些事情牽扯太大,我不能如數相告,但二位若不信我,盡可以選擇你們的方式,看我能否通過考驗
極少見到她如此認真的神色,韓鋒和安憲的表情也凝重起來。「這不是端午夜那天你拼命要從玄奕那搶過來的東西麼韓鋒認了出來。
「嗯,因為太過重要,我才那樣不惜一切韓鋒和安憲對視了一眼,均看到對方眼中那一抹凝重,這東西可能與林家有關,二人心中具已有數。
「這盒子是林琬從古墓中得到的那一個,為什麼在你手里,本王也想得知突然而來的冷漠聲音,帶著如鷹隼般的冷冽,和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氣。
三人齊齊色變。程晚清順手將東西收起來,「什麼時候這安西王府也成了你想來就來的地方了聲音清冽如泉,卻是冷淡如冰。
「呵,韓鋒,你也看到了,你這王府,本王要想進來,還真沒人攔得住我
蜀王嗤笑,暗紫色長袍在風中輕蕩,程晚清一直知道他的功夫不弱,但從未想過可以在安西王府這等地方來去自如。
「程七姑娘,你可知林琬生前是我未婚妻,我向你問這一個交代並不過分吧
韓鋒眸色轉冷,「顧彥羲,我倒是真沒想到你還有臉說起這件事蜀王望著韓鋒依然有些蒼白的臉,「韓鋒,我真為你悲哀,你這一腔的感情,林琬可是到死都不知道四皇子戳起傷口來毫不留情。
程晚清上前幾步,「蜀王殿下,你才悲哀吧,在林琬最愛你的時候,若是你和韓鋒都陷入險境,她只能救一個的話,你也是被放棄的那個
韓鋒和蜀王齊齊一愣,程晚清笑笑,「當然她說這話的時候已經知道身為皇子的你是多麼無情無義,怎樣將她們一家設計的一個不留。她曾說過她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喜歡了你。識人不明是她眼拙,連累了林家是她的罪過。你于她不過是這一生最大的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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