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程晚清雖被困住,但每日雙兒都會過來陪著她,昭陽的死讓雙兒自責到大病一場,直到洛如數次安慰後,心情才平靜下來,慢慢地好了起來。
雙兒病好之後,便會每日過來陪程晚清聊聊天,偶爾各自看看書,偶爾下下棋,算是打發無聊的時光。
這樣的日子一晃便是一整個月。
這一日,雙兒像往常一樣跑了過來,說道︰「程姐姐,洛如公主這幾日要離開中州城一趟,好像是需要很久的時間,雙兒打算給公主做些桃酥餅帶著,公主最愛雙兒做的桃酥餅,程姐姐也沒什麼事情,雙兒時間又急,姐姐能不能幫幫我?」
程晚清確實沒事情做,閑著也是閑著,再者雙兒那雙大眼楮水汪汪的一眨,她下意識地便同意了。
去膳房的路很順利,那些侍衛雖然跟著,卻並沒阻止,想必是雙兒和玄奕打過招呼了。
二月的南疆已經開始回暖,程晚清只著了一層薄薄的春衫,可一向不怕冷的雙兒卻披著斗篷。
膳房已經沒有人了,做桃酥餅所需要的食材也已經準備好。雙兒雖小,可廚藝卻很好,也沒有用多長的時間,桃酥餅便成型了。只等下鍋。
雙兒自己做的高興,程晚清也就是來打個下手,不由奇怪,這種事情本不需要她來啊,隨便找個廚娘或是丫頭,甚至雙兒自己也搞的定。
還是雙兒想拉自己出來放放風?程晚清思索未果,思維卻跑了十萬八千里。一雙眸子早沒了焦距,手上也不過是下意識的動作。突然陣陣香氣襲來。將程晚清跑遠的思維拉了回來。
「怎麼樣好吃麼?」雙兒親手喂了一塊給程晚清,入口還有些燙,但味道卻讓程晚清一雙眸子亮了起來。
雙兒嘻嘻一笑,托著盤子遞給了外面的侍衛。那令人食指大動的香氣早吸引的門外的侍衛頻頻側目,再加上雙兒平日里跟他們關系很好,便一個個的排隊滿足著經常挨餓的胃。
雙兒看著他們吃的開心,便笑的露出虎牙,「哥哥們平日里辛苦,又因為輪班吃了這頓不知道下頓在哪。酥餅我做了許多,公主也不能都帶走,這盤就給大家吃吧,不夠里面還有哦
沒有侍衛回答她,因為注意力全在酥餅上,只是拼命點著頭表示他們知道了,應該還有謝謝什麼的。反正所有的信息就都用點頭來表示了。
雙兒也不在意,卻在程晚清將手伸過來想再吃一塊的時候打掉了她的手。
程晚清總算察覺出問題來了。雙兒說因為急,才找自己幫忙,可這第一鍋的酥餅全分給侍衛了。哪見有一分著急。
「雙兒你……」
程晚清話沒說完,便在雙兒的眼神中閉了嘴。
時間一分兩分的過去,程晚清的手心已經出了汗,雙兒口中念念有詞,「三,二。一……」
侍衛應聲而倒。
「走!」雙兒拉著程晚清便跑,不是出宮的方向,而是膳房後的王宮後門,是洛如公主秘密行動的地點,今日這里的侍衛被換成洛如的,程晚清毫不費力的逃離了王宮。
「程姐姐,我和公主商量了許久,也只有這個機會你能夠離開,王上因為昭陽王後的死承受了很多,但他絕對無意傷害姐姐。公主想讓王上再多些時間想想,也不忍心你被困在這,我們只能幫你到這,接下來,你恐怕要自己逃離中州了
說著又從斗篷的內口袋里掏出一沓銀票。和一些碎銀子,「別的來不及準備,只有些銀子你帶在身上
馬聲嘶鳴,洛如牽著馬已經到了,帥氣的從馬上躍下,將韁繩交到了程晚清的手中。
「話別多說,馬上走或許偶爾任性,偶爾鬼靈精怪,但洛如向來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催促起來。
程晚清點點頭,拉著韁繩準備離開。多少感謝的話可以以後再說,現在卻沒有這個時間。
「程姐姐我送你一程雙兒也躍馬而上,洛如點點頭,卻向著宮門里走去,膳房那一批倒下的士兵還需要她去鎮住。畢竟不是毒藥,只是普通的蒙汗藥,不需多久,就會有人醒過來的。
「哦對雙兒又從懷里掏出程晚清的那張人皮面具,帶著她應該還不引人注目些。
二人不再耽擱,在洛如的目光中,向著中州城門而去。洛如掐的時間很準,等她們到城門的時候,應該正趕上黃昏一輪的換班。
而那段時間是守衛最寬松的時候,兩班人馬交換的時候一般只會盯著進城的人,至于出城的,倒是少有去注意。
二人一路疾馳到中州城門,看到的景象卻讓程晚清瞳孔一縮,三排侍衛整整齊齊的站在那里,銀色的鎧甲在黃昏暮色中閃爍著冰寒的光芒。
城門倒是大開著,來往也有人群,只是城門前有一匹黑馬。
黑馬上黑衣男子面色冰冷,看不出情緒,有王者的銳氣。正是玄奕。
畢竟是將南疆的統治權牢牢握在手中的人,不會連人都看不住,也不會被洛如和雙兒算計了。
程晚清苦笑一聲,讓她從千軍萬馬中殺出一條血路,那就真的太瞧得起她了。甚至在這一刻程晚清甚至懷疑,她能逃出西北,恐怕也是陶軒有意給她換一個牢籠。
一個可以圈住她,又不需要他自己動腦筋的牢籠。
這一次,程晚清真相了,但此刻在馬上的她,縴細的身影在風中,似乎隨時能夠散去,只有一雙眸子是沉靜無波的。
雙兒突然說道︰「程姐姐對不起,恐怕我送不走你了。可是皇朝馬上就要派軍隊過來了,若是不能在這之前將你送走,也不知來的人會不會受到鉗制
雙兒自己嘟囔,在程晚清的腦中卻如同驚雷,她當然知道雙兒不是擔憂她會陷入危險,她是擔憂皇朝和南疆的開戰。她和洛如公主一樣,雖然因為昭陽的死很難過,卻並不想就此開戰。
別忘了,無花谷蠢蠢欲動,他們從不是消停的存在。
因為雙兒的一句話,讓她瞬間做出了決定,她不能再在這里呆下去了,因為就在那黑衣黑馬的玄奕出現在她面前,因為雙兒那句受到鉗制,讓她突然想起了安西王。
安西王是將,一直鎮守南疆的將軍林安之已死,但安西王卻也隨著林安之在南疆呆過一陣子。
若說朝堂之上誰最有可能被派到南疆,一個是剛立大功的四皇子蜀王殿下,另一個便是還在京城養病的安西王。
有陶軒在,蜀王那邊不會這麼輕易的被皇上拿捏住,可是安西王是臣,若有聖旨,便必須遵從,可他的身體卻不似從前,現在對上暴怒中的玄奕,恐怕撈不到一絲好處。她暗自惱怒自己腦袋越來越慢,這麼簡單的事情她直到現在才想到。
她是程晚清,不是林琬,安西王絕不會為她而讓步,那雙方便很有可能開戰。玄奕為了昭陽,明顯做好了犧牲一切的準備。他坐擁南疆千軍萬馬,對上的卻是皇朝四分五裂的朝堂。
「玄奕,放我離開程晚清眸也冰冷。因為這時候玄奕的人已經將她團團圍住。
這一刻程晚清的瞳孔突然緊縮,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讓玄奕微微皺眉,他感受到的不僅是信念,似乎還有一種壓抑不住的暴怒,可這暴怒卻似乎不是針對就在她面前的自己。
同樣的長槍紅纓,同樣的飲血黃昏,同樣的單人獨騎,相似的場景,甚至是那高聳的城門布景。
程晚清的思緒剎那回到了自己還是林琬的時候,風塵僕僕趕回京城,面對的就是這幾乎一模一樣的場面,那時候的她束手無策,只能被帶入死牢,最終難逃斬首的命運。
而當一切重演,她已經不是過去的她,卻面臨了相同的境地,孤立無援。似乎天地之間只剩下她自己能夠幫助自己。
「程晚清,你應該知道我不會傷害你,你現在回宮老老實實的繼續做你的人質,我便不會動你分毫,可你若執意硬闖,為了昭陽,我只能將我們之間最後剩下的友情斷掉
玄奕說話時嚴肅而認真,了解他的程晚清清楚地知道他這話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唬人成分,昭陽的死對他的打擊太大,甚至讓他的計劃好的道路也有所改變,這個時候的他,似乎真的可以做到六親不認。
可是對于程晚清來說,安西王是唯一一個讓她視為親人的存在,如同親兄,自小而始。
或許若是別人,她可以做出讓步,但是只有韓鋒不行,因為那份真摯的兄妹之情。失去過所有親人的她深深了解那份切膚之痛。她不想再經歷一次,更何況韓鋒已經在為了查明林府滅門真相而遍體鱗傷,這一世她的心是冰,卻不能無視那份愧疚。
她知道或許自己即便回去也幫不上任何忙,但就是無法心安理得的留在南疆,就像她在刑場上聞父親之死的訊息,那樣的冰冷恐懼她害怕再度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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