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來了,程晚清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葉靈貞的閨房,出乎意料的是,這房間內外一點藥氣都沒有。不過這倒是更讓程晚清更加堅信美婦就在葉府。
因為不管是制藥還是制毒,氣息都不會那麼容易散去,除非用一些特殊的辦法。昨晚壽王已經確定這里有毒陣,今天葉靈貞掩飾的越好露出的破綻反而越致命。
葉靈貞一臉嫌棄地請二人坐下,鄭氏哪里直面過如此黑面和嫌棄,早就有些臉紅,硬逼著自己不去看葉靈貞的臉。
程晚清倒是自在,只不過葉靈貞打定主意不開口,她再想套話也無能為力。
不過賴在這里總算沒有白費,過了小半個時辰,突然有一個丫頭闖了進來,對葉靈貞耳語了幾句。葉靈貞臉色大變。
「你在這里配合二位客人,不準亂走葉靈貞說完便急急的離開了。程晚清挑了挑眉,有戲可瞧。
可是前面佇立的少女真的確定是丫頭麼,面露凶相,明明是花樣的年華,卻讓人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程晚清剛一站起來,那丫頭便攔了過來,「小姐吩咐不可以亂走哪有一點丫頭該有的謙卑感。
向那邊遞了一個眼神,鄭氏當即垂下臉,「好大的膽子,我們要回前面找長公主,也是你一個丫頭有資格攔下的鄭氏怒起來還真有那麼個樣子。
那丫頭剛想反駁,程晚清突然道︰「葉府的丫頭都這麼無禮麼?莫非……」意味深長的省略句讓少女丫頭變了臉。
眼中有糾結的神色閃過,攔人的氣勢也弱了些,程晚清心中一笑,這恐怕真不是葉府的丫頭。
程晚清怕打草驚蛇,便沒有違逆那丫頭一定要將二人送回去的要求,終究沒能瞧到戲。
不過其實都不重要了,程晚清要做的已經做到了。回頭看了看葉靈貞的閨房,程晚清扯開一抹笑容,鄭氏突然覺得脊背一寒,雖然明明不覺得程晚清動了什麼手腳,還是覺得她的笑容有些陰森。
回到長公主身邊的時候,長公主的臉色並不算好,听了一會兒才知道原來葉府的一個姨娘懷孕兩個月,才會有丫頭去買安胎藥。
長公主一邊暗自怪自己听風就是雨,一邊遺憾本以為已經有了的線索再度斷掉。
倒是鄭氏皺了眉,心中想到,「葉大人不是去治水,呆了三個月,前些天才回來麼?」
不過並不笨的她猜到了葉府恐怕真的存在些貓膩,並沒有馬上說出來,葉府如此掩飾,定然是心虛,抓住這一點定然有跡可循,實在不宜此時將此事言破。
葉大人離開京城的事情是秘密進行的,所以長公主不知道,可偏偏程熙乾在鄭氏面前提過一嘴,才有了這麼個插曲。
葉夫人應付長公主很是吃力,再加上自己女兒到底在做什麼她也不是很清楚,結果便是一開始還能保持的鎮靜在長公主一直沒有離開的意思後越來越焦躁。
長公主人精似的,即便因為女兒失蹤而有失水準,但葉夫人那明顯心虛的表情也被她收入了眼底。心中放松了一下,面上卻不顯,再度表達了探望之情,帶著程晚清和鄭氏打道回府。
剛一上馬車,長公主便立馬露出了笑容,「葉夫人心虛的表情你們都看到了吧,她一定是在騙我,我猜根本沒有什麼姨娘懷孕。這一家本就邪乎,我看晚玉即便不在這里,他們也一定知道些內情
鄭氏急忙將程熙乾告訴她的關于葉大人前段時間不在京城的事情說了出來。長公主一拍大腿,難得有如此情緒外露的時候。
看得出來,如果說剛剛只是松了一口氣,現在就完全放松了。程晚清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或許今晚一切就都會有分曉了。
沒有跟著她們回承恩侯府,程晚清半路拐到了壽王府,壽王在家,看到她第一句便問道︰「怎麼樣,能找到機會進去麼?」
程晚清嘻嘻笑著,像是一只干了壞事的小貓,「已經進去了,而且將引料放在了葉靈貞的身上,如果真如你所說的無色無味無毒無害無人能發現的話,那今晚便可以讓白羽行動了
壽王咦了一聲,驚嘆于程晚清的效率。但在看到後者笑的一臉奸臣相後變成了寵溺和無語。
當白羽收到消息說是可以行動時著實震驚了一次,在程晚清磨破了嘴皮子後,壽王終于答應她一起行動。
程晚清早就嗅出了別的味道,感覺壽王好像也要借著此事辦他自己的事情,便答應乖乖不出聲,只跟在壽王後面絕對不亂跑。
可當白羽將一個布袋子掏出了並將東西放出後,程晚清大叫一聲跳的老遠。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蟲齊齊向著一個方向爬去,那速度極為驚人,在夜色的掩蓋下,即便有經過的人,也很難發現那些黑蟲,白羽帶著人牢牢跟緊那個方向。
至于壽王殿下,本應該是這次行動的總指揮,但因為跟了一個拖油瓶,只好將指揮棒交給了白羽,帶著程晚清跟在隊伍後面。
白羽的能力他一點都不擔心,早在程晚清將引料放在葉靈貞身上的時候,他便知道這次行動如不出意外是一定能夠成功的了。
「丫頭,等一下會有人去救你三姐,但是你切記不要慌,不管發生什麼,跟在我身後,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相信我。只要你三姐在這里,我便有把握神不知鬼不覺將她帶走
程晚清略一猶豫,她幾乎從不會在完全無知的情況下將重要的事情交給他人。但這一次她想相信他,只跟在他身後就好。
葉府並不遠,在程晚清點頭後,壽王便沒有再說話,十幾個人似乎將自己完全融入了黑夜一般,無聲無息。
今夜翻過葉府的牆要比上次容易不少,感覺就好像有人打頭陣,先清理了這里的守衛一樣。
那些黑蟲從牆這頭爬到那頭,穿過草叢卻沒有哪怕是一點的沙沙聲,讓程晚清的眼皮抖了一抖,這到底是什麼物種啊。程晚清順了順豎起的汗毛,就像是承諾的那般,跟在壽王身後。
和上次闖入不同,這次有了小蟲的帶路,一伙人完全不用一間一間的找過去,可沒想到的是此時的葉靈貞竟然在自己的房間內,而不是大家預想的那樣和美婦在一起。
所以在程晚清看到了白日里來過的房間的時候,急忙拽了拽壽王的袖子。後者心領神會,拍了拍白羽。
白羽隨即拿出一個半尺長的竹筒,鐺鐺鐺很輕的聲音,隱沒在風中連離他很近的程晚清都听不清。
可那些黑蟲卻突然停住了,趴在葉靈貞的門上,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樣。
而這些黑衣人也趴在了房頂,斜坡的房檐,正好隱沒了這些人的身形。
無論月色是否出沒,都感覺不到這夜晚有什麼不對,寂靜無風。程晚清趴在房頂,連周圍人的呼吸都感覺不到。
直到這個時候,程晚清似乎才觸模到了壽王所擁有勢力的冰山一角,但已經足夠讓她驚艷。
怪不得壽王能夠在蜀王和太子兩分天下的勢力中活的自由瀟灑,恐怕誰也想不到平日里看似清心寡欲的壽王殿下竟然擁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這一蹲守,就是大半個時辰,當葉靈貞終于熄燈出來時,程晚清的一顆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
葉靈貞隨手關了門,並沒有注意到門上那一片黑色的小蟲,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後,向著一個方向走去。
白羽不知道又拿著那竹筒做了什麼,反正程晚清沒有听到聲音,緊接著那些小蟲便爬了下來,不遠不近地跟著葉靈貞。
因為沒有跟上的命令,十幾個人依舊一動不動,葉靈貞很有戒備心,想必這個時候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會讓她立刻做出反應。
所以白羽並沒有下達跟上的命令,因為有這些小蟲引路,他們不愁找不到她的目的地。
直到葉靈貞的人影已經不見了,白羽才揮了揮手,沿著房頂,將身形全部隱沒在房檐之下,一片黑色緩緩移動著,似乎掩住了月色,滿世界只剩下純粹的黑。
這條路可不近,彎彎繞繞地雖然沒有離開葉府,但也似乎是最深處的死角位置了。而這里明顯又被布置了毒陣,不過還未成型,這便是壽王讓程晚清盡快完成任務的原因,因為一旦毒陣成型,來多少人撲多少人,根本沒有第二種可能。
可因為程晚清的高效率,這個毒陣恐怕還沒有任何攻擊力,這意味著等一下的行動只會更加順利。
黑色小蟲繞開了毒陣,大家也小心翼翼的跟著,盡量不去觸踫那些帶著毒的陣法。
程晚清皺了皺眉,這些土很新,但卻不是林家的土,程晚清倒是不至于連自家的土長著什麼樣都記得住。只不過這里的土都是紅色,紅色的土只有南方才有。京城太過靠北,沒有可能生長出紅土。
繞過面積不算小的毒陣,那些黑蟲突然不走了,也不再听從白羽的命令,瞧準了一處樹根,螺旋形的爬了上去,然後又一動不動。而對此壽王和白羽表示相當淡定,讓驚了一下的程晚清也放下心來。
雖沒有了黑蟲的帶路,但很快程晚清蹙起的雙眉便舒展開來,因為她聞到了一種藥的香氣。
而沒一會兒葉靈貞的身形便出現在這個地方,那里有一個小鼎。漆黑的鼎便是那香氣的源,白羽揮了揮手,剛剛還像是隱形人的黑衣人一擁而上。
「一二三四五……」程晚清眨了眨眼,少了三個?
接著啪啪啪,有人拍手,美婦從屋子後面繞了出來,「真沒虧我等了這麼久,果然有人在打著藥的主意。帶頭的,昨天火是你放的吧,手法雖不拙劣,但想逃過我的眼楮不覺得太小兒科了麼?」美婦依然美的很圓融,音色也是溫暖入春。
只不過其中帶的滿滿的諷刺意味,讓程晚清的一顆心又懸了上來。壽王依舊跟在後面,回答那美婦的是白羽。
「這東西我志在必得,你覺得憑你一個人敵得過我們麼,還是你想將事情鬧大,讓全天下知道葉家和毒教有關系?」白羽雖然在答話,但那聲音極為沙啞,和平日里他的音色完全不一樣。
程晚清知道有人會改變音色,但都是在原有音色上稍作修飾,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能將聲音改變如此徹底卻又一點也看不到痕跡的人。
果然是能人啊!
程晚清心中默默嘆著,也很擔憂。難道他們的行動已經被發現了麼,如果美婦挖好了坑等著他們跳,恐怕這些人一個都出不去。
美婦勾了勾嘴角,道︰「我知道顧承煥會找我麻煩,所以才尋了個人質,這人質可不好尋呢。這藥就在這里,你要拿我擋不住,早在我決定在京城中煉藥時候就做好了被搶走的覺悟,只不過搶走這藥的後果,便是那位小郡主一尸兩命。以你主子對承恩侯府那小丫頭的在意程度……」
美婦沒說下去,而在後面的程晚清全身都僵硬起來,程晚玉竟然是因為她才被帶走的。而如今竟然演變成這種程度了麼。
突然一只溫暖的手握住她的手,那冰到骨子里的冷幾乎是瞬間回暖。程晚清僵硬的身體才慢慢恢復正常。
她答應要相信他。
突然西面的天空炸開一個藍色的禮花,連續兩發,便沒了動靜,白羽露出笑容,回身道︰「搶
一個字,讓美婦溫暖的神情破裂,「你敢?」美婦是吃準了壽王會因為程晚清而不能不顧程晚玉的性命。
「我接到的命令是不惜任何代價。得罪了說罷白羽一人當先將葉靈貞拿下,其他人向著那鼎沖去,而抬起頭的黑衣人讓程晚清完全愕然,眼楮上都蒙著黑布是怎麼回事啊,那還能看清楚東西在哪麼!
結果沒有人讓她失望,用蠱無效的美婦露出凶狠的神情,眼看著黑鼎落在他們手中,卻無能為力。
「顧承煥你在這兒吧,竟然用那老東西的東西對付我,這一次算我栽了,東西你拿去,不過想想回去怎麼跟那小姑娘解釋你不顧她姐姐的性命的事吧
那藥她會制,即便被搶了,她也能做第二個,只是花些時間罷了。而這種藥這個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會,當然如果教她制作方法的親姐姐還在的話,那就是兩個了。可是她找了這麼多年,都找不到她
葉靈貞被制住不能亂動,但不妨礙有報信的人來。壽王眼楮閃了一下,道︰「撤
所有人突然像風一樣向後方撤去,幾下穿梭便翻出了葉府的城牆。
白羽臉色很不好,因為如果不是危險的話,壽王不會在最後關頭代替他下命令。
一定是因為有他沒料到的情況出現。
回到府中,白羽自發的跪了下來,壽王淡淡道︰「知道哪錯了白羽點頭,這一路他已經想明白了。
如果不是他下令的快,那來報信的人到了,美婦便會知道程晚玉已經被救走,驚怒的她說不定會做出什麼玉石俱焚的事。
從小就有人教育他,女人不要惹,蛇蠍心腸的女人不能惹,里外都毒的女人只能躲。
壽王沒有多說,揮手讓他下去,白羽心情還是不佳,對于他來說,一個小小的失誤都會造成全軍覆沒的下場,他帶的人都是一起共生死的兄弟,將命交給他支配的人。
白羽回去反思了。
他離開後,屋子里一下子就靜了下來,程晚清雖然在心里一遍一遍安慰自己,說是程晚玉一定會沒事,可是看不到人的她還是將一顆心懸了起來。
昭陽的死,她無能為力,那樣的無力感她不想再經歷一次,壽王等了半天也沒看她開口,回頭卻看到一雙亮晶晶的眸子帶著期盼和隱隱的不安望著他。
心幾乎是瞬間便融化了。模了模她的頭發,「你姐姐我已經送離了京城,今天太晚了。明天帶你去看
程晚清一愣,「送走了?」
「嗯,大姐那邊我會去講,你放心吧。不是答應信任我了麼程晚清只是怔了一下,便想到了壽王如此做的原因。
程晚玉被劫走了事實,被劫回來卻是隱秘的,如果這件事秘而不宣,讓程晚玉將孩子生下來,皇上就算是顧忌民心,也不能讓一個剛出世的孩子去死。
所以這個時候轉移她是最好的辦法,可以滿足她的願望,名正言順的生下這個孩子。
程晚清松了一口氣。壽王想的真是周到啊。「那個……好吧……我……你……」程晚清凌亂的不知道在說什麼。
看到對面墨眸帶著淡淡的笑意,程晚清只能落荒而逃,「我回去了,明天早上過來
夜已經很深了,再不回去鄭國公夫人又該講起來沒完。
重重的摔在自己的床上,今夜她的心就像是在乘坐過山車一樣,此刻已經想明白了,那個雙發的藍色煙火想必就是營救程晚玉成功的信號。
怪不得會不知不覺少了三個人,可是真的只用三個人就將人救出來了麼。程晚清盯著床幔,眼楮眨啊眨的,她一直跟在隊伍的最後面,竟然連什麼時候人不見都不知道。
而即便知道程晚玉現在已經沒事了,她還是會忍不住的想,如果沒有收到那個信號呢,如果程晚玉沒救出來呢。
壽王會為了那一顆看起來對他很重要的藥而置程晚玉而不顧麼。畢竟程晚玉是她姐姐不是他姐姐,雖然是他姐姐的女兒,但怎麼看都是隔著一層關系。
而壽王絕不是那種同情心泛濫的人,甚至在有些事情上只求結果的不擇手段。
真要是要做出那樣的選擇,壽王會怎麼選,是為了她而放棄那藥,還是為了後者放棄對她的承諾。
也不知是不是在南疆和雙兒呆的時間太久,程晚清現在也經常性的陷入牛角尖內出不來。
想著想著,程晚清睡了過去,今夜雖然沒用到什麼體力,從頭到尾都是壽王提著她在走,要不然以她那麼挫的輕功,恐怕真是傳說中的團隊殺手,不殺敵人,專殺自己人。
可精神上卻幾度起起落落,但在昏睡過去的時候,腦袋里還是那沒有必要的選擇題。
如果是清醒狀態,她一定會鄙視自己的。
第二日一早,程晚清睜開眼便以神速沖去了壽王府,雖然壽王說會去和長公主解釋並征求一下意見,但程晚清認為她也應該在,因為這個計劃她一直都沒有告訴長公主,看著後者那麼著急的樣子,她心中難免愧疚。
不過沒想到的是壽王比她還要早。她到壽王府的時候,壽王已經不在,去了承恩侯府。
所以程晚清又向著完全相反的方向奔去,將昨日沒用到的體力全部用光。
可能是因為不用在意驚擾到別人,所以她跑的很快,在到承恩侯府的時候,壽王也只是剛坐下。
鄭氏看自家妹妹風塵僕僕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吩咐人去上了她最愛的茶,招呼她坐到了自己的那里。
長公主還對壽王一大早的拜訪莫名其妙,接著程晚清便旋風一樣的到了,然後坐在那里乖乖的不說話,明顯是等壽王先說話。
到底什麼事啊?
雖然因為愛女不見而蔫蔫的長公主,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可壽王的第一句話就將她震懾了。
「什麼?晚玉找到了?」長公主愣了一下,瞬間站了起來,壽王點了點頭,道︰「所以過來請示長姐,這件事到底如何處理,人我已經送走了,絕對安全的地方,離京城不遠,但絕對不會有人將手伸到那里。如果長姐決定讓晚玉將那孩子生下來,對于安全問題可以放心
長公主雖然震驚了一下,但很快就冷靜下來,在感情上來說,她也不想讓女兒再度傷心,可是這畢竟是欺君之罪,一旦最後被發現,可會連累整個承恩侯府。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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