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色 第二十九章 你喜歡我嗎

作者 ︰ 花下青童

從老楊頭那里離開後,杜銘川就徑直去了孫建業的作坊。

孫天壽的子佷輩里差不多都以經營仿古瓷為生,孫建業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作坊與眾不同,沒有機器轟鳴塵土飛揚,兩進院落一se的青磚灰瓦,屋里是古se古香的木制家具,幾排高低不同錯落有致的博古架上擺放著各種瓷器,看起來不像個生產用的作坊,倒像個小型博物館。最奇特的是,他家的後院里居然還養了兩頭老黃牛。

孫建業正在中間的小天井里挖土,見杜銘川進門,連忙招呼道︰「銘川啊,你怎麼來了?來,進屋喝茶

杜銘川是為了上次的誤會上門道歉的,不過他知道這事兒還不好明說,那次雖然是自己弄錯了,把孫娜做的事誤以為是孫建業做的,可畢竟大家都沒有挑明。而孫建業那天分明什麼都清楚,卻沒說出來,說明他也有私心。所以這事兒如果挑明了說,反倒很尷尬。

「建業叔,你這是在做啥呢?」杜銘川問。

孫建業是聰明人,一看杜銘川主動上門,還一副沒話找話的少年老成相,想起當初孫天壽的話,知道這孩子八成是弄清楚真相了。他心里高興,也不點透,就順著話題說道︰「挖瓷器呀

「這地底下有瓷器?」杜銘川驚訝萬分。孫建業笑了笑沒說話,用小鏟子小心翼翼地鏟著土,不一會兒就露出了一只瓷器罐的口沿。繼續用鏟子把周圍的土都松開,再用手拉住灌口輕輕往外一拔,一只沾滿了泥巴的鬲式爐就被拔了出來。

孫建業把爐子里的泥土倒出來,撫平地上的土坑,蓋上青磚,到水池邊將鬲式爐洗干淨,對著陽光照了照,笑著問︰「銘川,你看這東西怎麼樣?」

「我不懂古瓷的雖然父親過去經常給他講古代越窯和七星窯的特點,可就憑記憶里這點東西,要鑒別古代器物實在太可憐了,杜銘川心知肚明,還是別在孫建業這種行家面前賣弄,所以老老實實說了實話。他好奇的不是這件東西怎麼樣,而是這天井地下怎麼會埋著瓷器。

孫建業看出他的疑問,哈哈一笑,說︰「這個原本是秘密,不過你也不算外人,我不妨告訴你,這東西是我埋下去的。不在地底下埋一陣兒,怎麼能有古味兒呢?」他把手里的鬲式爐往水池子里一放,將水龍頭稍稍開了點,任由細細的水流在釉面上流淌,便帶著杜銘川進了屋,叫家里女人給泡了茶,然後才慢慢講起了這仿古瓷里的條條道道。

古代的瓷器做出來的時候究竟是什麼樣,世人誰也沒見過,如今能見到的除了少數一代代沿用傳下來的,大多數都是地下出土的東西。泥土經過火燒,剛出窯時帶著火氣,釉面賊亮,歷世時間長了,表面形成包漿,這燥火之氣就漸漸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潤之感。而若是在地下埋藏多年,因受yin氣腐蝕,釉面包漿更是不同。研究制作仿古瓷的人都有各自的辦法,在短時間內造成經年累月的埋藏或傳世的錯覺。比如有人用酸液浸泡,有人用牙膏打磨,有人用化學染料等等不一,耐得住寂寞的,就用土埋法埋上個一年半載,也有效果,但都有個前提,那就是器物本身已經接近古瓷的工藝和成se。

孫建業所用的就是土埋法。他天井里的土和別處有所不同,是從山澗深處的地下挖來的,yin氣較重,用來埋東西的效果比一般泥土要好很多。除了這個天井,他後院的牆角里有一方用牛糞和泥灰雜堆而成的土塘子,那里更是埋了不少好物件,比埋在天井的效果又有不同。

杜銘川听完這些,到博古架前觀摩了一圈那些價值不菲的仿古器物,驚嘆道︰「原來這都是牛糞堆里弄出來的啊!可是……」他忽覺有些不妥,忍不住問︰「這不是造假嗎?」

孫建業哈哈大笑︰「我是仿南宋官窯器,可沒說這就是南宋官窯器,算不得造假,只能叫仿古。何況我每件器物上都做了獨特暗記,和買家也都說得一清二楚,不賺那個昧心錢

杜銘川點頭稱是,覺得這里面的門道頗有意思,就向孫建業虛心請教起古瓷的鑒定和制作方面的知識。這一聊便聊到了晚飯點上,孫建業要留他吃飯,杜銘川堅辭不受,臨走時問︰「建業叔,我以後能不能來跟你學做古瓷?」

「當然可以,不過你別把我當老師,我雖然比你大了不少,不也從你那里學會了燒龍窯?你爸的手藝比我可好多了。你喊我一聲叔,但在燒瓷方面,咱倆平輩兒!你想學,隨時過來孫建業知道孫天壽很看好這孩子,把他當得意門生看待,論輩份自己還真不敢托大。

從此後,杜銘川每天除了陪老楊頭扯淡下棋,又多了去孫建業家里學古瓷鑒定和制作。讀書寫字、站樁打坐、下棋鑒瓷,他把每一天都排得滿滿的,一方面是好學,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避開孫娜。

孫娜連續來找了他幾次,不是見不著面,就是剛說上一句話杜銘川就走了,這讓她心里極度失落,時間隔得越久,就越沒有坦白的勇氣,到後來,孫娜連自己都弄不清自己去找杜銘川究竟是為了什麼。

很快就到了開學的ri子,青chun期的學生就像田里的白草一樣長得飛快,雖然僅僅隔了一個暑假,每個人都好像長高了許多。如果說初一的學生還帶著小學的稚女敕痕跡,那麼升上了初二後就完全是一副中學生派頭了。女孩們穿起了長裙短裙,套上了細膩的絲襪,該縴細的地方縴細,該豐滿的地方豐滿,麻花辮子散開了結,有的燙個卷兒,有的挽起來夾個漂亮的發夾,就連走路的姿勢都嫵媚起來。男孩們換上了花襯衫和牛仔褲,腳上的帆布鞋變成了旅游鞋,也有襯衫西褲黑皮鞋一副闊少派頭的,小學時候的女圭女圭頭早就換成了三七開,噴上點喱水顯得油光發亮。

杜銘川和孫娜越來越像一對校園明星,他們當著各自的班長,領著全班在校園里的各條陣線上互相叫著勁兒,只是私下里,他們再不如從前般親昵。放學的時候,杜銘川不再騎著車送孫娜回家,而是待在老楊頭的傳達室里下起了圍棋。越是這樣,同學們便越覺得他們之間有問題,紛紛傳言他們倆在談戀愛了。

終于有一天,孫娜忍不住把杜銘川堵在放學的路上,大聲地問他為什麼?委屈、不安、愧疚、矛盾、自卑和著眼淚一齊涌了出來。晶瑩的淚珠在粉女敕的臉頰上流淌,反she出太陽七彩的光芒,就像綴在女神臉上的寶珠。

「你喜歡我嗎?」杜銘川問得很突然。

孫娜反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驚愣了,往外涌的淚水就停止在眼眶里忘了流出來,使得視線有些模糊不清,眼前那張帥氣的臉龐和那條通向遠處的路一樣變得朦朧起來。是啊,她究竟喜歡他嗎?如果喜歡,又為什麼猶豫不定?如果不喜歡,又有什麼委屈不安?

孫娜還沒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杜銘川已經騎上了自行車。「啪嗒」一聲,一個小本子從沒有拉鏈的破布書包里掉了出來。孫娜想喊的時候,那輛除了鈴鐺不響,什麼地方都響的舊自行車已經 啷 啷地騎出去老遠。她從地上撿起本子,翻開第一頁,上面用漂亮的行書寫著一行字︰龍窯工藝和配方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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