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志剛這回是把青蛙恨透了,在審訊室里好好教訓了一頓這個家伙。不過他也不得不佩服這個打了多年交道的混混,任他怎麼折騰硬是咬著牙一聲不吭。青蛙越是硬氣,譚志剛就越是頹喪,原本想出口惡氣的心情也沒有了,畢竟這麼做對他的前途毫無幫助,而且他也不敢太過分,一旦被人抓住個刑訊逼供的罪名,那就連這身警服都穿不成了。
他沮喪地回辦公室,剛坐下就接到了局長的電話。听完電話的他有些意外地發起呆來,這起案件他揣摩了上面的意思,是要以涉黑案定性的,這時候怎麼能讓嫌疑人和律師見面呢?還是局長親自打電話來,這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青蛙這個混混,這家伙背後難道還有厲害人物撐腰?
等他見到姚律師就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想法。姚律師在申州名氣很大,不是誰想請就請得起請得動的。譚志剛不禁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暗自慶幸剛才沒把青蛙往死里整。
他在想青蛙如果有背景,那麼打人這件事或許就不是一般的治安案件了。本來嘛,一個混混和申大的副校長有什麼交集?根本就沒有理由嘛!如果月兌離了治安支隊的管轄範圍,那就不是他譚志剛的責任了,他的仕途也許就不會受到影響。♀但他一想到這事情背後要是牽扯到什麼權利斗爭就頭大了,局長站在哪一邊?總隊長又站在哪一邊?整張福全或許就是針對李正國的,那麼敢和李正國對著干的人又是誰呢?一直到下班前,他都是恍恍惚惚的,覺得自己的前途頓時變成了一團迷霧,再也看不清楚。
下班後,譚志剛換上便服開著自己的車回了家,剛把車在小區里停好,就見到一個年輕人站在路邊沖他微笑。他覺得這人有點眼熟,就不以為意地笑了一下。這麼大個小區,每天進進出出那麼多人,興許踫上過幾回,但怎麼可能每張臉都記得住呢?
他鎖好車準備離開,卻听見那個年輕人說︰「譚隊,想請你移步一起吃個便飯
譚志剛愣住了,想請他這個治安支隊長吃飯的人自然排著長龍,但堵在小區的路上這麼單刀直入地說要和他一起吃飯的人,還是第一次踫到。這種人要麼就是不諳世事,要麼就是大有來頭。
他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年輕人,忽然想起來這不就是曾經和青蛙一起被抓進局子,又被人撈出去的那個小伙子嗎?那次被關了一夜還精神抖擻,這一點讓譚志剛印象挺深刻。他立刻習慣性地板起臉,拉出支隊長的架勢說︰「吃什麼飯?你是想替青蛙求情吧?這事情沒商量,公事公辦!年輕人不好好做人,竟走邪路!」
看著譚志剛義正詞嚴地說完轉身要走,杜銘川並沒有阻攔,只是微微笑著說︰「不是為青蛙,是為你的前途
譚志剛輕蔑地笑了起來,連句嘲諷的話都懶得說。我的前程我自己都迷茫著呢,你一個嘴上沒毛的小伙子居然還為我的前程操心起來!但他的腳步卻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雖然背對著杜銘川,卻依然能感覺到這個年輕人清澈的雙眼,正像翱翔天空的禿鷹盯著獵物一樣盯著他。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沒有死角,這種身上甚至心里都毫無秘密可言的感覺,比背後有人打黑槍還要可怕。
警察的職業習慣讓他馬上轉過身直面危險,但後背被人盯著的感覺卻沒有消失,譚志剛有些心虛起來。
杜銘川收起靈覺,笑著說︰「只是吃個飯而已,一頓飯也許可以解決你我各自的難題,何樂而不為呢?」
譚志剛頓覺身上一松,才發現已經出了一身冷汗,驚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誰讓你來的?」
杜銘川靈覺一動,伸手一把拉開了譚志剛的車門坐了進去,甩了一下頭示意他上車。
車明明已經鎖住,杜銘川卻隨手一拉就開了,這讓譚志剛又是一驚,不自覺就放下了原本礙于身份的矜持,低頭鑽進了車門。
杜銘川看著停在前面的一輛奧迪車說︰「听說你們副局長的車是奧迪,過了年譚隊你也該換車了吧?不知道是換成奧迪,還是換成桑塔納?」
「你想說什麼?」譚志剛沉著氣問。
「我想和你做個交易杜銘川放下故作神秘的姿態,一臉誠懇地說,「正廳級干部在你的地盤上被打,意味著什麼你比我清楚,但如果這個正廳級干部被雙規了,還有人會抓住你的治安問題不放嗎?你再漂漂亮亮得辦上一個大案,而且是個跨區的大案子,為全申州的治安做出重大貢獻,要開上奧迪車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吧?」
譚志剛有點震驚,本能地想拒絕,但心頭模模糊糊好像抓住了一點亮光,問道︰「做什麼交易?我憑什麼相信你?」
杜銘川原本並不想以這種方式和譚志剛做交易,這不是他的作風,也不符合官場的作風。國人喜歡打太極拳,尤其是在官場上廝混的人,說話做事都講究個舉重若輕四兩撥千斤,沒有人會這麼直來直去和人談交易。
譚志剛的情況他是通過樓蘭的關系打听清楚的,盡管銘川對申州官場上盤根錯節的關系不甚了然,但綜合各方面信息一分析,他還是準確地抓住了譚志剛的弱點。
青蛙的老底不想被翻出來,就必須得到這個治安隊長的幫助。但杜銘川沒有太多時間去周旋各種關系,兩天後他就要和樓蘭去東海的島上參加球賽,所有的事情都要在兩天內安排好。他不得不采取這種方式,把譚志剛硬是從小區里拉到了飯桌上。
這頓飯吃得並不愜意,但事情談得還算順利。譚志剛大致接受了杜銘川的提議,但心里的忐忑不安讓他一晚上都沒睡好。倒不是擔心接下己要承擔多大的風險,在杜銘川的計劃里,他所需要做的事情並不多,除了幫青蛙拖延時間和抹去黑底之外,其他的無非就是辦案抓人這些職責範圍內的工作,而且看起來他是要立功了。但他還是感覺到了整個計劃當中隱藏著很多他不知道的東西,似乎牽扯到了好幾股勢力,這讓他不寒而栗。他更加確信青蛙打張福全是背後有人指使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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