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吃完早餐就該去公司的,心安鬼使神差的又返回了臥室的洗手間,有些顫抖的手剛從外衣口袋里掏出紙巾團,洗手間的門驟然被推開,心安反射性的將紙團塞回自己的口袋,微微慌亂的眼神警惕的瞥向門口,顏格就一臉嚴肅的站在那兒,下一秒大步走近伸出手來掏向她外衣的口袋,心安心下一驚,還沒來得及躲開,他修長的手指已經從她口袋中扯出那團她方才企圖扔進馬桶沖走的紙團,然後他精致的五官,每一寸肌膚都刻滿陰郁的顏色。
那只是一個很普通的面紙巾團,只不過是,多了一絲看起來觸目驚心的血絲而已。他深褐色的眼瞳里寫著不容她逃避的強勢,將那團沾著她血絲的紙團放在她眼前,臉色陰沉的問︰「這是什麼,你告訴我
心安低下頭去,沒有吭聲,面前一身陰寒的男子極快的伸出手來桎梏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說的拉著她大步往外走,心安一慌邊反抗邊大聲問他要做什麼,男子頭都沒回的冷酷道︰「去醫院,現在!」
心安費盡全部的力量在顏格將她拉出房門之前掙月兌了他的鉗制,然後喘著粗氣快步走至自己睡覺的這一邊床側,從床墊下抽出一張紙,返身過來走到一身寒氣的他面前,伸手一臉鎮靜的將那張寫著絕癥晚期的檢查報告遞向他,看著他陰霾的臉色,強裝平靜的低聲解釋︰「不用再去醫院了,我拿到檢查報告已經好幾天了,原本是準備能瞞多久就瞞多久的。還有就是,不要告訴媽媽,與其讓她知道後從現在開始難過到我死,不如等我死了再來難過
心安這個時候明明是不敢直視他的眼楮的,可是這一次卻,沒有怯弱的移開視線,就站在與他近在咫尺的位置,目不轉楮的看著面前這個男子深褐色的眼瞳里,慢慢侵入大塊大塊驚心動魄的不可置信與驚慌。
他帶著她去醫院做了最全面的體檢,坐著醫院的長廊上等結果的時候,心安意興闌珊的說︰「做多少次也改變不了結果的
「你給我閉嘴顏格側過頭來惡狠狠的盯著她,咬牙切齒的開口。心安苦笑了一下,低頭把玩自己的手指,心里想的是,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顏格這麼驚慌無措的情緒,真算值了。
檢查結果是江雲拿出來的,她遞給顏格的時候臉色有些嚴肅,顏格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張薄紙上未曾更改的結果,沒有接,起身邊向長廊盡頭的窗口走邊面無表情的掏手機撥號。江雲側過頭望著還坐在原位未動的好友,壓低聲線皺著柳眉問︰「真的要這樣?」
心安微笑,說︰「是的
心安走近站在窗口的顏格的時候顏格正在用一種她之前未曾听過的凶狂語氣對電話那側吼著︰「我不管你他媽用什麼辦法去哪個國家找,我一定要最先進的技術,一定要能治愈胃癌的醫生!」
心安走過去站在他的身後,伸手就從後面摟住了他的腰,貼著他僵硬的後背低喃︰「顏格,別白費力氣了,我剩下的時間並不多,我不能再把它浪費在病床上,爸爸的公司還在等著我打理呢,那是爸爸畢生的心血,我不能讓我垮在我手里。還有媽媽的發型呀,我上次答應要陪她去換一個發色——」
輕抱著的男子突然轉過身,毫無預兆的伸手將她緊摟進懷里,喘著粗氣嗓音黯啞的開口說︰「我幫你,所有的一切我都幫你去做,你乖乖治病好不好?」
心安聞言被埋在他胸口的臉色一怔,只覺得胸口既澀又暖,回過神來伸手回抱他,躲在他懷里搖搖頭輕聲說︰「不好,我要乖乖和你在一起
顏格以共同繼承人的身份接管了蔣氏,極其果斷的從顏氏那邊調取自己信任的部下過來為整個蔣氏注入極為重要的新鮮血液,讓那些日夜盼著蔣心安出點紕漏倒下去的分裂分子整個措手不及。顏氏有父親幕後的幫襯顏格並不需要過多的傾注精力,而蔣氏這邊有他以往累積的管理經驗加上自己帶過來的團隊精英,在極短的時間內帶著蔣氏步入蔣父之前掌管時的正軌。
無工作一身輕的蔣心安整天化好妝遮住臉色陪著婆婆逛逛街看看電影,更多的時候是被顏格綁在身邊,寸步不離。她不願意接受任何醫術治療,但會吃一些醫院開的藥片,她不知道那些藥片是顏格花巨額投資了一個醫療團隊專門針對她的病研究出的抑制癌細胞擴散的藥,就像顏格不知道,這些他目前唯一能找到的阻止她癌細胞擴散的解藥每次都被心安含在嘴中吐進了馬桶沖走。
顏格對她太好,好到讓她彷徨。心安半夜醒過來的時候,身側是空的,心安起身環顧四周,陽台沒有人,洗手間的門是緊閉著的,沒有水聲,只從門低的縫隙流瀉出一線慘淡的光。心安穿著睡衣悄無聲息的站在洗手間門口,等了大概二十分鐘那麼久,門才被從里面拉開,伴隨著顏格高大身軀而出的是一股濃郁的煙草味道。顏格瞥見如同盆栽般立在門口的心安時臉上的陰霾被瞬間斂去,低聲問︰「怎麼穿著單衣站在這兒?」
他的嗓音在這樣靜謐安寧的夜晚里听起來格外的溫暖與性感,心安低頭錯開他的注視輕聲回︰「我想上廁所
顏格聞言側過身去,伸手在洗手間的門口按了換氣的開關,順手關掉了洗手間的門,將那一室濃濃的煙味關在那一小方天地里。然後轉過身來,突然伸出手來,將愣在原地的心安拉近他胸前,隨即摟住。很小心翼翼的那種,好像她就是一個易碎的蛋殼,他一用力她就會碎掉。他在她耳邊低聲解釋︰「剛才抽煙了,里面味道很重,我陪你去外面的洗手間吧
在心安所有的記憶里,顏格真的很少抽煙,煙酒是他除了必要的應酬之外幾乎都不沾的東西。今晚他大概真的抽了很多,她能聞到他身上攜帶的淡淡煙草味。他貼心的讓她有些受寵若驚,為了不讓自己的理智被這樣突如其來的寵溺給腐蝕掉,心安潛意識不斷給自己灌輸顏格的好一定是因為自己快要死掉的原因,一定是這樣的。這麼想著的時候,原本呈反射性想要回摟他而抬起的手也就自然而然的僵在了半空,然後緩緩放下,不著痕跡的月兌離他的胸膛,邊轉身邊低聲說︰「突然又不想上了,睡覺吧
她才剛轉身,他的手就從後面纏上來,將她整個人都用力摟緊,他將下巴擱在她右側的頸窩,貼著她的耳廓輕聲喚︰「心安
心安的鼻尖有些莫名的酸澀,忍住情緒輕嗯了一聲。他摟著她腰的手在同一瞬間又加重了一些力道,嗓音黯啞的開口說︰「我叫你的時候你要記得應答我,無論什麼時候,明白嗎?」
這大概是顏格對她說過的唯一一句情話,如果這也算是一句情話的話。听起來明明沒什麼可感動的對不對,可心安當時難受的要命,她輕聲說好的時候只覺得胸口翻江倒海疼得難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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