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春夏秋冬
第9節上篇（9）
這功夫我在十六絕的冷宮里，看著床上那女子翻來覆去，一聲聲慘叫戾耳，等著她斷氣——不是我狠心，看她的樣子，真不如早死早痛快。
冷宮之于皇宮，就像貧民窟之于長安城，再歌舞升平，再富足華麗，邊邊角角里也有最死寂蕭索，最腌破敗的地方。
這女子估計二十不到，眉角眼底卻愁色慘淡，我看著她挺著肚子在門口那開痛，自己跌跌撞撞走回屋子，羊水穿了倒在地上，又爬上床去，一聲聲嗚咽直到最後慘叫。
剛開始她聲音雖小，我卻听得清楚他叫了幾聲「陛下」「皇上」的，後來嘶喊開來卻不再叫了，想來是有什麼避諱——皇家的忌諱太多，直叫瀕死的人也忘不了。
我想幫幫她，命格卻拽住我道︰「她肚子里的是個皇帝，嚴儆尤飛升之後，便要繼位。他出生乃是一劫，須得自行堅持化解，上神不能插手
你們這些個做神仙的果然都是冷血無情的，沒看他母親遭的活罪，只顧著給他完劫。那女子，上輩子造過什麼孽啊……
屋子里甚陰暗，我不忍心看那一床的慘烈便沒走近，也不知她怎麼死的，反正伺候她的老嬤嬤去膳房端飯剛回來時，便听見孩子哭，慌里慌張的接生完，床上便沒了動靜。
太多的血，都流到了地上，我的心肝也跟著抽了幾下。
對著床上的死寂，老嬤嬤抱著孩子，一老一小都哭得淒慘異常，不知怎的，我愣了有一會，見黑白無常從暗沉沉的床榻上領出個人來，穿了一件暗花白裙，臉色雖白，形容卻不再慘淡，便是那剛死了的女子。
她看了眼她的兒子，明明留戀卻不動聲色，轉身看見我，似也愣住了。
我與她對視半晌，便見她走過來在我身前拜了拜，低頭那剎那，我在她雪白的脖頸下看見一朵九瓣異花，微顯著瑩蘭色，煞是好看。這麼多年的上神不是白做的，我甚明白那是什麼，那乃是神妖鬼魔等等靈物天生的印記，各有各的不同。
這女子也不是凡人。我心里恍恍惚惚的突地起了一陣悲哀，與前時看著她死時的不忍心不同，平白無故的，這股哀默一波趕著一波的累積附加漸漸壓得心頭生疼。
我急急喘了口氣，與她道︰「我會照顧好他我附她肉身，她的兒子自然要我照顧。
她卻又愣住，轉而綻出一個笑容，像是自嘲又像是欣慰，轉頭抬首，我以為她要再看一眼她兒子，但她卻把眼投向門外的陽光。
那一刻她的神情自若，笑容依舊，我卻仿佛被什麼擊中了元神，腦子里一片混度，只听到她魂魄空靈的聲音說道︰「好，照顧好他
回過神來，她已經走遠了。命格這個催命的，一把推了我，我便倒在了一床血污里。
老嬤嬤上了歲數，許是有些糊涂了，她的主子死而復生她竟沒有絲毫懷疑，只是高興。她抱著嗷嗷大哭的孩子在那手舞足蹈的沒什麼，可我一附上這肉身就知道不好，它太虛弱，弱到我都控制不住脈搏起落，生怕一個不小心弄壞了心脈。尤其是的狀況，身為一個女身神祗，我甚清楚那一波一波流的不是血，而是女子的性命！
我甚無奈，只得叫住她︰「去……去叫太醫，說我生了皇子，我要死了……」
我與這身體感同身受，說了這一句話，連我的元神也受不住這等疼痛虛弱的折磨，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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